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你買下來了!”阿水雙手環抱,睨眼看著她,故意做著鬼樣子重複一遍她的話,聲音裏滿是嘲弄,“你知不知道這河豚究竟什麽價格?一隻怕是能用去你全家一年的嚼用吧?竟然還敢在這裏大放厥詞,就當是你買下來的,隻怕賣了你都不夠,真是可笑!”


    話音剛落,阿水接著轉向嚴掌櫃,努力勸說道,“掌櫃的,你真的要相信這個小子的話嗎?這家夥滿嘴謊話張口就來,您也聽見他方才說的那些話了,簡直不知所雲,實在不值得相信啊!”


    這小子先是在試吃過河豚的掌櫃麵前說河豚有毒,可致三十名成/人死亡,接下來又說若是所言有假他願意掏錢買下。


    然而以他這身穿著打扮,怕是家裏的銀錢加起來都不夠零頭的。


    從頭到尾這小子就沒一句實話,掌櫃的居然還要給他機會證明,阿水不懂這是為什麽。


    嚴掌櫃心裏也在徘徊猶豫要不要相信顧長寧,腦子裏麵也很天人交戰。


    隻是最終還是謹慎占據了上方,他沉默片刻,才揮揮手示意顧長寧開始。


    “小兄弟,有些話我可得說在前麵。”嚴掌櫃目光如炬的看著她,沉聲道,“我們東家雖然心善,不輕易與人為敵,但也不是好欺負的,如果發現你是在戲弄我們,到時候……可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嚴掌櫃放心,我雖然年紀小,但有些規矩還是門兒清的,我可以向你保證,絕不是在戲弄你們!”顧長寧很是誠懇的道。


    “如此甚好,小兄弟可以開始了。”


    顧長寧一聽,二話不說的挽起袖子動手料理著河豚。


    河豚身上不止一處有毒,像是內髒,眼、血、魚皮等部位都帶有毒素,可以說除了魚肉,其他部位全是毒。


    因此顧長寧先是讓人打水進來備用,而後用剪刀將河豚魚眼、兩邊的魚翅全部剪去,再剪開魚肚。


    剪開魚肚會有汙血流出,血液有毒,這時候需要不停的用清水將血水衝洗幹淨,緊接著把內髒全部取出,將魚肚子裏的殘留物全部刮淨。


    魚肚部分處理完了,接下來就要剪掉魚尾處的橫骨,將魚皮翻起,刮幹淨魚皮脂肪,再排盡血水,最後用清水不停衝刷兩刻鍾即可,這樣的魚肉就可以用來烹飪了(作者上網搜來的處理步驟,非專業人士請勿私下嚐試)。


    在顧長寧完成這些步驟的同時,嚴掌櫃派人去抓的活老鼠也捉迴來了。


    正好食材的處理也已經到了最後一步,她便將衝刷魚肉的任務交給廚房的學徒,自己則拿著除去的河豚部分走到老鼠身邊,將其丟在籠子裏,喂給老鼠吃。


    後麵的事情就簡單明了了,老鼠在吃了河豚的其他部分後,不到一刻鍾的時間便毒發身亡,死得不能再死了。


    所有人看見這一幕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後背忽地湧上一層涼意。


    這老鼠如果換成是客人,那死在這的,可就是客人了!


    廚房陷入了突如其來的安靜,眾人麵麵相覷,滿目驚疑,卻沒有一個人敢在此時發聲,隻以目光交換著內心的驚駭。


    “這、這不可能!”良久,瞠目結舌的阿水結巴的叫道,聲音因為震驚再次變調,“昨日那年輕人還做了河豚給東家品嚐,掌櫃的也吃了,如今仍舊好好的站在這裏,怎麽可能會有毒!”


    顧長寧見周圍人全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她甚至還在其中瞧見了隱隱的驚恐。


    因此在聽見阿水的聲音後,昂著小臉像隻打了勝仗的大公雞一樣,神氣活現的道:“河豚本身就含有劇毒,且毒發時間非常快,隻要一吃下有毒部分,最快不到一刻鍾便能要了人的小命,昨日那年輕人用的,定是已經去了毒的魚肉部分,你們東家跟嚴掌櫃吃了自然無事。”


    河豚毒素因個人/體質而異,發作時間並不相同,最快的一刻鍾內便能發作,最慢的則要四個時辰,而老鼠體型比人小,因此同樣的量用在老鼠身上會死的更快。


    “可是……”阿水愣愣的看著老鼠僵直的身軀,臉色發白,有些發傻的道,“那人說,河豚在開寶本草裏有所記載,說是味甘,溫,無毒,還主補虛,去濕氣,理腰腳,去痔疾,殺蟲等等療效……”


    不用別人說他都明白,如果真按著他先前的料理法子烹飪河豚,出了事他第一個跑不掉,那個人、那個人是想要他死啊!


    顧長寧聽他喃喃念出這麽多主治功效,臉上劃過三條黑線,略抽了抽嘴角道:“你記得還真清楚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醫館的小學徒呢。


    嚴掌櫃此時臉色鐵青,麵色十分不好,他緊握著拳,深唿吸了幾下,這才努力壓下內心的後怕,和顏悅色的道:“小兄弟,多虧你了,要不是有你及時站出來阻止,怕是我們已經著了別人的道了。”


    顧長寧點點頭,沒有說話。


    這事明顯就是個陷阱。


    設局的人想要對陳記下手,選了一個這麽危險的食材。


    並且挑好了時機,在酒樓生意日漸下滑的時候送上這樣美味卻又滿是劇毒的河豚。


    做下這個局的人,不僅要打壓陳氏,還要使它徹底不能翻身,爭取一擊即中,其心可誅。


    嚴掌櫃見顧長寧麵上平靜,雖然身穿打了補丁的舊布衣,年紀看起來也不大,卻一點也不怯場。


    剛才麵對廚房這麽多人的質疑仍然沉著冷靜,不慌不忙,小小年紀就能有此表現,長大可不得了。


    嚴掌櫃瞬間在腦海裏過了這麽多念頭,他剛要繼續說道,顧長寧開口了。


    “既然這件事已經解決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重新稱量木耳了?”顧長寧指了指她剛才放在門邊的竹簍,亮如星子的黑瞳看著嚴掌櫃。


    “啊是是,來寶,你去拿秤砣跟秤杆來。”嚴掌櫃愣了一下,連忙對著處在另一邊的一位廚房小學徒說道。


    他心中充滿了驚訝,他還以為顧長寧會借機提出什麽要求來,比如給他一些銀兩,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畢竟在大堂時,自己可親眼見了,這小兄弟和他的哥哥穿著都很樸素,兩人還出來賣這些無人問津的野菜,應當是缺錢的。


    小兄弟就不用說了,一身打了補丁的衣服。


    那兄長身上穿的衣服雖然沒有補丁,但也都是已經洗的發白了,他一瞧便知道這衣服是幾年前做的,穿到今天。


    幾年前的衣服到現在都還能穿是因為做的時候特意做大了,這樣一件衣服能穿個好幾年都不用換,是普通百姓家最喜歡的一種做法。


    小孩個頭長得快,如果按照當時的身量做出貼身合適的衣物,那用不了一年兩年這衣服就穿不上了。


    隻有做大一些,給身量有成長的空間,才可保證幾年內都不需要做新衣了。


    這樣的精打細算,顯然家裏情況很一般。


    嚴掌櫃都已經做好了由自己親自提出東家會對他有所表示的,讓他放心。


    結果沒想到他自己倒不在意,反而惦記起了之前的木耳,令嚴掌櫃一懵。


    顧長寧對他的驚訝視若無睹,直接去門口搬了自己的背簍來,準備稱重。


    還沒等搬過來,耳邊驀地響起來一個尖銳的聲音,繞梁三尺餘音不絕,把她嚇了一跳。


    “掌櫃的!你要幫我,這是有人要害我啊!”阿水顫抖著雙唇,聲音繼續被嚇的變了調的說道,“一定是有人嫉妒我的才華,想要陷害我!”


    廚房一陣沉默,無人答話。


    顧長寧側過頭無語的望著他,見他一臉的悲憤,好似真有這麽一迴事一樣,嘴角忍不住抽搐,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大兄弟,你戲也太多了。


    “咳,阿水,這個事……你先別急,待我迴稟了東家再說……”嚴掌櫃看著阿水眼中漸漸蓄滿了淚水,話鋒迅速一轉,道,“你放心,你的委屈我一定也會如實稟告給東家,東家一定會為你做主的,將那妒忌你的人給抓出來!”


    “嗯。”阿水把淚水用袖子蹭掉,悶聲迴道。


    “這樣,你今天也受了驚嚇,需要好好休息,我做主,今天就先讓你迴去了,迴去養精蓄銳,明日再過來好吧?”


    “嗯。”阿水點頭,悶頭收拾好了灶台,就從後院走了。


    嚴掌櫃見狀鬆了一口氣,之前待在廚房一角充當背景牆的眾人也俱是鬆了一口氣,仿佛解決掉了什麽心腹大患一樣的輕鬆。


    顧長寧對方才發生的那一幕歎為觀止,沒想到之前還一臉高傲的人此刻像隻落敗的公雞一樣焉頭耷腦的離去了,用著欽佩的目光投向嚴掌櫃。


    雖然她不知道為何大家表現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但她猜測是跟阿水適才的猜測有關。


    嚴掌櫃,你的求生欲很強啊!


    嚴掌櫃收到顧長寧的這個眼神,忍不住“咳”了一聲,直接忽視了過去。


    阿水做事是沒問題的,認真仔細,也有一股牛勁兒,該他的事情他都會做,絕不推脫。


    但就是有一點,他很容易情緒化。


    若是剛才自己不順著他說,保不齊他能哭一晚上還不忘想著是誰要害他。


    想到這裏嚴掌櫃也是一聲輕歎,做掌櫃不易啊,這是高風險職位,容易老得快。


    顧長寧不知他為何突然歎氣,她也不關心嚴掌櫃有何心事,她隻想趕緊把這袋幹木耳賣出去,好給存錢罐增添一點重量。


    嚴掌櫃看著她搬背簍的動作,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話。


    “你可知你方才救了我們東家一家,為了表示感謝,你可以提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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