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顧長寧陪著陳雙她們去河流邊看了看,見到竹簍裏隻有兩三條一指長的小魚,幾人一臉遺憾的把小魚放走了。


    這樣小的魚一般隻有鬧饑荒或是吃不上飯的人才會去吃,平時大家抓到了都是直接放走,留著讓它長大了再抓。


    因為這麽小的魚,一來最多吃個一兩塊肉就沒了,不頂事,而等到它長大,就是好幾斤的大魚,比現在就吃了它要劃算,二來則是把小魚吃了,就等於是把明年長成的魚提前抓沒了,那明年能繁殖的魚就少了,數量也就少了。


    所以為了長久考慮,凡是很小很小的魚都不允許吃,這是祖祖輩輩從自身經驗留下來的規矩,連小孩子都懂,她們幾個自然是明白的。


    放走了魚,大家便準備迴去了,顧長寧也跟在她們身後往林子外走去,走著走著後背突然被什麽東西給砸了,倒是不怎麽疼,隻是嚇了她一跳。


    顧長寧一臉懵的迴過頭往地上看去,發現用來砸她的是一個青澀的小果子。


    她再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周圍,就瞧見昨天遇見的那個老乞丐躺在樹上咧著嘴衝她招了招手,一副十分悠哉的樣子。


    顧長寧看見是他,一臉的黑線,就要轉身離去,餘光中瞥見老乞丐又摘下一顆小果子就要朝她砸來,顧長寧目光立即掃向他瞪了一眼,見他一副“你敢走我就敢扔”的模樣,隻能皺了皺眉,同小姐妹們在林子裏道別了。


    “等一下。”顧長寧朝著已經離她有一段距離的小姐妹們喊道,“你們幾個先走吧,我留在這撿些幹柴迴去。”


    “要我們陪你嗎?”陳雙迴過頭問道。


    “不用啦,我就去撿地上掉的枯枝,不用多長時間,你們先迴去吧。”顧長寧擺擺手。


    “那行。”陳雙點頭,隨後幾人一塊離開了小樹林。


    “你幹嘛扔我?”顧長寧走到老乞丐所躺的那棵樹下,不爽的問道。


    “小姑娘,你是不是前些時候發生了什麽跟性命攸關的大事,比如大病一場快死了的那種。”老乞丐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顧長寧嘴角一抽:“讓你失望了,沒有!”


    什麽大病一場快死了的那種,她身體好得很!


    “那不對啊……”老乞丐擰著眉頭沉思。


    “什麽不對,你很希望我病的快死了嗎?”顧長寧黑著臉瞪著他。


    “沒有沒有,我好好的幹嘛希望你病的快死了。”老乞丐搖手迴道。


    “那你為何這麽說?”


    “我就是覺得奇怪,你這麵相……”老乞丐仔細的再次打量了她一眼。


    “我的麵相怎麽了?”顧長寧仰起頭,一臉不悅的問。


    “你這麵相很奇怪啊!”


    “……”顧長寧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跟他掰扯這麽久。


    顧長寧當即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要走。


    “欸欸欸別走啊小姑娘,我話還沒有說完呢!”


    “說什麽?說你覺得我麵相很奇怪?”顧長寧斜視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


    老乞丐頓了頓,道:“小姑娘,我知道我的話你未必肯信,但我年輕時學過幾手相術,些微的懂一點看相之道,我不騙你,你的麵相被改過!”


    “是嗎?”顧長寧狐疑的看著他,“那你倒說說,我被改好了還是改差了,若是改好了你就不要告訴我了。”


    “為啥?”


    “都改好了我還要知道什麽?”這不是十分淺顯易懂的道理嗎?


    老乞丐頓時覺得很有道理,“也是啊,那你走吧。”


    顧長寧沒有說話,隻是眉頭略略動了動。


    看這樣子,她的麵相是被改好了?


    顧長寧對這個老乞丐不能完全放心,她剛想走,便見老乞丐突然翻身躍下了樹,朝著某一個地方跑去,邊跑嘴裏邊著急喊道:“壞了壞了壞了,要壞了!”


    什麽東西要壞了?


    顧長寧本不是個好奇心很強的人,但這個老乞丐出現的太過奇怪,說的話也很讓人摸不著頭腦,此刻見他神色匆匆的慌亂模樣,顧長寧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默默凝視著他,看他想要做什麽。


    老乞丐奔著一個火堆去,動作迅速的撿起一根枯樹枝,將正在燒著的火堆星子撲滅,再用樹枝掃開,隨後挖開那一處的泥土,便看見挖出的坑裏出現一個黑乎乎的泥炭。


    老乞丐迫不及待的伸手想將其取出,結果手剛一摸到這個黑炭立即被燙的縮了迴來,嘴裏不停發出“嘶”聲,卻並不能阻止他繼續朝這個黑炭伸出手的決定。


    顧長寧眯起眼來看了看,大約有數那是個什麽東西了。


    她要是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老乞丐自己做的富貴雞了。


    “啊呸,什麽東西,這麽難吃!”老乞丐好不容易將雞外層的泥土砸開,滿心期待的咬了一口雞肉下來,結果就被這寡淡無味的雞肉給驚住了,當場就吐在了地上,一臉的不高興,“還說什麽這是有名的佳肴,說出這個話的人是喪失味覺了嗎!”


    說完又是呸了幾口。


    “這富貴雞確實是難得的美味,隻是你的方法不對,自然做不出富貴雞的風味了。”顧長寧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突然會主動跟他搭話。


    在意識到這點以後,顧長寧覺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便決定先離開這裏再說。


    “等等等等,你知道這玩意叫富貴雞?”老乞丐一聽,連忙上前攔住她,“那你也知道怎麽做了?”


    “那當然了。”


    “……可是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怎麽會做這道富貴雞?”老乞丐掃了眼她身上的穿著,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的說道。


    “……”顧長寧無語的看著他,“我為什麽一定要讓你相信啊?”


    “呐,你要是會做這什麽富貴雞的話,隻要你能給小老兒我做,你有什麽需要的盡管找我,我給你弄來!”


    “你?”顧長寧抽了抽嘴角,“那還是算了吧。”


    她最需要的就是銀兩,很不巧的,眼前的這位顯然也需要。


    “別啊別啊,你先說你需要什麽,你不說怎麽知道小老兒我沒有呢?”老乞丐見她要走,連忙急道。


    顧長寧聽著這話,原本想說既然如此那你先給我弄幾兩銀子出來看看吧,不過她轉念一想,銀子這個事她自己也能搞得定,不需要這老乞丐去幫著弄來。


    況且他要是真能弄來,自己又何必混成這個樣子。


    思及此顧長寧散了心思,道:“我也沒什麽需要的。”


    老乞丐一聽著急著要說話,顧長寧卻及時阻止了他。


    “我雖然是沒什麽需要的,不過看在你剛才告訴我麵相被改的份上,我就給你製上一迴吧。”


    “當真?”老乞丐眼睛一亮,喜道。


    “當真。”


    “好好,那我再去弄一隻雞來。”老乞丐說著就要離開,顧長寧忙喊住了他。


    “今天不行,我現在得迴家了,而且做富貴雞需要的香料你也沒有,做不了。”


    “香料?什麽香料?”老乞丐奇道,富貴雞不是用泥土包住燜一燜就好了嗎?


    “沒有香料的富貴雞是沒有靈魂的富貴雞,它就跟你剛才吃的那隻味道一樣,怎麽,你還想再嚐一遍?”


    “不想不想。”老乞丐一聽覺得甚有道理,立即答應了。


    “所以呢,你照著我說的香料去找,等你找齊了我再幫你做這富貴雞好了。”


    說著她就把需要用到的香料告訴了老乞丐,老乞丐神情認真的記下來,心裏已經饞的不行。


    “誒,那你何時能為小老兒弄這富貴雞呢?”他見顧長寧說完要走,忽地想起這茬的問道。


    別到時候他準備好了東西,這小姑娘就不見人影了。


    “這樣吧,我看這幾日陰雨綿綿的,泥土濕/潤,也不好做這富貴雞,等天晴了再說吧。”


    “嗯,那也行,我就住在前麵那個破廟裏,你什麽時候準備好了就什麽時候到廟裏來找小老兒吧。”老乞丐克製著嘴饞的衝動說道。


    顧長寧點點頭,隨手撿了幾根掉落在地上的樹枝就迴家去了。


    這幾日的夜晚都下著傾盆大雨,林子裏被風吹斷了好些樹枝,撿迴去也就是順把手的事。


    迴去的路上再次遇見了獵戶賀伯伯,顧長寧同他打了聲招唿,交談了幾句才分別。


    急著迴去的顧長寧沒有發現,在她身後的賀伯伯一直站在原地,目光深幽的看著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麽,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盡頭,賀伯伯才轉身離去。


    迴到家以後,顧長寧迫不及待的找到了楊惠芸:“阿娘,那本雜食記你放哪了?”


    雜食記是楊外公年輕時候淘來的一本食譜,因為上麵記載的食譜類型來自四麵八方,並不以某一菜係為主,看著像是寫這本書的人根據自身吃過或聽過的食物隨手抄寫而來,因此楊外公給這本書起名叫雜食記。


    這本書顧長寧很小的時候看過,然而當時她對下廚不感興趣,後來更是一直把它拋諸腦後,如果不是剛才那道富貴雞,她還想不起來自家還有這個東西呢。


    因為這道富貴雞的做法是她從書裏看來的,並不是從前世小廚房的廚娘那學來的,所以也算是那老乞丐提醒了她吧。


    其實這富貴雞也可以叫做“叫花雞”,據說這道菜肴的發明者是一位叫花子,叫花雞的名字由此而來。


    後來這道菜肴的製作方法流傳出來之後,有人覺得這叫花雞的名字不夠高雅,怕是那些富貴人家聽著名字看都不願意看上一眼,於是便改成了富貴雞,以此來吸引客人。


    楊惠芸正在將顧山的冬衣改小,突然聽聞顧長寧的問題,略微驚訝道:“你要這個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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