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是禦影玲王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最混亂的一夜。


    不止船艙裏,甲板上也到處都是肆虐爬行的怪物,眼鏡女生揮舞著手中的薙刀,刀鋒每落下一次都會濺開大片的血花;一直沉默不語的銀發少年拉下了遮擋下半張臉的高衣領,露出嘴角奇異的紋路,伴隨著他的言語,怪物的肢體被無形的力量切割斬斷,無力地跌落進海中;而黑發刺蝟頭的少年以手結印,燈火投下的影子於他身後具象而出,落地與它們撲咬作一團。


    可是仍不足夠,那些東西仿佛源源不斷,不會疲倦,亦不會死亡,哪怕被貫穿致命的顱腦或心髒,傷口也會在下一秒愈合,重新蠕動著湧上;禦影玲王看到有人被撲倒在了地上,小腿上被咬穿的傷口深可見骨。


    “我*……”禪院真希深吸一口氣,罵了句髒話,虎口被反作用的斥力震得隱隱作痛,“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汗水沿著她的額角淌下來,讓那副特製的眼鏡微微滑脫了下去,但她眼中所映出的景象卻沒有絲毫變化。


    伏黑惠蹲下身查看傷者的傷勢,眉頭緊蹙,直接用咒力裁下一截製服布料綁縛在他的膝蓋處,暫時遏止住了潰爛往上蔓延的趨勢。


    的確是詛咒的表現形式:一旦沾染上,如若不采取措施,就會如附骨之疽般擴散蔓延,直至將生命體徹底摧毀扼殺——但又好像有哪裏不同。


    “喂,你。”禪院真希轉腕甩掉薙刀刀尖上滴落下去的濃稠血漿,冷冷地命令在場看起來比較鎮定的赤司征十郎,“看好他們,就呆在這裏,哪裏都別去,否則我可沒空給你們收屍。”


    本來她交代的對象還可以有一個禦影玲王,但瞥過對方的神情時,卻微微愣了一下。


    禦影玲王的思緒的確混亂至極。


    一方麵,他在竭力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現在慌亂隻是徒增負擔;另一方麵,他卻完全無法控製自己。


    禪院真希沒空顧及他的心情,最初的異變來源被繪裏世關進了船艙裏,她現在要去其他艙室逐一檢查,確認裏麵是否還有被困住的人。


    但有人死死抓住了她的裙角。


    “把救生艇放下去啊!”他神情狂亂扭曲,語無倫次地命令道,“再待在這艘船上我會死的!”


    救生艇?


    禪院真希垂眸打量這張一看就是被保護得很好的、細皮嫩肉的天真臉孔。


    “你看不到嗎?”她冷冷地說,示意他抬頭看向天空,“哪怕到了救生艇上,你也逃不出去——誰都逃不出去。”


    深藍的天幕像是被潑上了一層濃稠的油漆,黑沉而壓抑,隱隱湧動著某種邪異汙穢的惡意,就像有什麽東西正在幕後窺探這場遊輪上的逃生遊戲。


    這種感覺讓禪院真希在遍體生寒的同時,又心生了強烈的殺意。


    “如果一副更狹窄的棺材能讓你更有安全感的話,那你盡管去吧 ”她全無慈悲地說,轉身把自己的衣服從他手中抽了出來,“——如果你能靠自己穿過甲板走到上麵去的話。”


    但對方在莫大的恐懼支配下竟然爆發出了驚人的力氣,死死地抓著她不肯放手。


    “就算是這樣……”他咬牙,蒼白驚惶的臉因為她眼神和話語中流露出來的冷淡輕蔑而又增添了一分憤怒,“你,你也不能走,你們得留在這裏保護我——”


    禪院真希其實並不意外他理所當然的態度。


    這一邊的人和咒術世界其實沒什麽兩樣,總有人以為自己的命比其他人更金貴,這讓她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迴憶,俯下身來想讓他搞清楚自己現在所處的處境。


    但有人先她一步做出了行動。


    禦影玲王扯著他的衣領把他拖了迴去——多虧了在藍色監獄的強化訓練,他隻需要單手就能拎住他——對方的身體在他的手中癱軟得就像一灘爛泥。


    ——這麽一個東西,也配讓繪裏世冒著風險保護嗎?


    他眼神冰冷,從齒關裏一字一頓地擠出命令:“你哪裏都不能去。現在,安靜。”


    “其實我也覺得有點不值得。”禪院真希看出他的想法,吐出一口濁氣,語氣恢複成了原本的平靜冷淡,“但你也不用太在意,這就是我們的工作——不是保護你們,而是消滅這些東西。”


    ……想起自己先前對“高專”教學內容的疑問,禦影玲王的眼神有了一瞬間的放空。


    ……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但他還是很想知道繪裏世口中的“差不多”難道和“南轅北轍”是同一個意思嗎。


    與此同時,船艙內部。


    繪裏世開始其實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倒不是船艙裏擠擠挨挨的怪物讓她感到了棘手,而是就在她要“我的心,unlock”的時候,真紅突然冷不丁地爆發了。


    “你老是和她們變身,這次也該輪到我了吧!”她超大聲地嚷嚷了起來,“這種場麵明明就很適合我,繪裏世是不是已經把和我變身的感覺忘光了?”


    ……根本拿她沒辦法,白夜和夕染也都讓著她。


    “沒忘沒忘。”


    她敷衍地哄著麻煩的吸血鬼女王,同時迅速地掃過艙內,確認沒有漏下的人後才稍稍安心。


    那些從黑液中冒出來的東西看上去有著近似於豹子與狼的外形,身上卻遍布它們在自然界中的同類絕不會擁有的部分——豹子的斑紋是一張張透明的美豔人臉;而狼的皮毛近乎透明,緊緊包裹著瘦骨嶙峋的軀幹,顧盼間流露的兇戾讓人想起扼守冥府門戶的刻耳柏洛斯。


    真紅迴歸守護蛋形態,沒入她的胸口,酒紅色的環狀光帶層層圈圈漫成巨大光繭,將繪裏世裹覆纏繞。


    原本半披半挽的長發乍然散開散落,發尾染上漸變的緋色,發間綴點含苞薔薇造型的王冠裝飾,黑紅主色調的哥特風洋裝裙裙擺至膝上,下緣是呈倒v型由兩側向中間由低到高的弧度,身後又有繁複的紗製拖尾,荊棘薔薇的紋路於其上纏繞盤旋,與周身飾綴唿應。


    “——變身,「crimsonduke(紅女爵)」。”crimsonduke(僅供參考想象~)  她腳尖點地,生著尖利倒刺的荊棘隨之騰空而起,準確無誤地刺穿向自己圍攏上來的豹與狼,抖開漫天的血雨。


    她站在這場雨中,裙擺漫漫,仿佛血淵裏生長出、又在它的滋養下開得愈發爛漫繁盛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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