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伯伯,快點快點,晚了我哥哥就有生命危險了!”顧長寧氣喘籲籲的對著後頭的顧源說道,邊跑邊迴頭,一個勁地催他動作快些。


    顧源見她滿臉的焦急,仿佛去晚了楊惠芸就真的會打死顧淮安一樣,心裏也跟著產生了幾分焦灼。


    再加上她連聲不斷的催促下,顧源下意識的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一路緊跟在她後頭。


    他這一加速,連帶著跟在他身後的村民們也加緊了步伐。


    不一會兒的功夫,這麽一群人已經來到了顧長寧家門前的村道上,行色匆匆的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正在陸續從田裏歸來的村民們見了奇怪,也自發的加入這一群人裏,想看個究竟。


    等大家來到顧長寧的家門口,才發現院門大開著。


    門邊上已經站有幾位村民,正擠在一起探頭探腦的往院子裏看,那副專注的模樣,連顧長寧他們出現都沒發現,十分關注著裏頭的動靜。


    顧長寧還在大老遠的地方就瞧見這些人了,看見他們的第一眼,顧長寧隻覺得心中的巨石終於落了地。


    她剛才之所以那樣大喊大叫的胡亂喊一通,就是為了吸引大家的目光,將他們吸引到自己家裏來,做個見證。


    來看熱鬧的人越多,效果就越好。


    顧長寧念頭剛一閃過,連忙將顧源領進家中了。


    剛一走進院子,顧長寧從人群中一眼就瞧見了自己的阿娘,趕緊快步走至她跟前,做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小聲喚道:“阿娘……”


    然則她內心卻在暗道,戲可以上演了!


    “你方才去哪了?”楊惠芸瞧了她一眼,道。


    “我……”顧長寧一臉無措的迴頭看了眼族長伯伯,再轉過頭呐呐說道,“我去找族長伯伯了……”


    那縮著脖子的模樣就好像是她犯了什麽錯一樣。


    楊惠芸聽見這句,將視線轉向站在院子裏的顧源,表情淡淡的衝他點點頭,道:“族長。”


    “弟妹啊,這是怎麽迴事?”


    顧源瞧見這麽多人出現在這裏,而正堂的桌子上還放著顧山的牌位。


    顧淮安此刻跪在楊惠芸的身側,低著頭一聲不吭。


    氣氛看著很不對勁,他也隻得是出聲打個圓場,道:“楊弟妹,你也別怪我多句嘴,孩子該教育的時候是得教育,但也犯不著請出顧山兄弟的牌位啊,瞧把孩子嚇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楊惠芸瞥了一眼兒子,麵上雖還掛著幾分不豫,到底還是什麽也沒說,衝著顧源點了點頭,淡聲道:“族長說的是。”


    其實楊惠芸臉上的表情是用來唬人的,她壓根就沒有生顧淮安的氣,因為這一切不過是他們母子三人商量好的一出戲罷了。


    這出戲裏,三人互有分工。


    顧淮安是此次事件中的主要人物,流言裏指責他身為人子,卻對母親不孝。


    顧長寧便根據這點來設計。


    你不是說我哥哥不孝嗎?那我就讓哥哥孝順給你看!


    於是才會有顧淮安提出離開學堂外出找活兒的這麽一件事。


    楊惠芸是母親,也是這件事的另一個關鍵人物,顧長寧便想了這麽一出,讓楊惠芸從另一個方麵來驗證顧淮安的“不孝”。


    那便是有負父母期望,違背阿娘意願。


    為什麽顧長寧沒有讓楊惠芸直接在村子裏解釋清楚,是因為根本就解釋不清楚了。


    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這件事傳到現在,說的人相信,聽的人也相信了。


    村民們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楊惠芸不管怎麽解釋都會被人家看成是溺愛長子的舉動,更是會被當成顧淮安不孝的罪證。


    所以顧長寧心裏很清楚,解釋反而會造成反效果。


    那她索性就反其道而行之,從眾人認定的“不孝”結論開始反擊。


    是,顧淮安確實“不孝”,但他不孝的地方與眾人以為的無關。


    不僅無關,還恰恰相反。


    正是因為顧淮安準備照著大家認為的“孝順”去行動的時候,對顧山夫婦來說,這才是真正的不孝。


    為此楊惠芸才需要把顧山的牌位請出來,增加力度,讓村民們無話可說。


    至於顧長寧,她在裏麵也就是個負責跑腿傳話,烘托氣氛的。


    隻有她表現的越焦急,眾人才會調動起好奇心,繼而過來打探一下什麽情況,才能將顧長寧設計的局給傳出去,洗清顧淮安身上的髒水。


    至於其他的,顧長寧決定見機行事。


    而她目前表現的還不錯,至少沒有人會懷疑這是一出母子三人事先說好演給眾人看的戲。


    “淮安啊,你先起來吧,有什麽事咱們就在這裏說開了,有什麽誤會也在此一並解決了,弟妹你看呢?”


    顧源看他抿著唇,一聲不吭的模樣,想著半大的孩子也開始要麵子了。


    尤其顧淮安還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最在意的便是麵子了。


    現在他在這麽多人麵前跪地不起,還要被阿娘當眾責罰,心裏多半不好受。


    顧源身為族長,又是孩子的伯父,他便主動提出來,為顧淮安解圍,也是想順便賣個人情罷了。


    “還不快謝謝你族長伯伯。”既然顧源都發話了,楊惠芸也就順勢說道,“趁著你族長伯伯現在在這裏,有什麽事情就一次說清楚吧。”


    顧淮安默默的站起來,小聲說了句“謝謝伯伯”之後,還是站在一旁垂眸不語。


    楊惠芸將顧源請上座,自己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敘述一遍,最後看著顧淮安道:“我問你,你現在可還想去外頭找差事啊?”


    顧淮安沉默片刻,臉上還有一是倔強神情的道:“阿娘的病……”


    “阿娘沒什麽病,阿娘身體好的很!”楊惠芸堅定的打斷了他的話。


    “可是李嬸子說……”


    顧淮安還要再開口,已經聽清楚事情原委的村民中,有一位大娘在此時站出來,截住了他的話,憤然開口。


    “別聽李娘子的話,那李娘子說話就是個屁!”


    這句話一出來,成功將眾人的目光移到說話的大娘身上。


    大家隻見那大娘一臉氣憤的控訴道,“我跟你們說,先時我這腦袋啊,不知道怎麽迴事,時不時的就得疼一下,抽疼抽疼的。”


    “但是我身體當時好的很,既沒生病,渾身上下也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我便沒再管它,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大娘聲音洪亮,情緒高漲,像是忍在心中許久,終於可以說出來了一樣,“結果後來啊,不知道李娘子從誰那裏聽說了這件事,主動上門來給我送藥,說是隻需吃上三帖我的病就能好。”


    “我那段時間疼的確實有些厲害,喏,就是這裏,一陣一陣的疼,我也是有些疼怕了,想著隻要能好,吃三服藥就三服藥吧,於是便依言吃了藥。”大娘指了指太陽穴附近的地方,道。


    “結果三服藥吃下去,一點沒見好,這李娘子見了後又給我送了三帖藥,說這迴保管有用,我又吃了三服,這前前後後吃了她九服藥,都不見好,我一氣之下將藥停了,不吃了,你們曉得後來怎麽樣了嗎?”


    大娘見眾人齊齊搖頭,滿是好奇地看著她,立即哼了一聲,滿臉怒意說道,“不吃以後我的頭疼就直接好了!這是不是很奇怪?不吃藥倒自己好了!所以這李大夫一家,那都是心腸黑進墨汁裏的人!他們一家說的話,怎麽能信?”


    “誒,大娘,你可要憑良心說話!要不是你吃了我那九服藥,頭疼怎麽會突然就好了!”李娘子正偷偷摸摸的趴在門邊上聽消息,突然聽見有人在背後裏說她,立即眼睛一瞪,氣勢洶洶的就衝了進來,睜大了眼睛大聲斥道。


    “哦?是嗎?那怎麽我吃你的藥時不見好,反而一停了藥就好了?這不是藥的問題是什麽?”大娘斜著眼,也不懼的迴懟道,“我看我根本就沒病,頭疼也不過是一時受了寒,過後自己就能好,結果卻被你唬的吃了九帖藥,還說我這是什麽中風前兆,我呸你的中風前兆!”


    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便聽見李娘子跟那位大娘互相對罵,都驚呆了,愣在那裏傻看著。


    直到有人迴過神來,連忙上前去分開她們,眾人才眨了眨眼睛,看著這一幕滿是興奮的議論著。


    原本他們過來是想看顧淮安一家的熱鬧,結果現在又多了個李娘子的事,這一趟沒白跑,看了兩個熱鬧!


    李娘子此時也快要給這個大娘氣炸了,拚命掙脫著眾人攔住她的手,怒不可遏的說,“你這個人真有意思,喊著頭疼的人是你,我不過是好心去看一下你的病況,給你拿了幾包藥,你就能倒打一耙誣陷我!那我還能說你就是吃的我的藥好了,不然怎麽能一吃完藥你的頭痛就沒有了!”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正堂裏的人隻能無言的看著兩人吵嘴,隱隱還有要動手的跡象,全都待在原地,臉上神情詭異。


    現在不是來解決楊惠芸母子的矛盾嗎?怎麽轉眼就成了李娘子跟村裏大娘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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