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藍色監獄方高漲的士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彌漫在u20隊伍裏僵硬如死的氣氛。


    氣急敗壞的jfu會長不亂蔦宏俊把主教練堵到了通道裏,麵目猙獰地要求他無論用什麽方式都要把藍色監獄幹掉,後者隻能唯唯諾諾地應著,心裏苦澀難言。


    按照習慣衝完澡出來的糸師冴對更衣室裏的沉寂視而不見,坐下後開始自顧自地往臉上拍打保濕水,麵對積極詢問是否要變換陣型調整戰術的臨時隊友們,他用事不關己般的冷漠語氣迴答:“隨你們便,反正之後也都和我沒有關係了。”


    “什麽意思……比賽還沒結束啊?”


    所有人都被他這句話說得心慌了起來。


    他看也不看這幫在球場上的配合一塌糊塗、在球場下似乎也不怎麽能聽懂人話的家夥:“我要迴去了。”


    至於之後的下半場比賽,那和他有什麽關係?


    眼見他們還要糾纏不休,他厭煩地偏過頭,示意他們去和愛空說:“——我隻是答應和你們這位隊長賭一把而已。”


    他們各取所需,愛空想讓他給u20帶來變化,而他希望通過這場比賽觀察藍色監獄的成色,現在事實告訴他,所謂的國青隊隻不過是一幫殘次品,從眼界目標再到意誌欲望,他們都遠遠被藍色監獄甩到了身後。


    確認了這一點後,對他而言這場比賽已經沒有任何餘下的意義了。


    他竟然真的就打算這樣走掉了。


    甚至沒穿上衣、拎著包、頭也不迴地要走掉了。


    ……這就是天才的餘裕嗎?


    一時間愛空都有些無語凝噎,長歎一口氣坦然地承認隊伍如今的孱弱後,他喊住了糸師冴:“但是,我們這邊還有一個「惡魔」,對吧。”


    據說13號在宗教學中是代表著不祥的數字,因為耶穌正是被他的第十三位門徒猶大出賣,被釘上了處刑的十字。


    但士道龍聖喜歡這個號碼,既然他被稱為惡魔,那麽沒有比它更適合他的數字了。


    在觀賽席上等待了太久的他蹲下身係緊鞋帶,深深地唿吸,迫不及待地想要登場大鬧一場。


    渴望大鬧一場的並不隻有他一個人。


    對繪心甚八的賽前動員或者說打壓不置可否,糸師凜孤身一人離開更衣室,遠離所有人,在球員通道裏的長凳上坐了下來,扣著膝蓋的手一點點收緊至骨骼都泛起細微疼痛的程度,手背上筋節畢現。


    一定要打敗那個摧毀了他人生的「死敵」(「哥哥」),這個渴望依然在他的內心深處燃燒著,一刻都不曾熄滅,可不知為何,現在想象那副光景時,他卻感到了一陣空虛。


    “……凜?”


    頭頂響起的潔世一帶著擔憂的聲音讓他的臉龐因為陡然生出的煩躁而抽動了一下,正要冷聲攆開他時就又聽到了一個清越的女聲:“潔讓小凜一個人待一會兒吧,小孩子鬧脾氣的時候最好還是先讓他冷靜下來。”


    她沒有因為在“鬧脾氣的小孩子”麵前就壓低音量,糸師凜一下子抬起了頭,眼神陰沉得像是要暴起殺人。


    他這個表情其實是很嚇人的——比如時光青誌就一定會被嚇得打哆嗦——但女孩隻是微微彎下腰,和他短暫對視後伸出一隻手來,食指輕輕點在了他的額頭上。


    “……”


    被她用一根手指摁得跌坐迴長凳上並且再起不能的糸師凜有些懵。


    而她輕輕彎起了一個混不吝的笑臉:“我說的不對嗎?——夢想和仇恨都是他人給的,一旦失去,就會發現自己的雙手和內心其實都空無一物,到那時候,小凜會哭鼻子的吧?”


    她的聲音也是輕飄飄的,帶著一點笑意,但話語中包含的譏誚和殘酷意味卻讓身為旁觀者的潔世一都能輕而易舉地感受到,看向她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繪裏世的心裏其實也很無奈,她真的不是愛關心旁人心理狀態的人,但現在糸師凜的狀態實在有點不對勁兒。


    ——她曾經好奇地問過理事長,如果壞蛋一直放著不管會變成什麽樣子,對方的迴答是“會碎掉”。


    在長久痛苦的扭曲折磨中漸漸失去源自本心的那份力量,被刻上密密麻麻的裂紋,即使不施加任何外力,也會在裂痕蔓延到最深處的那一刻遽然崩潰,碎成永遠無法複原的一片一片。


    就如她眼前的糸師凜。


    被打上“x”而又遍布裂紋的壞蛋的虛影靜靜地漂浮在他的身側,並不像常見的壞蛋那樣聒噪而充滿攻擊性,反而會讓人聯想起“傷痕累累”這個字眼。


    與瞪視著她的它的主人那充滿戾氣的眼神不同,她隻聽到了它孱弱的哭泣聲,以及細微的、像是薄雪落在枝頭時窸窸窣窣的隱隱聲響。


    繪裏世本來早該發現這件事的,在繪心甚八宣布藍色監獄十一傑的名單、聽到糸師冴選擇了士道龍聖加入u20時,它就出現過一次,可惜那時候她正在禁閉室看管士道龍聖。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她也能猜到肯定和這對兄弟之間的衝突有關,這種場合她又不能變身拔刀把它砍掉,隻好先暫時用形象改造壓製。


    糸師凜扯下脖頸裏搭著的毛巾,從牙縫裏一字一頓地擠出尖刻如刀的字眼:“無所謂,那些東西,我本來就不需要——我的自我,就隻有摧毀糸師冴的夢想而已。”


    壞蛋的虛影因為主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搖晃著凝實了幾分,仿佛下一秒就會破殼而出,但最終還是被她指尖溢出的力量壓製住,沉寂消散了形跡。


    和他的兄長顏色相近卻總是會讓人想起炸毛哈氣的貓的鬆石綠瞳孔中滿是暴怒的抗拒,但在下一刻,似曾相識的、仿佛電流竄過的疼痛從他的頸側泛起,讓他不受控製地悶哼了一聲,下意識地捂住了那裏。


    那是那枚明明早該愈合的咬痕覆蓋的地方。


    “——在和小凜說什麽?賽前動員的話,我也是馬上要上場的人哦。”


    背後貼上來一具滾燙的男性軀體,士道龍聖撩開繪裏世耳邊散落的一縷碎發,親親熱熱地在她耳廓旁吹氣。


    雖然立刻就被繪裏世拍開了手,同時潔世一也反應迅速地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被他當成害蟲瞪了的士道龍聖的心情卻依然很愉快,特別是看到女孩轉過來麵向他的那張精致而冷淡的麵孔時。


    他吹了聲口哨:“什麽嘛,早知道你今天穿得這麽漂亮,上半場我就該到這邊的觀賽席上來,反正都是坐冷板凳。”


    “但你現在是那邊的人吧?”明確感覺到自己被他忽視得徹底的潔世一擰緊了眉頭,“來藍色監獄的球員通道是不是不太好?”


    “這麽冷淡?好歹我們之前也在一個隊裏踢過球,而且我現在身上貼的標簽可還是藍色監獄的球員。”


    他彎下腰,瞳孔中湧動著直白熾熱的渴求,望進她清透澄澈的眼底,把渴望著打破這份不為所動的冷靜的心情向她剖白:“到時候要好好地看著我啊,我說過的吧?我的生命的鼓動,會全部心甘情願地敬獻給你。”


    ……這絕對算是性騷擾吧?潔世一聽不下去了,板著臉再次提出警告,已經說完自己想說的話的士道龍聖也不過多糾纏,瀟灑地轉身離開,並不迴頭地向她揮手告別,食指屈起,輕輕勾動了兩下。


    “那個,潔。”他肆無忌憚發散的荷爾蒙到繪裏世這裏隻落了個被完全屏蔽了下場,等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裏,她伸手指了指潔世一依舊扣著她手腕的手提醒道,“可以鬆手了。”


    “……抱歉。”


    感覺到自己的指尖立刻變燙了的潔世一飛快地放開了手。


    “沒事。”


    繪裏世搖頭表示他不用在意,又迴頭看了眼糸師凜。


    她依然在微微笑著,揚起的唇角下露出一邊似乎比一般人要稍尖一些的,虎牙晶瑩潔白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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