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漸漸行近,不久,便在青北巷停了下來。


    正是臨近晌午,家家戶戶炊煙升起,幼童長輩的嬉笑怒罵聲而起,各家各戶的院子內熱鬧非凡。


    總有那麽幾戶人家在門檻吃飯時,看見了這明顯不屬於青北巷的馬車。


    因為太過富貴,根本不是他們能用的起的。


    套頭的馬兒看起來就是價值連城,皮毛順滑,通體黝黑,就連馬車壁也是用梨香檀木所製,一看就是權貴之物。


    畢竟,慶朝抑商輕商,商人根本沒有資格用這般富貴奢靡的馬車。


    幾戶開了門的人家,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雖然不知為何會有如此貴人來到青北巷,但眾人還是聰明的讓身後的家人停止嬉鬧。


    可馬車越來越近,有眼尖之人認出了禦馬的馬夫,以及…跟在身後的…


    靠裏的一家漢子瞪大了雙眼,驚愕,“那不是欽差府衙內的…”


    忽然,他噤住了聲,眼睛瞪得越發大了。


    當然,不止他,所有在門檻的漢子都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


    因為,那馬車內下來的,竟然是這山城的欽差大人,而這不是最讓他們震驚的。


    最震驚的竟然是——


    “大人。”


    見男人到了青北巷依舊不收斂,準備扶著她下馬車,鈴蘭耳尖連同脖後都有些紅。


    “下來吧,鈴蘭。”


    宋庭嶼麵上雖依舊清冷,可熟悉他的人便會知道他此時究竟有多溫和。


    要知道,即使是麵對世子妃時,世子也從未這般耐心。


    當然,這也跟那位做出的事有關,直接一點點消耗了世子所有的溫和與耐心。


    更何況,鈴蘭姑娘與世子互表傾心來的艱難,且她身子又向來柔弱,自然更是讓世子越發偏疼。


    “好”,鈴蘭羽睫輕顫,羞澀的將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宋庭嶼眼神微柔,握住掌心中的手,溫熱的觸感令鈴蘭麵上起了絲絲紅暈,卻也沒有放開他,而是任由宋庭嶼將她牽下了馬車。


    得到消息,急匆匆趕來的林嬸子看到這一幕,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都是從年少愛慕的時候過來的,鈴蘭的麵上羞澀讓她心中直歎氣。


    這傻妮子看樣子是徹底陷進去了。


    鈴蘭沒有在意四周的街裏,宋庭嶼自然更不會在意,他將她送進院子,自己卻站在院外,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


    “乖,你身子不好,繡活暫時別做了,後日我便派人接你去府衙。”


    他向來不是話多的人,但對於鈴蘭卻總是擔憂,恨不得時時叮囑,鈴蘭也無不耐,他說什麽,她都接收。


    漂亮的杏眼就這麽望著他,眼底滿滿都是他,宋庭嶼歇了語,唇角輕輕翹起一絲弧度。


    “鈴蘭,我後日便來接你。”


    他想讓這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子,時時刻刻都待在他身邊,待在他的羽翼下。


    “好”鈴蘭耳尖微紅,羞澀的垂下了眼。


    見她羞怯顫抖的睫毛,宋庭嶼竟有些舍不得離開了。


    可今日已然太過——


    宋庭嶼偏過頭,眸光微動,視線掃過,那些躲在自家院子內偷窺的人,不由害怕的縮了迴去。


    他斂下眸,眼神晦澀。


    世間流言蜚語最是傷人,特別是對於女子。


    這也是他之前即使嫉妒到瘋魔,也不願在那茶樓與書生衝突的原因。


    “我要先離開了。”


    “好…”


    看了眼還站在院內,瞧著他離開的女子,宋庭嶼滿腔柔情。


    “永安,即刻派人去將藥膳給鈴蘭送過去,另外多派幾人守在青北巷,不要讓不知眼的人打擾她。”


    “是!”


    當察覺到自己真正動了心時,宋庭嶼毫不吝嗇自己對鈴蘭瘋狂的保護欲,占有欲。


    馬車漸行漸遠,一眾侍衛也離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唯獨鈴蘭唇角的笑意越發柔和,溫婉動人。


    她輕掃了眼巷外不遠處,轉身進了院內,剛準備關上院門,就看見了林嬸子。


    她絲毫不驚訝,咬了咬唇,讓她進來了。


    至於其他想偷窺打聽之人,皆被擋在了門外。


    院內,林嬸子看著給她倒著茶水,有些不敢看她的鈴蘭,不由輕歎了一口氣。


    “你真的想好了嗎?”


    真的想好進那高門後院了嗎?


    鈴蘭倒茶的動作一頓,抿了抿唇,點了頭,“對不起,辜負了你的期望,嬸子。”


    這句話,已經表明了她的決心,可林嬸子還是覺得可惜,忍不住想再勸勸。


    “鈴蘭,你真的不再想想嗎?嬸子是過來人,男子一時的甜言蜜語也許會保你一時,但不會保你一世啊。”


    這世間有多少待嫁女子,相信了男子一時的甜言蜜語,可卻在婚後熬成了怨婦,悍婦,甚至有的抑鬱而終。


    畢竟,這世間男子新鮮感轉瞬即逝。


    當然,也不是沒有待妻子一心一意的,但總歸鳳毛麟角,少之太少了。


    林嬸子不想讓鈴蘭去賭,更何況,她這幾日打聽過,她們這位京城來的欽差大人早有正妻。


    鈴蘭若跟了他,必然隻能成為妾室。


    可高門大戶的妾室,哪有那麽容易。


    一般如果不是良妾,貴妾,主母是有權利掌管生殺大權的。


    林嬸子憂心忡忡的看著她,鈴蘭卻並沒有在意,但麵上還是殘留了兩份遲疑,可最終她還是苦笑的說了那句,“我相信大人,我願意為了他賭一次。”


    她說,“若我賭輸了,我不怨任何人,隻怨自己太蠢。”


    這話不僅是說給林嬸子聽,也是特意說給躲在暗處的侍衛聽。


    她需要他們將她心中未知的懼怕,恐慌傳遞給應該保護她的男人。


    陽光下,鈴蘭的麵容被光暈籠罩,神聖卻也真摯,仿佛包攬了她所有的真心。


    林嬸子深深歎了一口氣,終究是沒再說什麽。


    離開前,她看了眼坐在院中的女子。


    眉眼溫婉,容顏黛麗,如南邊的江南女子般溫柔,微風徐來,墨發隨風而動,掃過她的臉頰,如蝴蝶般飛舞。


    也許,這般容貌,終歸不屬於滿是風沙的山城。


    唉——,


    時也,命也,


    也許鈴蘭真的屬於京城那般繁華地。


    而這份想法,在她剛走出幾步,看見這山城最大的酒樓為鈴蘭送來藥膳時,達到了巔峰。


    也許,那位欽差大人對鈴蘭是真心的。


    “姑娘,這是宋大人親自吩咐我們給您送來的,請您慢用,半個時辰後,我們酒樓的小二會來取走的。”


    酒樓的老板娘一臉笑意,吩咐小二將藥膳一一端了出來,香味撲鼻,即使放了藥材,也並不影響食材的美味。


    顯而易見,這家酒樓的廚藝很好,甚至還是宋庭嶼特地為她選的。


    鈴蘭眉眼柔和,輕聲道了句謝。


    老板娘自是不敢當,連忙笑著推脫,帶著小二離開。


    隻是轉身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多瞧了一眼鈴蘭,望著那過人的容貌,溫柔如水的氣質,心中不由連連感歎。


    怪不得這位宋大人這般在意,若他是男子,恐怕也會喜歡這般溫柔又貌美的女子。


    絕代佳人,不外如是。


    九月的晌午,秋老虎已過,太陽曬的人暖洋洋,鈴蘭坐在樹下的院中,唇角含笑,眉眼盈盈的嚐著眼前這一道道藥膳。


    隻一眼,便知她的心情好極了。


    *


    臨近傍晚,日光落下,夕陽鋪滿天際,永安趕來了書房,半刻鍾後,才將將離開。


    書房內,宋庭嶼看著盒子內那朵風幹的鈴蘭花,耳畔再次響起了剛剛永安所稟告的話。


    鈴蘭姑娘和林嬸子說,她願意為大人賭一次。


    若是輸了,她也不怨任何人,隻怨她自己蠢。


    夜色漸黑,書房內燭火搖曳,宋庭嶼指尖輕撚著已經再無香味的鈴蘭花,輕輕摩挲,眼底再無清冷。


    他——不會讓她輸的。


    無論如何,他都會護住她,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這一夜,徹底奠定了鈴蘭在宋庭嶼心中的地位。


    若說從前,他隻是傾心喜歡心動,那如今便處在愛的模糊口。


    隻待觸碰,便可成魔。


    *


    翌日清晨,謝淮序剛出了客棧便被小二通知有一婦人在樓下等他。


    謝淮序猜到了什麽,下樓果不其然看見了一臉為難的林嬸子。


    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帶著她去了茶樓。


    “嬸子,喝茶。”


    謝淮序親手為她倒了杯茶,林嬸子尷尬的接過,“唉,好。”她勉強笑著喝了一口,隨即欲言又止的看著他,似乎想說什麽又不好意思說。


    謝淮序沒有催她,隻當不知道。


    他是個君子,但偶爾也是會記仇的。


    更何況他也不是傻子,有些事,昨日他迴來稍稍一想,再略一打聽,便通了。


    “淮序啊,嬸子要跟你道聲歉,這鈴蘭姑娘暫時沒法相看了。”林嬸子咬了咬牙,還是開了口,“你……”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這件事說到底是她太急躁了,無論如何都跟淮序沒有關係。


    “無事。”謝淮序搖了搖頭。


    他看起來並不在意,林嬸子鬆了口氣。


    可忽然,謝淮序問了她一句話,林嬸子整個心都提了起來。


    “能告訴我,鈴蘭姑娘為什麽不能相看了嗎?”


    “這…”林嬸子緊張的不敢看他,端起麵前的茶水一口悶了,她吞了吞口水,勉強笑道,“這事我也不好說,你就怪嬸子吧,是嬸子太心急為你倆相看了。”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謝淮序自然不會再追問。


    說實話,他心裏是有些不舒服的,無關情愛,無關是否看上了那位鈴蘭姑娘,隻是單純不喜她利用他來忘記上一段之情。


    謝淮序到底沒有經曆過情愛,隻以為鈴蘭喜歡上了宋庭嶼,但是因為身份不敢傾心,所以想急著成婚,躲過心裏這段門不當,戶不對的感情。


    而也正是因為這樣,日後的謝淮序對於女色越發的謹慎。


    而鈴蘭也在不知不覺間,為她其中一個花靈姐妹挖下了一個深坑。


    不過,現在說這些尚且為時尚早,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


    林嬸子與謝淮序道完歉後,順便也把鈴蘭心中的歉意敘述了下,還把昨日茶樓和今日在茶樓所用的一百五十文還給他。


    謝淮序本不想要,但聽說是鈴蘭不想虧欠他,所以特意讓林嬸子來還給他的後,便也沒有再拒絕。


    隻是到了這裏,林嬸子便也沒了話可說,又寒暄了兩句,便率先離開了。


    說實話,她實在不好意思麵對她婆婆這個君子如玉的外侄。


    但還好,當她迴去後聽了鈴蘭說宋大人會補償謝淮序的時候,好受了很多。


    不過——


    “你現在便要離開了嗎?”


    林嬸子看著院外的馬車和侍衛,心中的那點不舒服徹底散去,變為不舍。


    “嗯”鈴蘭點頭,“大人說我身體不好,想讓我早些去府衙,讓大夫給我調養。”


    當然,最重要的是宋庭嶼想見她,而她也想見他,想見他那滿身的生氣。


    想讓他時時刻刻安撫她瀕臨破碎的靈體,增長她的修煉。


    對的,就是修煉。


    昨日男人在她發間落下一吻,直接讓她體內生了一絲波動。


    也就是到這時,鈴蘭才發現,原來不止是擁抱可以安撫她的靈體,就連親吻也可以,甚至事半功倍。


    還讓她觸碰到了一絲修煉的感覺,雖然若隱若現,但她隱約覺得那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真的。


    昨夜她想了一晚,如果真的如她猜想那般的話,那是不是代表,宋庭嶼待她越親近,越喜愛,她就可以越快修複自己的靈體,甚至可以修煉法術,令自己可以找迴姐妹,重迴天界。


    這個念頭如火苗般深深紮根在心底。


    令她恨不得立刻去宋庭嶼身上試驗一番。


    不過,鈴蘭到底還是理智的,知道自己此刻最重要的是籠絡住宋庭嶼,完全拿捏住他的心,讓他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她要讓他,徹底離不開她。


    日光傾落,不知是不是林嬸子的錯覺,她總覺得此時的鈴蘭有些妖媚,可正在她仔細看時,鈴蘭又恢複了往日的溫婉。


    “再見了,嬸子。”


    被丫鬟扶上馬車的鈴蘭,掀開車簾,朝她道了句別,至於其他明裏暗裏打量著的街裏,她並沒有言語。


    有些人,有些事,並不值得她在意。


    因為,他們隻是她悠長歲月中的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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