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這句可惜,顧長寧不為所動的站在原地。


    她知道賀伯伯絕不會放她離開,這也不過是隨口說的一句罷了。


    果然,他往下說道。


    “不過呢,你去了新的地方,一樣可以在那裏生活,以你的資質,相信你定能發揮出自己最大的潛力。”賀老頭微笑的說完這句話,就開始令他的人將那些孩子全部運到船上去。


    顧長寧本來就打著拖時間的主意,此刻見他開始動手,連忙又道:“賀伯伯,你打獵的技術這麽好,極少見你空手而歸,靠獵物生活肯定是沒問題了,為什麽還要做這樣的事?!”


    “為什麽還要做這樣的事?”賀伯伯聽了她的話,眼睛微微眯起,一瞬間神態完全變了。


    原本和藹可親的麵容不在,轉而浮現的是一絲狠戾的神情,帶有幾分兇相。


    “我的孩子沒了,為什麽別人的孩子就可以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既然老天要這麽對我,那就大家一起啊。”賀老伯臉上滿是惡意的笑道,“看著別人一家天倫之樂,可知道對我來說是件多麽痛苦的事嗎?”


    顧長寧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可是害死你兒子的又不是他們!”


    “但是他們的孩子還活著!這就是罪過!”賀老伯臉上隱隱帶著幾分瘋狂,目露兇光的說,“我的孩子沒了,所有人的孩子也都沒了,這樣才公平……”


    “……你瘋了。”顧長寧看著他,嘴唇動了動,最後也隻能說出這幾個字。


    賀老伯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情緒,繼續對著顧長寧露出微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在拖延時間,但沒有人會來救你們,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安心上船,還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不然的話,可不要怪我不念同村之情了。”


    “杏花村的村民世世代代都是沒犯過法的良民,這同村之情,還是算了吧。”顧長寧冷眼看他,二話不說的直接轉身就上了船。


    所有人都上去後,賀老頭衝著船上的人遞了個眼色,船便開始沿著河道方向自北向南往下駛去了。


    船分為上下兩層,下層堆放貨物,上層住人。


    可其實在下層堆放貨物的船艙裏,還有一個隱秘的暗艙。


    顧長寧一行人就被關在這黑暗沉悶的暗艙裏。


    為了避免這群孩子故意在艙裏發出動靜引起旁人注意,所有人都被下了迷/藥,手腳也全都給綁了起來,一路昏昏沉沉的被帶走。


    在被他們用沾了迷/藥的帕子捂住口鼻的時候,林君則悄悄在口中含了一顆解藥,同其他孩子一樣假裝被他們迷倒。


    等他們退出暗艙後,適應了黑暗的林君則才睜開了眼睛,輕輕坐起來,為自己解開繩索。


    “醒醒,醒醒……”林君則拿出一個小瓷瓶,放至顧長寧的鼻下讓她聞了聞,然後小心地推了推她,輕聲喚道。


    “什麽味道……”顧長寧被一股刺鼻的味道驚醒,正要說話,卻被人及時捂上了嘴。


    “噓,小點聲兒,別把他們引來了。”林君則趕忙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想到黑暗中她可能看不見,趕緊用著氣音般的聲音道。


    顧長寧一愣,看著周圍環境猛地想起發生了何事,也跟著縮了縮脖子,用著同樣的音量道:“我們不是被迷昏了嗎?”


    “嗯。”林君則言簡意賅。


    “那怎麽……”


    “……我姨奶奶先前聽說了這幾個城鎮有拍花子出現,怕我著了別人的道,特意給我準備的。”


    “姨奶奶英明!”


    俗話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姨奶奶也是有備無患。


    瞧,這可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難怪林君則經常往他姨奶奶處跑了,看來他姨奶奶是真心疼他。


    顧長寧在心底暗道。


    “嗯。”


    船在河道緩緩前行,水流聲“嘩嘩”響動。


    顧長寧先是四周看了看,什麽都沒有發現,然後才抬起頭,嚐試從木板間的縫隙向往看去,邊看邊輕聲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那個河流方向往下走,會經過東煌鎮。”林君則默默在心裏描繪著地形走向。


    顧長寧略一思索,立即問道:“你的意思是,這艘船會在東煌鎮的碼頭停下?”


    “嗯,所有經過東煌鎮碼頭非官船的船隻都要接受停檢,這艘船也必不例外。”


    “這麽說來,我們豈不是很快就能被人發現?”顧長寧心下一喜。


    林君則默了默,沒有答話。


    “……難道不是?”顧長寧忐忑不安的問。


    “若是一般的船,興許會仔細檢查,但若是跟漕幫有關係的話……那就不好說了。”


    漕幫負責南糧北調,與官府關係密切。


    假若漕幫事先收買好了碼頭官員,那麽在檢查時多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他們通過。


    更甚者或許會草草看過兩眼就直接放行,他們一樣還是不能被發現。


    顧長寧想通這點後,臉色沉了沉。


    夕陽漸漸往西山頭移去,天色也逐漸暗沉下來,四周越來越安靜。


    船隻順著水流一路往南駛去,船艙靜寂非凡,顧長寧豎起耳朵也隻能隱約聽到幾句對話聲跟踏在船板上的腳步聲。


    不知過了多久,船體像是撞上了什麽東西一樣突然晃了晃,顧長寧立時睜大了眼睛,往林君則那邊靠了靠,小聲道:“怎麽了?”


    林君則仔細辨了辨外頭的聲音,擰緊了眉頭道:“像是到碼頭了。”


    他聽見工人搬運的吆喝聲。


    “那、那咱們是不是要弄出點動靜?”顧長寧一驚,一下坐直起來。


    “先看看情況再說。”林君則沉穩說道。


    現在還不清楚外頭的情況,萬一船上隻有賀老伯他們的人,那就算是暗艙發出再大動靜也沒用,隻會引起對方的警覺。


    說不得在這個緊要時刻,為了不讓事情暴露,他們還會狠下死手,直接將他倆弄死在這暗艙裏,以絕後患。


    隨著有人登船,船艙外頭傳來嘈雜的說話聲,然而沒多久聲音就慢慢小了下去,眼見得腳步聲越來越遠,船也即將啟航之際,一陣更為淩亂的聲音傳來,離顧長寧他們越來越近。


    “圍起來圍起來,通通都圍起來!”


    顧長寧聽見有人大喝一聲,因為看不見外頭的情況,不知道是不是對著他們這艘船喊的,顧長寧忍不住小聲問道:“我們是不是該弄出點動靜來了?”


    林君則聽見有許多人登上了船板的腳步聲,以及船夫不停討好的祈求聲,他眼睛一眯,道:“可以了!”


    “這位大人,您這是做什麽?我們都是漕幫負責運送糧食的船,真沒有藏著什麽。”一名皮膚黝黑的船夫諂笑道。


    葉雲輝充耳不聞,視線在船的周圍一打量,對著那個負責帶路的拍花子道:“你可看清楚了?是這艘船沒錯?”


    隱衛假扮的“拍花子”點點頭,十分肯定道:“是的沒錯,就是這艘船。”


    裝扮成船夫的這個人他可看的一清二楚,就是那群人同夥中的其中一人!


    那名告饒的船夫見他們一副要仔細搜查的模樣,而碼頭的官兵也不敢阻攔,他悄悄退至一旁的木樁子,手放至背後,握住藏在木樁子裏的刀柄,準備見勢不好趁機反擊。


    就在這個時候,他腳下的船板突然傳來猛烈的敲響聲,隱約還可聽見哭喊聲和求救聲。


    “救命啊!救救我們!”


    “我想阿爹,我想阿娘……”


    “放我們迴家!”


    孩童的求救聲此起彼伏的響起,聽聲音人數還不少。


    原來是林君則見機將大家都弄醒,而後給他們解了繩子,讓他們一起對著外頭的人唿救。


    船夫知道事情瞞不下去了,立即麵目猙獰的抽出大刀,速度衝向離他最近的葉雲輝去。


    他見葉雲輝一身貴氣的指揮著那些護衛行動,知道他身份貴重,想著先挾持了他,好爭得一絲逃跑的可能。


    結果沒想到,在他快要接近葉雲輝的時候,葉雲輝一個側身躲過了他的攻擊,隨後一記拳頭揮向他的麵門。


    趁著他反應不及的時候一腳蹬掉他手裏的刀,瞬間的功夫立馬有護衛過來擒住這名船夫,牢牢護在葉雲輝的身前了。


    “他們在船板底下!”葉雲輝滿臉焦急的道。


    得知了位置,很快就有人把暗艙裏的孩子們救了出來,安國公府的護衛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其中的葉朝年,立刻將他抱了出來。


    “祖父……”葉朝年迷迷糊糊的看著葉雲輝,低聲喊了一句,便看見一向堅毅的祖父瞬間紅了眼眶。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葉雲輝忍著激動的情緒,將他接過來,而後冷眼看著被護衛們擒獲的那些人,冷聲道,“將他們全部送至官府!”


    “是!”護衛們答道。


    “年兒,跟祖父一起迴家了。”葉雲輝摸了摸葉朝年滾燙的額頭,安撫的說了聲,隨後對著一名護衛道,“年兒還在發著高燒,你去叫輛馬車來,隨後直接趕迴府裏跟夫人匯報,再順便請一名大夫候在府裏,為孫少爺看病。”


    護衛領命下去,葉朝年卻突然動了起來。


    “祖父,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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