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


    聽到這個隻要和靈異稍微沾邊的acgn作品裏就會出現的名詞,繪裏世的第一反應是“好中二”,雖然是惡役,但也不能真的當自己是漫畫人物吧。


    但現在好像也不是適合吐槽的時候。


    在即將到來的平安夜,伴隨著日落的逢魔之時,在沉澱著諸多罪惡的現代都市東京和一切咒術的起源地京都——二者都因特殊的曆史背景而咒厄橫行——數以千計的詛咒將被解放,它們會一麵殺戮一麵沿新幹線、信濃川和奧羽山向東京和京都匯聚,歡唿著把這個繁榮的國家化作血池煉獄。


    而他們在東京選擇的主戰場,是詛咒的坩堝——新宿。


    繪裏世的大腦陷入了短暫的空白,近乎心如刀絞,好半天才聽到自己從牙縫裏擠出的略帶顫抖的聲音:“也就是說,新宿聖誕節期間需要戒嚴是嗎?”


    “嗯?對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吧,畢竟要對普通人的生命安全負責。”


    繪裏世,拳頭硬了。


    “天殺的惡役角色……”特意把咖啡廳的排班調到了假期期間的她心都在滴血,悲從中來,“他們難道不知道聖誕節的新宿到底有多大的客流量嗎???”


    饒是五條悟都因為她迥異於常人的腦迴路而一時間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後才幽幽道:“我覺得,繪裏世你的重點是不是不太對?”


    他換上了歡快的語調:“沒辦法,要怪就怪傑吧,畢竟那家夥從盤星教的教眾手裏吸納了這麽多資金,當然不會把這點小錢放在眼裏。”


    “夏油傑?”


    當時繪裏世在高專的文化課成績一騎絕塵,當然記得這個名字。


    咒殺了百人以上被咒術高專放逐的,最壞的詛咒師。


    這是協會對他的蓋章定論。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從五條悟的口中以這種形式聽到這個名字。


    “你們……認識?”她問,繼而因為他用的是平語而想到了一種可能,驚怵地瞪圓了眼睛,“幼馴染?還是和硝子醫生一起的同期,朋友?”


    “朋友啊……”


    聽筒那邊的男人輕輕笑了一聲:“很久沒有人在我麵前這麽說了,因為聽起來會很荒謬吧?”


    的確,被咒術界寄予厚望的最強和以最高規格通緝的詛咒師,一般人很難把他們聯係在一起。


    “但是,沒錯,我曾經的確視他為重要的友人。”


    “現在也是吧?”


    “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啊,被聽到的話可是會給老師我惹麻煩的。”


    “但你依然在喊他的名字。”


    “我還是比較喜歡善解人意的學生,”五條悟說,“這種事就算不挑明也可以吧?”


    “那老師您會感到遺憾嗎?昔日故友背道而馳什麽的。”


    繪裏世聽到兩下忽然急促的唿吸,像是他正在竭力克製著突如其來的情緒起伏,語調卻始終無波無瀾,經由聲波與電波的轉換傳進她耳畔,像條平靜的河:“也不算吧,畢竟都是大人了,會走上不同的道路也是難免的事,這是他做出的選擇,我沒有什麽好說的。”


    “他做出選擇的那之後,你們都沒有再見過麵嗎?”


    “嗯,那之後的很多年,我們都沒有再見過麵。”


    “所以您應該不會在故友重逢時憶及往昔崢嶸歲月半途跳反吧?”


    “喂喂,這種時候作為我的學生你難道不該安慰我兩句嗎?”五條悟抗議,“那可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


    “是老師自己說的,都是大人了,應該早就習慣離別和失去了吧?人不就是在這樣的過程裏才變成大人的嗎。”


    “好過分啊,繪裏世,不僅對我的遭遇毫無同情,居然還攻擊我的年齡,就算是年近三十的男人,也會因為失去朋友而感到難過的。”


    “那麽,需要我幫忙的話請盡管說。”她輕聲道,“雖然聽說現在的高專算得上人才濟濟,但隻是當個打手的話我應該還是能勝任的。”


    “嘛,反正這邊的情況你也都知道,我們的人手就從來沒有夠用的時候,高年級還被抽調去遠征東京了。你能來當然很好啦。”五條悟收起了散漫輕浮的口吻,微微肅然,“但是好不容易才迴歸你想要的生活,再迴到那幫家夥的視線裏,可就沒那麽容易抽身了。”


    “我想過的是遠離危險的平靜生活,如果知道了身邊就潛藏著定時炸彈,無論如何都得先想辦法拆除吧?”她正色道,“當然,我也希望你們的拆彈工作做得好一些,另外如果到時候要收繳盤星教的資產的話,希望可以賠償我打工的損失。”


    他悶悶地笑了起來:“了解。”


    繪裏世掛斷了電話。


    “你們也都聽到了。”


    女孩的眼睛明淨清澄,跳蕩在她眼底的仿佛兵戈肅殺一般的冷意便格外分明:“受咒靈暴動的影響,一輪選拔結束後可能還會出現和之前類似的情況,最近要多加小心。”


    白夜和夕染都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隻有真紅貼著她飛了一圈,興奮道:“我喜歡摯友反目的故事!那個叫夏油傑的家夥既然能和五條悟成為朋友,肯定不會是多壞的人,他黑化的原因一定很有趣。”


    繪裏世並沒有迴答她,隻是略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又睜開,起身出門。


    走廊壁燈森白的光芒傾灑下來,把她的影子拖曳拉長在地上。有幾間健身房的門沒關上,能看見還在進行晚間訓練的人在健身器材上揮汗如雨的身影,連旁觀者都能輕易地感受到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旺盛的、蓬勃的、昂揚盎然的生命力。


    然而,那股順著她的脊柱攀升上來的砭骨的、瘮人的陰冷卻並沒有因此而消退分毫,如同冰鑄的芒刺一般,一下一下,紮得她挺直了脊背。


    鱷間兄弟帶著一身蒸騰的水汽從浴室裏走了出來,遠遠看見繪裏世後臉色大變,如避蛇蠍地在離她八丈遠的時候就繞開了她,好像她周遭存在著無形的空氣結界。


    久遠涉不明就裏,怕離開太久隊友會起疑心,腳步匆匆地路過她準備迴寢室,並沒有注意到和她擦肩而過的瞬間她微頓的腳步和迴頭看他的目光。


    燈光投下的影子裏,有明顯並不屬於他自身的另一重陰翳正在悄悄顯露形跡,把他的肩膀壓得微微垮向一邊,像是無力承擔它的重量一樣。


    她的瞳仁裏漸漸漾開幽邃的暗色。


    --


    應該都看得出來有關傑的部分五條老師並沒有完全說實話?


    提前預警,傑還是會在高專死,但快結局的時候應該會撈迴來。


    覆水難收,唯一的方式是升騰成霧,積雨化雲,再一次灑向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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