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予走後,薑妧姎命定國公府的下人都撤了。


    隻留了陪嫁嬤嬤沈嬤嬤,楹風、行雲、青離和聽雨在跟前服侍。


    行雲上前給薑妧姎卸去了鳳冠和發髻,換上了家常挽的朝雲近香髻。


    頂著這麽重的物件,整整一天,薑妧姎脖子都斷了。


    沈嬤嬤看屋內人撤得差不多了,眼疾手快地給薑妧姎的手裏塞了一個小冊子。


    薑妧姎斜了她一眼,又打開小冊子看了一看,沈嬤嬤塞給她的竟是避火圖。


    她隻看了一眼,就嫌惡地合上,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一副興致缺缺不想看的模樣。


    沈嬤嬤見狀,上前勸道,“公主,這些原是您出閣前就該學的。”


    “前幾日老奴給您的,看您連打開都不曾打開。現在趁世子迴來前,您趕緊再看兩眼。”


    “您不要不好意思,現在學會了,待會和世子…”


    沈嬤嬤嘿嘿一笑。


    這欲說還休的模樣,懂得人都懂。


    薑妧姎還沒什麽反應,行雲她們幾個倒是一個個都紅了臉。


    “你放著吧,本宮待會再看。”


    薑妧姎已知人事,自是不需要看這勞什子的避火圖。


    她心裏也正在為此事煩悶。


    她本不欲和容予水乳交融。


    但容予似乎打定了主意把她的話當耳旁風。


    想起方才他走之前留的話,薑妧姎就蹙緊了眉頭。


    若晚上他偏要和她行夫妻之事,她隻怕也是無法拒絕,亦不能拒絕的。


    容予若隻是平民出身或者低等品階的官員,她還能以勢壓人,不予搭理。


    偏他世家出身,又年紀輕輕官居四品,背後還有容貴妃。


    若她堅持不肯與容予同房,隻怕遲早會被容貴妃知道。


    屆時通過容貴妃的口傳到父皇母後那裏,少不得要斥責她胡鬧,不守閨訓。


    想到早上臨出宮前,父皇母後還對她耳提麵命,冗長的教誨裏就有早日為容家綿延子嗣這一條。


    薑妧姎一陣頭疼,罷了,橫豎她的複仇計劃裏也少不得要容予幫忙。


    若他偏要,就依了他,左右他們已經有過夫妻之實,守身什麽的也沒什麽意思。


    她姑且忍忍,待日後給他抬幾房姨娘,通房什麽的,他自然不會再往自己跟前湊。


    薑妧姎一番思量間,沈嬤嬤還在不依不饒,“今日您也看到了,上京多少女兒家都在惦記世子。若您能讓世子對您食髓知味,旁的鶯鶯燕燕自然就不會入世子的眼了。”


    “嬤嬤,您這是在教本宮邀寵?”薑妧姎淡淡道。


    沈嬤嬤忙跪地認罪,“老奴不敢。”


    “本宮是大盛朝的長公主,豈能作出以色侍人之事。您是本宮的陪嫁嬤嬤,不是容予的。若再說這些出格言論,莫怪本宮攆了你去。”


    其實沈嬤嬤作為她的陪嫁嬤嬤,教導她夫妻之道,閨房之樂,是她的職責所在。


    雖沈嬤嬤說得有些直白,倒也不算逾矩。


    偏薑妧姎現在心裏煩悶,自然就聽不得這些。


    沈嬤嬤本欲再勸,還未開口,屋外有人聲傳來。


    “啟稟長公主,蘭姨娘有事要報。”


    蘭姨娘?


    蘭姨娘是定國公容安的妾室。


    前些日子,因林氏和容齊自作主張將定國公府的傳家之寶拿去送人。


    被容貴妃斥責了一番,奪了掌家權,由蘭姨娘代為打理。


    這事她是聽說了的。


    怎麽她嫁進來第一天,蘭姨娘就找她?


    她記得蘭姨娘不是這麽沒分寸的人。


    薑妧姎和沈嬤嬤對視一眼,沈嬤嬤麻溜從地上起身,肅了張臉,給行雲使了個眼色。


    行雲上前去開門,隻聽屋外人說了幾句,行雲就說,“你進來吧。”


    隨後就帶著定國公府奴仆裝扮的下人進到裏屋。


    此刻行雲臉上也帶了絲著急,向薑妧姎稟告時聲音都在抖。


    “公主,沈嬤嬤,定國公府的下人來報,因今日府中來客眾多,下人都被抽到前麵招待賓客。”


    “內院庫房人手不足,方才送嫁的宮人竟將您與二公主的嫁妝弄混了。”


    “現在蘭姨娘那正著急,派人過來說,讓我們派幾個能管事的過去對著嫁妝單子重新核對一遍,全部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了,再入庫房,避免日後生口舌。”


    沈嬤嬤一聽,也急了。


    雖皇後娘娘為長公主和二公主準備的嫁妝一模一樣,但聖上和太後娘娘那邊賞的分例卻不一樣。


    聖上和太後娘娘為長公主準備的可比給二公主的豐厚多了。


    這要弄混了,聖上和太後怪罪下來,誰能擔待得起。


    旁人急得要死,薑妧姎仍一臉從容。


    她還不慌不忙地接過了聽雨送來的一盞茶水。


    隻見她用杯蓋將浮在上麵的茶葉撥開,聞了一下,茶香四溢,是上好的雲華茶。


    薑妧姎品了一口茶,才淡聲道,“二妹妹那邊怎麽說?”


    定國公府家仆迴稟道,“長公主,二公主已經派了陪嫁嬤嬤和貼身大宮女去了庫房。”


    沈嬤嬤聞言,趕忙道,“既如此,公主,不如派老奴和行雲走一趟?”


    方才才惹了長公主生氣,沈嬤嬤正需要一個機會將功贖罪。


    而薑妧姎自從備嫁以來,一應嫁妝事物都是行雲在管,行雲也不能不去。


    薑妧姎垂下了眼眸,在燭光的映襯下,長長的睫毛在粉腮上打下了陰影。


    “也好,那就勞煩沈嬤嬤和行雲走一趟。”


    沈嬤嬤和行雲領命而去。


    沈嬤嬤和行雲剛一出門,沈後那邊的宮人又進來迴稟道,“公主,陛下和皇後娘娘準備起駕迴宮了。皇後娘娘說她有樣東西忘了給您塞進嫁妝裏,著您派人跟她進宮取一趟。”


    “母後何時辦事也這麽忘前忘後了?”薑妧姎沉聲道。


    宮人不急不忙道,“聽娘娘的意思,似乎是與您的封地有關?”


    沈後先前確實說過待她成婚,就把封地那邊的人財物交由她自己打理,前世沈後也是這麽做的。


    這一世,到今日她出閣,也不曾聽沈後提起過,她還奇怪,原來是母後忙忘了。


    因跟封地有關,薑妧姎自然不能隨便打發一個下人跟沈後去取。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楹風說道,“楹風,你跟母後走一趟吧!”


    楹風答了聲是,也領命而去。


    她們人一走,屋裏就隻剩青離和聽雨服侍薑妧姎。


    青離點了支香,放進桌案上的鎏金銅香爐裏。


    她想著待會世子迴來身上必定一身酒氣,這雲蘭香的清雅能遮一下那刺鼻的酒氣,省得公主聞不慣酒氣,心煩。


    做完這些,她又去門口看了看,迴來說道,“公主,院外有兩個老媽媽在守門。”


    薑妧姎點點頭。


    青離看了下薑妧姎的臉色,公主麵容如波,看起來心情不錯。


    遂又大著膽子開口道,“公主,奴婢還從未來過定國公府。聽動靜,前院好生熱鬧,奴婢能去看看嗎?”


    薑妧姎心念一動,青離正是十四歲愛玩愛鬧的年紀,把她拘在這,陪著她對著這一室靜謐,也確實難為她了。


    先前她差事辦得好,這小小的請求,若不答應,恐會寒了她的心。


    於是薑妧姎說道,“父皇母後剛起駕迴宮,想來前院還有得熱鬧。世子且得一段時間才能迴來。”


    “你去吧,長點眼色,看世子快迴了,就趕緊迴來伺候,別誤了時辰!”


    有景帝和沈後在,來得賓客自是不敢放肆。


    景帝和沈後走了,狂歡才算開始。


    青離聞言,滿臉歡唿雀躍,她大叫一聲,“公主萬歲!奴婢遵命!”


    說著一溜煙就跑了。


    青離走後,聽雨上前給薑妧姎揉捏酸痛的肩膀。


    她近來收斂了許多,很是伏低做小,就是在行雲和楹風麵前,也再不敢擺什麽架子。


    她邊捏邊跟薑妧姎說道,“公主,青離到底年紀小了些,不穩重!”


    “今日這種場合,她不在您跟前伺候,隻顧著自己玩,沒個正形,您可得好好管管!”


    在薑妧姎看不見的地方,聽雨的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薑妧姎也隻笑笑,她正要替青離說話,突然一陣暈眩襲來。


    薑妧姎捂著頭,對著聽雨慌張道,“聽雨,本宮頭好暈,你快去…”


    快去派人傳太醫這句話還未說完,薑妧姎就倒在了貴妃榻上。


    聽雨看著倒下的薑妧姎,笑得得意,“容三公子雖然比容世子差了些,卻也是個好的。”


    “你跟了他也不錯,橫豎他已經說了會把二公主降妻為妾,讓您做正妻,您倒也不虧。”


    “公主,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休要怪聽雨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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