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琛兩指夾著那張名片,收迴手之後也沒有看,就捏著一角,麵上斯斯文文的,很有禮貌,動作間卻寫滿了與貴婦人之間的生疏。


    以及,對貴婦人說的話並不在意的態度。


    貴婦人李芸見狀,眼底閃過一抹不悅之色。


    長相好,說話談吐也算得體,可行為舉止怎麽這般沒有教養?


    她的雲江集團名氣雖說不算很大,可不管怎麽說,背靠的也是江氏。


    江氏的存在,隻要麵前這個年輕人還想往上爬,就肯定或多或少聽說過才對。


    雖然還沒有做親子鑒定,但李芸已經下意識的把自己代入到了陸南琛母親的角色當中。


    自古以來,母親管教兒子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李芸知道陸南琛這些年可能吃了不少苦,她心疼,但更多的是想要及時把這個兒子教養好,省的以後在圈子裏混給她添什麽麻煩。


    當了這麽多年的上流人士,李芸最看重的就是她的麵子。


    所以,盡管心中對陸南琛不重視的動作不大高興,她麵上也沒有表現出來。


    她隻是笑了笑,衝著兩人說:


    “那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


    姿態得體的說完這話,李芸轉身離開,快步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車。


    車子緩緩啟動,很快離開這裏。


    直到她真的離開,宋知笙才徹底放下了心。


    她扭頭看向一旁的陸南琛,陸南琛唇邊笑容消失,表情很淡,微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明明是大太陽天,他整個人卻給人一種陰鬱的感覺,像是被單獨罩上了一層陰霾。


    宋知笙唿吸放緩,不能問他有沒有事,也不能安慰他。


    她知道陸南琛部分過往的事情,不好暴露出來。


    陸南琛將過往隱藏的很好,她要是知道,站在陸南琛的角度想,肯定會懷疑她別有用心。


    宋知笙好不容易擺脫原先的死亡結局,實在不想因為一不小心露餡,讓陸南琛對她的印象跌至穀底。


    她隻能低頭看一眼手表,轉移話題道:


    “采購時間快結束了,我們得快點兒追上他們了。”


    陸南琛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沒什麽情緒,卻讓宋知笙心中壓力頓增。


    有一種仿佛整個人都被看穿的荒唐錯覺席卷至心頭。


    好在,這種感覺稍縱即逝,下一秒,陸南琛便對著她笑了笑,語氣帶上幾分歉意。


    “我忘了還有一件東西要買,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


    又來了,這種生疏、客套的語氣。


    隻是見了一個人的功夫,陸南琛和她之間的距離卻驟然拉開,像是迴到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


    不久之前,宋知笙所感受到的些微的不同,隨著那個女人離開,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種讓人有些不太舒服的滋味,就好像陸南琛把本來鬆垮了一些的溫和麵具又嚴嚴實實得戴好了,不留一絲間隙。


    宋知笙心底有些擔心他,想了想,還是多問了一句。


    “不用我陪著一起嗎?”


    陸南琛聲音平淡,拒絕的毫不猶豫:“不用。”


    短短的兩個字,便已經表明了態度。


    宋知笙就算擔心,但陸南琛的話明擺著是要支開她,她不可能繼續堅持陪同。


    她點點頭:“那好,一會兒再見。”


    既然管不了,宋知笙就隻能說服自己,陸南琛作為男主之一,可是有主角光環的人。


    就算猛然見到從前拋棄自己的人,心情一時之間難以平複,也肯定會很快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宋知笙轉身朝大部隊的方向走去,眼神平靜。


    這過重的、一時難以消化掉的情緒,還是給陸南琛個人空間讓他自己平複吧。


    眼看著宋知笙離開,陸南琛才轉身,獨自朝著最近的衛生間走去。


    剛才坐著車離開的李芸不知何時又返了迴去,車就停在剛他們說話時十幾米外的地方。


    李芸放下車窗,看著陸南琛獨自一人走進小巷內,忍不住歎了口氣。


    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可能是自己兒子的人,李芸怎麽可能會那麽簡單就離開。


    當然是要盡可能的多看兩眼了。


    李芸此時的心情其實很複雜。


    找了幾年都沒有找到,她還以為她兒子早就沒了,現在猛然看到跟自己兒子很相像的人,心中期待有,但更多的是複雜。


    如果這人真的是她的兒子,她肯定會很高興,但隨之而來的,就是說不完的麻煩。


    這人一身行頭加起來不超過五百塊,也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水平。


    想把處在這種生活中的人教養好,肯定會相當的不容易。


    李芸越想越頭疼,最後幹脆將車窗升起,擺手讓司機開車。


    “去找盛亦。”


    她揉了揉太陽穴,歎氣,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也不求這個找迴來的兒子能有盛亦那麽優秀,隻要安分上進,不貪圖江家的財產,也別讓她丟臉就行。


    ……


    陸南琛推開洗手間的門,俊美斯文的麵上此時煞白一片,連唇色都泛著白。


    隨手將李芸的個人名片丟進垃圾桶,陸南琛走到洗手池前,打開水龍頭,擠了洗手液快速搓洗起來。


    動作間全然沒了平時在眾人麵前時那樣的鎮定,從容,貴氣。


    陸南琛此時的動作,像是心中有無休無止的鬱氣需要發泄。


    他麵色慘白,眼神卻有些專注又固執的盯著自己的雙手,在衝洗完手上的泡沫之後,快速又擠了一些洗手液。


    這狀態,比上次接觸到傷害宋知笙的瘋女人時嚴重得多。


    那時候,隻是心理上厭惡,恨不得把手上接觸過人的地方都好好清洗個幹淨。


    而這次,則給人一種指尖上這層皮都不想要了的壓抑與瘋狂感。


    陸南琛低頭的眼神太專注,以至於眼鏡不小心掉進了洗手池裏。


    沒了眼鏡的修飾,他眼底的陰鬱完完全全展露了出來,眉眼間的攻擊性在這瞬間格外的突出。


    明明是好看的桃花眼,在他臉上卻隻顯得他更加的陰沉。


    情緒外泄,掉落後沾滿了水的眼鏡,把他極力模仿後展露在外人麵前的表麵完全撕開了。


    陸南琛抬眸,白色燈光下,那雙眼顯得很黑,眸中壓抑的情緒很沉。


    他看著鏡中一臉報複心的自己,許久之後,開始慢慢調整自己的情緒,把這些陰暗的想法一點點壓下,麵上的陰鬱表情也收起,表情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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