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竹殿


    “若要證明母後是被陷害的,首先便要證明容貴妃不是母後害的以及李嬤嬤被人收買了。”


    “可是容貴妃現在昏迷不醒,李嬤嬤已死,現在能洗脫母後冤屈的兩個人都無法開口,那我們該從何查起呢?”


    薑幼薇站在沁竹殿中手指撐著下巴來迴地踱著步。


    薑妧姎坐在書案前在執著一枚白棋,她的麵前擺著一盤殘局。


    棋盤上黑子先下手為強,已搶占了先機,占據了有利地位,白棋被逼得無招架之力,若是繼續被黑棋帶著被動反擊,遲早會被逼進死胡同裏。


    “你昨夜從朱翠閣走了後去哪了?”薑妧姎往棋盤上走了一子,隨口問道。


    昨夜直到她離開鍾萃軒,都沒再見薑幼薇出現。


    薑幼薇脫口而出,“別提了,被謝臨堵在禦花園了,他猜到我讓他給薑予初送得糕點有問題了,他質問我會不會連累他阿姐。”


    薑妧姎勾唇笑笑,“那你怎麽說?”


    薑幼薇撇撇嘴,“我能怎麽說?自然是親親抱抱哄哄絕對不會連累到他阿姐啊!”


    突然意識到談話偏離主題,薑幼薇迴過神,她敲敲桌麵,“喂喂喂,我說你怎麽一點也不著急呢?現在的重點是謝臨嗎?當務之急難道不是為母後洗脫冤屈?”


    薑幼薇雙手撐在桌案上,圓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著她。


    薑妧姎莞爾一笑,“急有什麽用?你不也說了,兩個能證明母後清白的人都無法開口,我急,她們便能為母後作證了?”


    薑幼薇被她這慢條斯理的模樣給整無語了,“那你昨日拍著胸脯向父皇保證半個月查明真相!”


    “我早說了,讓你問父皇要一個月,你偏不聽!現在怎麽辦?已經過去了一日,我們現在半個月時間都沒有!”


    薑幼薇覺得自己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對她有所期待。


    也是,一孕傻三年,她能指望一個孕婦想出什麽好辦法!


    薑妧姎掀掀眼皮看看她,“我沒有向父皇保證半個月內查明真相!”


    “你!”薑幼薇被她氣得柳眉直豎。


    昨日承乾殿那麽多人都聽到了,她怎麽還翻臉不認賬了?


    “我隻是讓父皇將母後的案子延後半個月審理。”薑妧姎在她發火前添了一句。


    “有區別嗎?”


    薑幼薇順勢在她對麵坐下,直勾勾地盯著她,等著聽她的高見。


    “區別在於一個重點在查明真相,一個重點在於半個月期限。”薑妧姎老神在在地說道。


    聽她這麽說,薑幼薇將耳朵又往她那邊湊了湊,“說詳細點。”


    薑妧姎執著手中的棋子,敲了敲棋盤邊緣,“母後巫蠱詛咒父皇一事還是宮中機密,暫未在民間傳開。”


    “上京距離西北戰場若要傳信快馬加鞭也需七八日,慢則半個月。”


    “大舅舅遠在西北戰場,所以母後的事大舅舅還被蒙在鼓裏,同樣西北戰場的戰況也還未傳迴朝中。”


    “若我記得沒錯,南夏國蓄意挑釁,大舅舅已決意轉守為攻,按照前世的發展,半個月後沈家軍大敗南夏,逼得南夏國攝政王完顏洪簽下了停戰協議。”


    “你若是父皇,會在用到沈家的時候,在後方捅沈家一刀子嗎?”


    前世沈後巫蠱之禍剛事發,朝中害怕沈後會動搖沈家軍的軍心,導致西北戰事失利。


    父皇與中書省、樞密院和兵部的肱骨之臣們徹夜商議後,派兵圍了沈家,命令沈家隻許進不許出,沈家送往西北的每一封家書被層層把關後才會送去西北。


    所以大舅舅一直到班師迴朝,才知道了母後身死的消息。


    那時即便沈家再添赫赫戰功,也無濟於事,母後的命已經救不迴來了。


    “你是說……”


    聽完薑妧姎的分析,薑幼薇眼睛亮了。


    “我前日去承乾殿跪著之前已給大舅舅修書一封,派人加急送去了西北。”


    “不出意外,半個月後大舅舅為母後求情的折子和西北戰況的折子會一並送至父皇的桌案上。”薑妧姎勾唇一笑。


    這一世巫蠱之禍比預計晚發生了半個月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除了和西照國使臣來訪撞上,也和西北戰事大獲全勝的時間節點很是接近。


    而淳王兄沒了孫貴人傅殊這條線,改換容貴妃李嬤嬤也算忙中出錯。


    畢竟孫貴人和容貴妃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怎可同日而語。


    前世孫貴人一死,母後巫蠱之禍事發,父皇第一件事便想起了西北戰場上的沈家軍軍心如何穩定。


    這一世容貴妃危在旦夕,父皇為寵妃憂心不已,暫時無暇顧忌西北戰事,這才給了她可乘之機。


    “也就是說……”薑幼薇的臉上如釋重負。


    薑妧姎接道,“也就是說隻要母後挺過這半個月,最起碼暫時性命無虞,父皇為了穩定軍心,收攏民心,也暫時不會對母後起殺意。”


    薑幼薇點點頭,“到時母後最多跟陳才人一樣被打入冷宮。”


    “而後宮如今除了母後外,最得父皇心意的堪當皇後大任的除了容貴妃便是原來的賢妃。”


    “容貴妃生死未卜,賢妃接連出錯被打入冷宮,所以父皇無人可立,後位必定空懸!”


    薑妧姎補充道,“也不盡然,婉妃娘娘跟在父皇身邊多年,也誕育了三皇兄。若是父皇非要此時立後的話,婉妃娘娘也是個合適的人選。”


    聽到婉妃娘娘,薑幼薇的眸中閃了閃,“婉妃娘娘不行,後位必須是母後的!”


    薑妧姎拍拍她放在桌案上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所以現在兩條路,要麽我們趁著這空檔期,抓緊為母後洗脫冤屈,讓母後穩坐後位。”


    “要麽先保下母後的性命,我們賭……”


    薑幼薇臉色凝重,“賭什麽?”


    薑妧姎定聲道,“賭淳王兄不會眼睜睜看著婉妃娘娘坐上後位,賭淳王兄不願為三皇兄做嫁衣!”


    薑幼薇恍然大悟,淳王兄和賢妃忙忙碌碌一番,自然不願將到手的成果拱手讓人。


    若是容貴妃為後也便罷了,容貴妃無子,她居後位對於儲位之爭影響不大。


    若是婉妃娘娘,那便說不準了。


    “所以為母後洗脫冤屈要快,但也不急於這一日兩日,我還是想等等。”


    “等什麽?”薑幼薇抬眼看看她。


    “等等容貴妃會不會醒來。”


    容予在等邱寂之的師傅來,她何嚐不在等?


    “若她醒不過來呢?”


    容貴妃若是能醒過來,為母後洗脫冤屈再好不過。


    若容貴妃醒不過來或者不能為母後作證,那她隻能使用非常之策了。


    薑妧姎往棋盤上遠離黑子的地方落下一白子。


    若是被動反擊毫無勝算,又為何非要與黑子糾纏不休,纏纏綿綿,眼看著白子陷入死局?


    何不換一條路,重新落子,不變則堵,變則通。


    兩人說話間,行雲拿了封帖子進來,“公主,宜昌公主府送來的帖子。”


    薑妧姎接過打開看了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姑姑近來行事是越發乖張了。”


    薑幼薇也有些好奇,“母後素來不喜宜昌姑姑的行事做派,每每拘著我們,不讓我們同她多接觸。她給你下拜帖做什麽?”


    宜昌公主是景帝的嫡親妹妹,太後的親生女兒。


    因她年輕時吵著鬧著要嫁給溫芷希的父親溫庭鸞,被溫庭鸞屢次拒婚。


    後來年歲大了,被太後和景帝逼著選了位資質平平的世家子弟嫁了。


    婚後與駙馬水火不容,一個住前院,一個住後院。


    一個在前院養了幾十房歌姬美妾,一個在後院養了幾十房麵首。


    夫妻倆跟較勁似的,你納一房,我便也納一房,誰也不願居於人後,一群鶯鶯燕燕,同時在前後院開唱,爭奇鬥豔,你方唱罷我登場,搞得宜昌公主府是全上京最熱鬧的府邸。


    京中家教森嚴的世家主母都嚴禁女兒同宜昌公主有來往的。


    沈後是沒辦法,作為宜昌公主的嫡親嫂子,她不能也沒辦法將宜昌公主拒之門外。


    隻能私下敲打薑妧姎和薑幼薇,少同這位姑姑接觸。


    薑妧姎揉揉眉心,無奈開口,“姑姑說容予成婚不足兩月便要同我和離,是不把皇家女兒放在眼裏。”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她為我舉辦了一場選親大會,邀請了全上京世家子弟中適齡未婚的兒郎,讓我去挑一挑,選一選,務必要把容予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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