玫瑰迴來的時候正是晌午時間,渠華巷家家戶戶炊煙升起,而林府自是也不例外。


    屋內,林棲梧坐在桌前正等著她,桌上擺著一道道精致的膳食,玫瑰眸色微閃,唇角莞爾,“棲梧姐,你今日不是說要去鋪子裏麵點賬嗎?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林棲梧唇角微動,解釋了兩句,便讓她坐下,“用膳吧。”


    玫瑰看出她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她既然沒有開口,她自然也不會追問。


    兩人安靜的用完了午膳,之後不久,在玫瑰準備去午休時,林棲梧終是喚住了她。


    “怎麽了?棲梧姐?”


    玫瑰不解的望著她,林棲梧唇角微微扯出一個弧度,開口,“玫瑰,今日陪我說說話好嗎?”她有事想問她。


    玫瑰望著她沒有說話,也許是她沉默太久,林棲梧唇角的弧度漸漸落了下去。


    “玫…”


    “好。”


    玫瑰答應了,她問她,“那棲梧姐想和我說什麽呢?”


    她還真的很好奇,一向沉默內斂,喜歡把所有心事藏在心裏的棲梧姐,會想對她說什麽?


    林棲梧抿了抿唇,將她帶去了內屋的暖閣,“我們進去再說。”


    玫瑰看了看她,沒有多說什麽,乖順的跟了進去。


    暖閣內,空無一人。


    林棲梧不喜歡暖閣這種私人空間出現丫鬟,所以向來都是讓她們做完差事便離開。


    玫瑰隨意找了個椅子坐下,姿態閑適的向後靠了靠,單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的望著她,“說吧棲梧姐,你想跟我說什麽?”


    玫瑰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便直接開口問著,林棲梧望著她,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玫瑰,我問你一件事,你如實告訴我,好嗎?”


    她語氣有些嚴肅,有些認真。


    玫瑰看著她,思忖片刻有些失笑,“棲梧姐,你說的這麽認真,都讓我有些害怕了,不過沒事,你問吧。”


    說完,她放下撐著下巴的手,身子坐直了些,表明她相同尊重的態度。


    林棲梧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女子極會觀察人心,並且令每一個見過她的人,都無法產生惡感。


    即便是她,對她也是滿心的欣賞。


    可是……


    林棲梧深吸一口氣,到底還是問出了她這兩日強壓在心裏的話,她說,“玫瑰,你是不是喜歡那位總督大人?”


    林棲梧本不想問的這麽早,可玫瑰今日迴來時,臉上的笑容太過耀眼了。


    她無法再欺騙自己。


    玫瑰愣了愣,隨即麵上湧出了羞赧,白嫩的臉蛋也臊得通紅,猶如一朵絢爛的玫瑰花。


    她難為情道,“哎呀,棲梧姐,你問這個做什麽呀?”


    林棲梧攥緊了指尖,緊緊盯著她,“玫瑰,告訴我,你喜歡他,是嗎?”


    她又問了一遍,而麵前的女子雖羞赧,但還是真誠的點了點頭,大膽而炙熱,“是,我喜歡他,或者說,我傾心那位總督大人。”


    玫瑰當然喜歡霍崢了,畢竟他是如今唯一能救她的男人。


    可林棲梧並沒有聽出她大膽之言下暗藏的話。


    她隻知道麵前之人真的喜歡上了霍崢。


    林棲梧看著她,深吸一口氣,問出了一直壓抑在她心底很久的問題,也是困住她對霍崢所有心動的問題。


    “可是,他是兩廣總督,權勢滔天,日後的妻子隻會是門當戶對的大家小姐,你…不介意嗎?”


    你不介意日後一直被困在後宅,日日守著一個…隻能偶爾來你院子中的男人嗎?


    後麵的話太過離經叛道,林棲梧並未說出口,可她的眼神,她體內湧出的悲哀,已經告訴了玫瑰一切。


    她問了她一句話,“棲梧姐,如果你喜歡一個東西,你是想把他占為己有呢?還是與其他人一起分享呢?”


    玫瑰修長的指尖輕輕繞著自己胸前的一縷長發,漂亮的眸子波光流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此時的她豁然有些若隱若現的妖魅之態,可林棲梧卻並沒有注意,隻覺腦海豁然一震。


    “你的意思是……”


    她眼中驚疑,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畢竟這是千百年前的朝代,男尊女卑的朝代,她不敢相信一個出生在慶朝的女子竟這般大膽之心。


    “棲梧姐,我若喜歡一個人,便會傾其所有,令他終生唯有我一人。”


    玫瑰的話不是很重,可偏偏每一字每一句都說進了林棲梧的心底,仿佛一把錘子重重捶向她心中那層高高壘起的牆壁。


    玫瑰是高傲熱烈的,她知道自己如今隻可以依靠霍崢,所以,她絕對不會給他機會娶別的女子。


    她會用盡自己所有的心機,令他臣服於她,終生為她所用!


    林棲梧目光微顫,問了她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他強逼你為妾呢?”你能逃得過嗎?


    畢竟,霍崢確實在涼州——權勢滔天。


    可玫瑰無論是在凡間,還是在天庭,都不喜歡這種尚未發生的假設,因為這種話,太過虛無。


    她笑了聲,說出了林棲梧從未正視過的問題,“棲梧姐,按理來說您應該比我更了解總督大人,畢竟他那種位高權重,卻不近女色的男子,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便代表他已經傾心於我了。那我又為什麽要與他鬧得那麽僵呢?”


    玫瑰起身,搖了搖頭,“而且,以我的性子,我也絕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那種地步。所以…”


    玫瑰看了眼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的女子,輕歎了一口氣,說出了事實,“棲梧姐,你把一切想的太過複雜,也太過悲哀了。”


    複雜到把一切的悲劇結尾都深深地刻在腦海中,深怕自己踏錯了一步,進了深淵。


    所以,這種情況下,林棲梧和霍崢之間必然是死局,還是那種解不開的死局。


    因為她不敢試錯,一步都不敢試。


    即使玫瑰今日與她說的這般明白,她相信,林棲梧依舊不敢試。


    因為,她心底始終在害怕。


    即使玫瑰從來都不懂她在怕什麽?


    可她不懂,林棲梧卻懂。


    沒有人比她更懂自己心底的那分執著。


    所以,從頭到尾,她都和霍崢有緣無分。


    畢竟,感情向來都是雙向奔赴的。


    當一份熱烈如火的感情向一顆冰冷的心襲來時,又有多少人能不心動呢?


    至少玫瑰覺得,霍崢會。


    或者說,他早就已經隱隱心動了。


    ……………


    翌日,巳時。


    林府被敲響了院門,玫瑰望著府外的馬車,以及等在一旁換了常服的侍衛,眼裏湧現出一分笑意。


    “請,玫瑰姑娘。”


    成昆為她掀起車簾,恭敬道,玫瑰瞧了他一眼,裝作不經意的問了句大人呢?


    成昆眼尾餘光掃過她不自覺擰在一起的指尖,心中劃過一絲了然,“大人已經在碼頭等姑娘了。”


    果然,一說完,他便發現麵前的玫瑰姑娘似乎有些開心。


    “好,那我們走吧。”玫瑰眉眼含笑,上了馬車。


    成昆看了眼已經關上了馬車,心中不由暗自嘀咕著。看來,自家大人的桃花要來了。


    須臾,馬車緩緩離開西街,往碼頭而去。


    一路上,越向外走,便越熱鬧。


    喧囂聲,叫賣聲,孩童的嬉笑打鬧不斷從外間湧進,不絕於耳,帶著滿滿的煙火氣息。


    “娘,娘,我要吃糖葫蘆。”


    “不行,那玩意兒又貴又不管飽,走,娘帶你吃抄手去。”


    “客官,來碗抄手不?純肉餡,五文錢一碗。”


    “行,來兩碗。”


    “啊,我不吃!我要吃糖葫蘆!哎呦!”


    各式各樣的煙火聲隨著馬車的軲轆聲,一起湧入了玫瑰的耳中。


    這是在天庭所見不到的一切。


    玫瑰饒有逸致的輕挑開一方布簾,望著外間被打了下委屈嚎叫的小童,又看了眼時不時瞪著自家小兒的年輕婦人,眼中滿是新奇和笑意。


    人間煙火,不外如是。


    兩刻鍾後,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涼州碼頭已然到了。


    撲麵而來的海風,寬闊清澈的海麵,明媚耀眼的陽光,一切都讓玫瑰心情極好,心中非常暢快。


    “玫瑰姑娘,這邊走,大人在畫舫上等您。”一下馬車,成昆便領著玫瑰向碼頭最大的一艘畫舫走去。


    至於官船,那隻有官員進出京,或者進行公務時才可以使用的,平常時候,絕不可私用。


    當然,也不是絕對。


    畢竟,這世間最不缺的就是貪官汙吏,利用官員身份斂財,欺壓百姓。


    可顯然,霍崢不是這種人。


    若不然,新帝也不會將他升為兩廣總督,掌管兩省軍民,甚至還有直達天聽的權利。


    十月末,臨近入冬的海風徐徐,帶著絲絲冷冽,身材高大的男子迎風站在寬闊的甲板上,手中拿著一支品相極好的墨色竹笛,時不時把玩著,稟冽的海風不停掃過,吹的他肩頭的黑貂大氅作響,端的是一副慵懶隨意之態。


    忽然,身後響起一道清脆的喚聲。


    “大人。”柔婉喜悅的聲音仿佛驅散了周身的冷意,帶來絲絲迴暖。


    女子聲音清脆,悅耳動聽,仿如天邊的雲鸝般,令人心生期盼。


    霍崢抬頭,隻一眼,他便看見了向他小跑而來的人。


    依舊鮮豔如火的紅裙,身段風流,步伐輕快,帶著一股令人豔羨的明媚,肆意。


    “你倒是不知冷。”玫瑰走近了些,霍崢便發現她今日又是隻單穿了襖裙,若在涼州城內,自是不冷,可如今是在海麵,那便有些單薄了。


    “誰說我不知冷啊,大人。”玫瑰察覺到他的視線,低下頭,看了眼自己,不讚同的迴道,“那不是沒有找到好看的皮子嗎?”


    玫瑰特意說的有些委屈,嗓音清脆又帶著一絲嬌氣,聽的霍崢根本氣不起來,隻覺得好笑。


    當然,還有那麽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惜。


    遂開口問她,“喜歡什麽樣的?狐狸皮?貂皮?還是…”


    “哎呀,都不是,是那些皮子的顏色實在不好看。”玫瑰笑著上前,可不知道是不是海風太過強烈,還是今日確實有些冷。


    玫瑰不過剛往甲板上走近了些,一股迎麵而來的冷風便吹進了她的脖子,她一僵。


    好吧,確實有點冷。


    可忽然,一道帶著暖氣的大氅披在了她肩上。


    玫瑰驚訝的抬起頭,“大人…”


    霍崢沒有看她,垂眸為她係著錦帶,他的手指很漂亮,很修長,根根分明的指節將錦帶穿繞,係了起來。


    這般的大人可真是難得一見,甲板上的長隨和侍衛們皆有些愕然的看著的一幕。


    忽然,他微涼的指腹劃過了玫瑰頸側,霍崢動作一滯,掀起眼皮,對上了一雙漂亮空靈的眸子,帶著微弱的驚喜與不可置信。


    霍崢心底劃過了一絲異樣,他半斂下眸快速將帶子係好,“行了,穿著吧。”


    他轉身徑直朝甲板上的椅子坐了上去,脫下大氅的他,身形越發筆挺,海風襲來,他單薄的墨色錦緞被吹的簌簌作響。


    明明姿態從容不迫,可玫瑰卻看出了他轉身的步伐略微有些僵硬。


    顯然,霍崢也被自己剛剛那泰然自若的行為驚到了。


    一個人的下意識行為,有時候會暴露自己心底不為人知的在意。


    “大人…”


    耳畔傳來一道複雜輕柔聲,霍崢一頓,從腰間取下笛子把玩著,漫不經心,“怎麽了?”


    “你把貂皮給了我,你怎麽辦?”


    玫瑰蹲了下來,雙手試探性的握住他的椅邊,兩人的指尖近在咫尺。


    霍崢心裏忽然有些亂,把玩著笛子的大手一停,移開了目光,“無事。”


    霍崢靠在了椅子上,闔上眼,似乎不想再多說。


    若說之前沒有察覺,那剛剛,霍崢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心底的那一絲異樣和心疼。


    可不該這樣的。


    他不是,不是傾心棲梧嗎?


    難道他也是那般見異思遷的男子嗎?


    不是,他從來都不是!


    霍崢陷入了自我懷疑。


    可忽然,他察覺到手中一暖,溫熱又柔弱無骨的觸感,令他驀然睜開了眼睛。


    隻見玫瑰不知何時坐在了他身側的椅子上,身體前傾,小臉趴在胳膊上,雙手握住了他的手,溫熱的暖意傳遞了過來。


    大膽卻又令人怦然心動。


    陽光盛烈,前方是清澈寬廣的海麵,霍崢看見了玫瑰的眼裏滿滿都是他,真誠而熱烈,如盛夏的焰火,滾燙而炙熱。


    熱進了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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