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鬆皺了皺眉的看著這個小侄女,一臉的不耐。


    “然後、然後我就說……”顧長寧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一臉的猶豫。


    “然後什麽?”顧全顧鬆兄弟兩問道。


    “死丫頭,你給我閉嘴!一個字都不許說,聽見沒有!”高氏一聽,立即嘶吼著要打斷顧長寧的話,臉上驚怒惶恐的不許她將那件事情說出來。


    顧長寧才不理她,還是十分快速的把事情說完了。


    “我就說阿爺重病時小叔都不允許動他上學塾的錢,為什麽到了我們這裏就變了!”


    四周變得很安靜,方才已經聽過一遍的村民們噤聲看著這一幕,想看看顧家這兩個兄弟怎麽解釋。


    然而他們沒有解釋。


    看著一臉委屈的顧長寧,顧家兄弟兩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該幫著阿娘跟小弟,在這裏指責顧長寧撒謊嗎?


    可是當初那件事都已經鬧到族長那裏了,幾位長輩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們根本就賴不掉。


    再說了,他們雖然跟顧山這個大哥的關係很一般,但對顧霖的這個行為還是大為震怒的。


    所以此刻,他們也不想為顧霖說話。


    當初也正是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他們兩才驚覺這個小弟被養歪了,變得十分陌生,繼而打從心裏不願意再繼續供他讀書下去。


    他們就怕供出個白眼狼來。


    如今一瞧,可不就是個白眼狼麽?


    自從顧霖兩年前去了鎮上生活以後,兩年的時間,他迴來的次數還不到五根手指頭,這也導致了兄弟兩經常忘記自己還有一個幼弟。


    其實鎮上跟村子之間的距離並不是很遠,走路也就一個半時辰就能到。


    如果願意多花幾個錢坐牛車,耗的時間更短,約莫一個時辰左右就夠了。


    顧鬆顧全兄弟兩就不信他們連抽個一兩個時辰迴來的時間都沒有。


    但是顧霖就是能做到不迴來。


    除了很少迴家這點外,顧霖也從未給家裏送過一個銅板。


    別說送迴來一個銅板了,不往家裏要錢就已經很好了。


    就算他們迴來的次數再少,隻要一迴來,不是空著手迴來,就是手頭緊來找阿娘要兩個錢花花。


    顧鬆身為一家之主,自然是不願意了。


    奈何錢都被高氏死死抓在手裏,就是他想拒絕也沒辦法。


    這兩年下來,他們也不知道被顧霖拿走了多少,據他們估計也有好幾兩了。


    而且他們也清楚知道,隻要錢還在高氏手中拽著,這錢早晚都得被顧霖拿去。


    “呸!你個黑了心肝的下賤胚子,竟敢在這裏誣陷你的叔叔!你阿娘就是這麽教你的?頂撞長輩,不敬長輩?”高氏見她真敢再重複一遍,氣得渾身發抖,怒目圓睜的道,“你若再敢有一句不實之言,我便立即把你捆了送去祠堂!讓族長跟幾位叔伯處置你!”


    高氏從輩分上來說,確實高了顧長寧好大一截。


    她現在這頂高帽子扣下來,顧長寧不能再說什麽了,隻得是眼裏噙著淚,咬著唇,一副又委屈又倔強的模樣,看的眾人心裏對高氏越加不滿了起來。


    長輩做成這樣子,也太難看了!


    村民們雖然都不識幾個大字,但也不是個瞎的。


    他們見顧鬆顧全兩兄弟在顧長寧說完之後沒有接話,便知道他們對這件事不好抵賴,這才用沉默的態度麵對,顯然顧長寧說的是事實,她並沒有撒謊。


    高氏現在拿著一頂長輩的帽子壓在顧長寧的頭上,口口聲聲她是在誣陷,叫顧長寧連反駁都不能,隻能是忍了下來。


    這樣的舉動,實在是不慈!


    不過大家一想到高氏是繼奶奶,或多或少在心中也理解了她的不慈。


    畢竟高氏就不是個和善的人。


    高氏見周圍都安靜了下來,顧長寧也站在原地不敢說話,終於是吐出胸中的一口鬱氣,對著她冷冷說道:“你阿爹在娶了你阿娘時就已經是分家出去的了,當初還是顧山自己提出來的,在場的鄉親們都可以作證!”


    這個高氏倒是沒說錯,眾人一陣點頭。


    “既然分了家,那就是兩家人了,你們家的事你們自己處理,處理不了也不要來找我們!”高氏臉上帶著喜聞樂見的神情看著顧長寧道,心裏巴不得他們家越亂越好。


    “你阿娘既然決定把錢都留給你哥哥念書,那是她自己的選擇,與我家何幹?你不要賴在我們家麵前找我要錢,我沒有!哼,小小年紀,也不知跟誰學的這招,厚顏無恥的到別人家裏來要錢!”


    顧長寧抿了抿唇,縮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攥成拳頭,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做出一副滿心不解的神情,無辜的問:“兩家人?阿奶說我們是兩家人?可是我記得,三年前阿爺去世時,阿奶你們家的三十五畝地秋收來不及收,便來找我阿爹幫忙了,當時說的不是一家人麽?”


    高氏神情一僵,愣在了原地。


    她沒想到三年前的事顧長寧還記得這樣清楚。


    顧鬆也是陰沉著臉,一句話不說。


    “兩年前三叔下地搶收不仔細,崴了腳,阿奶來找阿爹幫忙的時候不還是說的一家人麽?”


    “去年我們家原本是定在秋收前起屋子的,阿奶說去年收成大增,地裏莊稼收不完,要我阿爹先去幫忙搶收然後再蓋屋子,那時候,阿奶也是說的是一家人啊……難道我記錯了?”顧長寧不解地問。


    顧山原來怕趕不及冬天住進新房子,所以最初的時候是想著秋收前就找三四個人一塊開始搭建,怎麽也要先蓋出一間來好過冬,剩下的可以等秋收後再繼續。


    結果因為這件事,他就直接給改成秋收後了。


    好在鄉親們也給力,最後全部給蓋完了。


    高氏臉皮一陣抽抽,黑沉著臉,正待要說話,顧鬆已經開口了:“阿娘,去拿了錢給他們買藥!”


    “什麽?”高氏懷疑自己是聽錯了,瞪圓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大兒子,怒道,“那錢是咱們家辛苦賺來的,憑什麽給她!”


    “阿娘!”顧鬆黑著臉,對著高氏加重了語氣道。


    顧山在世時對他們家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裏。


    雖然他對這個大哥沒什麽感情,但確實每次家裏有什麽事找他幫忙他從不推脫,也是隨叫隨到。


    如今他的孩子上門來求助,自家直接將她趕了出去,以後他們一家還要不要在杏花村住下去了?


    他可不想以後出門都被別人戳脊梁骨!


    高氏臉色難看的僵在原地,表明了她的不情願。


    但當她看見自家大兒子臉上那更加難看的神情後,還是一身怨氣的迴屋去拿錢了。


    她巴不得顧山一家從此以後厄運纏身窮困潦倒,現在卻要她拿出銀子來給他們買藥,高氏一想起來都跟吃了隻蒼蠅一樣難受,心裏堵得慌!


    在高氏進去拿錢後,顧長寧立即收起了臉上那副可憐巴巴的神情,乖巧的對著二叔道:“長寧感謝二叔、三叔的幫忙。”


    “哼,以後沒事少來我們跟前晃就行了。”顧鬆語氣不怎麽好的說道。


    雖然錢是給了她,但顧鬆看見顧長寧一家子人時,也沒什麽好心情。


    顧長寧站在原地,低著頭,像隻鵪鶉一樣老實,心裏卻是說道,你不想我來,你還以為我願意過來啊?


    要是這次不讓繼奶奶放點血出來,讓她感覺到肉疼,她怎麽會乖乖收手,安安分分的不來招惹他們呢?


    就是要讓她受到些教訓,讓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才好!


    顧長寧在心裏哼哼唧唧著。


    她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就在顧鬆臉色越來越黑,村民們也懷疑高氏根本不會拿錢後,一個人影出現在院子裏。


    顧長寧掃了一眼,發現過來的是顧初語。


    大約是因為高氏不想自己來送錢,便讓顧初語代替她來的吧。


    顧長寧猜的也沒錯,隻不過,她猜中了高氏不想來的真相,卻沒猜到高氏垂死掙紮的決心。


    當顧初語拿著錢遞給顧長寧的時候,顧鬆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怎麽才五個銅板?”


    他神情嚴厲,在家中一向威嚴甚重,顧初語見了心裏有些害怕的小心說道:“阿奶……就給了我這麽多……”


    “噗”的幾聲,周圍傳來窸窸窣窣的笑聲跟幾許議論,傳進顧鬆的耳膜。


    顧鬆冷著臉,餘光掃到眾人臉上“果然如此”的神情後,臉更是黑了幾個程度。


    他哼了一聲,壓著心中怒火地道:“等著,我再進去拿錢。”


    而後便在眾人的目光下直接往高氏的屋裏去了。


    高氏此刻正坐在屋裏生著悶氣,忽而看見大兒子進來,以為他是要來哄自己,還故意扭過身去不看他,氣哄哄的道:“顧長寧那小賤蹄子一家人過的怎麽樣跟我們什麽關係!早就是分了家的!顧山來幫忙那是應該的!頂破了天也越不過一個孝字,他要敢不孝敬我,我就敢去衙門告他個不孝之罪!”


    “阿娘,給我拿一錢銀子來。”顧鬆卻懶得接她這個話,直接出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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