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今天又是陰天。”顧長寧坐在門邊的小杌子上,探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天氣,歎了聲氣,悶悶不樂的說道。


    自從何夫子給哥哥他們放假的這五天以來,每天都是狂/風/暴/雨,閃電雷鳴,還一下就是一整天,讓人連門都不能出!


    而在這之前就算是有雨,也隻是下一陣子就停了,通常是上午下過一場,到下午地麵就幹了,何曾像同這幾天一樣,從早一直下到晚上。


    有時候半夜睡的迷蒙間也能聽見雨點敲打屋頂的聲音,實在擾人清夢!


    要說下這幾場雨有什麽好處,大約也就是讓天氣變得更清涼一些這點了吧。


    楊惠芸聽著女兒抱怨的聲音,好笑的搖了搖頭,道:“也就你覺得下這幾場雨不好了,咱們村的田地離河流比較遠,每日那些種田的都要挑水灌溉,巴不得下幾場痛痛快快的雨,好讓地裏莊稼喝個夠,省得他們大老遠的去挑水迴來了。”


    “唔……這倒也是。”顧長寧聽了這話點點頭,“後院的一畝菜地我都種滿了蔬菜,之前天氣熱的時候一天要澆好幾趟水,而且像正午最曬的時候是不能給土地澆水的,以免燙傷作物的根,現在有老天幫著灌溉,確實省了我不少力氣。”


    她將後院的菜地全部種滿不單是為了給自家吃,有部分是為了要留種的。


    用來留種的蔬菜一般都會種到開花結籽,就不能拿來吃了,因為太老。


    所以顧長寧在心裏粗粗算了一下冬天需要用到的菜種數量,幹脆把後院的地都給種了,這樣冬天在屋子裏種菜的時候也就不需要邊種邊留種了。


    但是這樣一來她的活就多了,更別提她還給自己找了許多事。


    像是孵小雞啊割柳條啊,還有柴禾的收集是斷斷不能省的,顧長寧就沒怎麽休息過一天,導致她還不習慣像現在這樣待在屋子裏什麽都不做的日子,隻覺得自己恨不得衝到院子裏做點什麽才舒服。


    楊惠芸見她一副坐不住的樣子,直接喚了她來,給她找點事情做,“寧寧你來,阿娘教你另一個新的刺繡針法。”


    “好嘞阿娘!”顧長寧一聽有新的針法可以學,立即振奮起來,情緒高亢的擠到楊惠芸身邊坐好,認認真真的學習新的繡藝。


    雖然顧長寧在刺繡上展現了她聰明絕頂的天賦,但楊惠芸怕她貪多嚼不爛,索性每個針法學習的時間都被她嚴格控製,當她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再教下一套針法。


    楊惠芸想了想,差不多也就這兩日該教顧長寧新的了,剛好這會兒又狂風驟雨,別的事都做不成,幹脆就現在教她吧。


    其實楊惠芸教顧長寧的是蘇繡,在楊父還沒去世的時候,住在楊惠芸家隔壁的是一位專門繡蘇繡的繡娘,她年紀大了便從繡坊裏退了下來,尋一處安靜的地方準備頤養天年,結果發現楊惠芸的刺繡天分。


    繡娘不想自己的技藝失傳,便手把手教了她八年,直到最後因病逝世。


    現在又是輪到楊惠芸把這門手藝傳給顧長寧了,她想起來不禁有些感慨。


    顧長寧跟著阿娘學了一陣,眼見外頭的雨勢小了一些,她趕緊取出一把油紙扇去灶房做飯,然後再將做好的飯菜端到阿娘房裏,叫顧淮安過來吃飯了。


    有時候雨下的太大,他們就不在南屋的正堂吃了,直接改到顧山夫婦的房間裏。


    楊惠芸看著埋頭吃飯的兒子,想起顧長寧前幾天突然提及到的雲山書院,眸光閃了閃,終於在心裏下了決定。


    其實興水鎮學堂的何夫子文采也是極好的,隻是同書院的夫子比起來,還是少了幾分周全。


    若是顧淮安有機會去書院念書,不說能不能考中,單是見識一下那些名士大儒也是好的,若能從他們身上學習一二,書院就不算白去。


    古時有孟母三遷的例子,不就是為了讓兒子有個良好的學習環境跟氛圍才搬遷這麽多次的嗎?


    楊惠芸對冬天種菜這件事最終還是點了頭。


    得到阿娘的同意,顧長寧便開始著手準備起來了。


    顧淮安也在此時才知道妹妹的計劃與打算,很是吃驚的看著她,像是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她敢說要送自己去書院這樣的話。


    假若這個方法可行,去書院完全不是夢話!


    顧淮安內心莫名一陣火熱。


    往常他都是下了學之後就迴書房抄書,一直抄到晚飯做好,吃完了飯再迴書房抄上半個小時,而後等到天一黑,光線昏沉之後他才放下手中的筆,到院子裏邊乘涼邊複習默誦今天夫子講過的內容。


    自從顧長寧把她的計劃同他一說後,顧淮安每日必做的事情便多了兩項——挖土、撿柴。


    當然土的需求不是很大,顧長寧跟顧淮安也是挖了一陣子後就停手了,麵對好奇來問的村民他們的解釋是準備將後院的一畝地整改成田地,所以需要這些土。


    後院改成田地的農舍家也不是沒有,大家聞言便都歇了心思,不再去關注他們的這個行為了。


    就這樣過了大約一兩個月,需要的土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因為沒有合適的容器裝著,全都堆在後院牆角,等著冬天來臨時被放進屋子裏。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何夫子給甲班學生放的五天假在暴雨中過去了,這幾日顧長寧都瞅準了時間,等著風雨一過就抓著哥哥去采割柳條,順便將被暴風吹落在地的樹幹撿迴來。


    雖說一采割迴來就趕緊給柳條剝了皮,但因為天氣不好的緣故,隻能將剝了皮的柳條放在通風的屋子裏慢慢陰幹,直到天氣再次恢複晴朗後,她才將這些天采割的柳條全部放在院子裏的架上晾曬。


    趁著柳條跟潮濕的樹幹在太陽下暴曬的時候,她拖著陳雙、楊錦等人一塊去山上尋找黑木耳了。


    古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沒有人比世代生活在這裏的農戶更清楚山裏有什麽了,是以一到雨後初晴的時候,山上多得是來尋找黑木耳和蘑菇的小孩。


    隻是蘑菇大多都有毒,有些分辨不出來的人便不敢去摘,隻撿黑木耳是最安全的,所以黑木耳是最搶手的,這也是顧長寧在雨停後第一時間上山采摘的原因。


    這玩意要是晚個半天才去采,早被人搶完了,哪還有輪得到自己的份。


    陳雙等人也正是因為這點才毫不猶豫的同意一塊上山采黑木耳的。


    因此這些人現下就在認真打量著周圍的大樹,目光重點放在被砍伐過的樹幹、有腐朽枝椏的大樹等這類地方。


    顧長寧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同曹月丫撞上。


    “哎喲,誰啊!顧長寧?”曹月丫瞪著一雙眼睛盯著她,怒罵道,“你眼瞎啊,看不到這裏有個人?”


    “你才眼瞎!我好好的蹲在這裏采木耳,是你自己往我身上撞的!”顧長寧不悅的迴道,手下采摘黑木耳的動作倒是沒停,邊說著邊摘了往自己胸前掛著的簍子裏塞去。


    這次的簍子與前幾次上山時背著的不同,這個簍子是帶蓋子的,可以將口子封住。


    曹月丫聽了她的話更氣了,站起來怒道,“要不是你擋在這,我怎麽會摔著!”


    她撞上顧長寧的時候顧長寧正蹲著采樹根附近的黑木耳,所以被撞著的人沒事,撞人的反而沒站穩跌了一跤,曹月丫跌坐在濕漉漉的地麵上,蹭了一身泥,心情當下就不好了。


    顧長寧瞥了她一眼,都懶得搭理她,“讓讓,別擋道,我還忙著采摘木耳呢。”


    雖然她同楊錦一行人一起上山,但在采摘的過程中幾人不知不覺就分散了,此刻顧長寧一人待在這頭,另外幾人則分別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所以她同曹月丫的爭執才沒被幾人注意到。


    曹月丫見她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不怒反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在一旁好心情的看著她說:“聽說你這些時日又是上山砍柴又是整理後院的田地,現在又上山采木耳賣,聽起來是過的蠻辛苦的,看在你家現在不比往日的份上,我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了。”


    顧長寧無語的抬頭斜視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目光裏明確透露出一個意思,你是不是傻。


    她雖然懶得理曹月丫,不過她的話倒是給她提了個醒,對啊,木耳也是可以賣的呀!


    這種根本不能種植的野生蔬菜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是采來自家吃的,沒有人想過可以賣,主要是量太少,也不能穩定提供貨源,因此一般的掌櫃都不願意收。


    但那是小一些的酒樓,大一點的酒樓則以這樣的蔬菜當成一種稀罕物出售。


    畢竟木耳也隻有在暴雨之後才會生長,而且數量少少,加上人掌櫃舍得用料,跟農舍家簡單的焯一下水加點鹽來炒味道不同。


    她前世在府裏的時候有幸吃過一次,是小姐賞給她的,味道可比普通農舍家做的美味多了!


    顧長寧想著,可以趁著現在多采摘一些拿迴家去曬幹存著,等存的差不多了再拿去酒樓裏賣,如果有必要的話,她還可以賣黑木耳的菜譜,這樣一來,豈不是有進賬了?!


    她越想心裏越美,忍不住雙眼放出光來。


    “……也是,我娘都聽李嬸子說了,你阿娘這次的胎像不穩,十有八/九這胎要保不住,難怪你要來采摘這些沒人要的東西拿去賣了……”


    曹月丫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她的話被顧長寧聽進去了一些,顧長寧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你說什麽?什麽李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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