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後頭,指的是翻越大山後的那一麵,也就是山的背麵。


    那一麵都是山林,沒什麽人家居住,而山林外有一條寬廣的河流,也許狼群就是從河流對麵過河而來,最後來到了靠近杏花村的這座大山裏生活。


    顧長寧聽了她的解釋皺了皺眉,低頭沉思。


    如果真有一群狼生活在這裏,以後村民們上山可就不安全了,更不用說他們家還住在西邊,上山的路離她家如此的近,要真有這麽一群狼在,萬一它們從山裏出來,住在西邊的人家得是第一個遭殃的。


    隻是……


    顧長寧眯了眯眼睛,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


    上一世她是在十歲的時候才離開了杏花村的,那兩年裏一直沒聽說有狼群出現,更不用說葛大叔遇見狼這件事了。


    這件事前世並未在村裏傳開,說明大家都不相信有狼。


    那葛大叔聽見的狼叫是怎麽迴事?


    杏兒見顧長寧陷入了沉思,忙推了推她,道:“好啦,你就別想了,這山裏這麽大,能吃的動物這麽多,也不見得那狼群就會往咱們村裏來,咱們還是走吧,先砍柴去。”


    她跟顧長寧一直站在這條小路的入口,放眼朝小路盡頭望去總有種陰森森的感覺,心裏不由升起了幾分恐懼,拖著顧長寧就要離開這裏。


    “嗯嗯我知道了,我會走的啦,你先放開我呀。”一路被拖著走的顧長寧趕緊說道,向杏兒保證自己沒有要進那條路的意思。


    杏兒側過臉睨了她一下,確定她不是敷衍自己後,這才放下她的胳膊,“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因為好奇而進去裏麵看,萬一真有群狼在裏麵,想想你的小命還能不能保得住!”


    “知道啦!我看起來像是好奇心這麽旺盛的人嗎?”顧長寧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道。


    “嗯……這倒也是。”杏兒想了想,點頭說道,結果換來顧長寧的一記眼刀子。


    “好啦好啦,割豬草的地方到了,我要準備割豬草了,你呢?”杏兒無視她的眼刀子,雙手叉腰,下巴點了點麵前的一片豬草道。


    “那我也在這裏砍點樹枝迴去吧。”顧長寧瞧了瞧四周,看見這裏的小樹也不少,直接取出簍子裏的砍柴刀道。


    杏兒見她做好決定了以後也不再說什麽,專心忙著自己手裏的活,順便掃了掃雜草縱生的角落,看有沒有值得采摘迴去的野菜,一心二用忙碌得很。


    顧長寧也是忙著用砍柴刀將小樹砍斷,她力氣不夠,不能橫著砍,隻能在小樹樹幹底部傾著砍柴刀斜斜的砍,四個方向都來一遍,直到樹幹中間的連接被砍到了手指大小的粗細,她才用力一腳將樹幹蹬了下來,再砍成能裝進竹簍的長短,隨後就去往下一棵樹那裏重複剛才的動作了。


    “寧寧,你砍這麽多樹幹做什麽啊?”杏兒一迴頭便看見顧長寧舉著砍柴刀砍得十分興起,有些好奇的問道。


    她已經從陳雙和楊錦那聽說了,寧寧這些天隻要一上山就忙著撿拾柴禾,但她又說不是要拿去賣的,她有點弄不明白撿這麽多柴禾要做什麽。


    “拿迴家燒啊。”顧長寧頭也不迴的答道。


    “那你撿多少才夠啊?”


    “當然是越多越好啊!”


    “可是……”杏兒皺著眉,仍是困惑不解的問,“燒柴煮飯也不用這麽多柴禾吧?”


    “那肯定不用,我是為了冬天準備的!”


    杏兒眨了眨眼睛,道:“……現在不是才五月的天麽?”


    正值酷夏,她就已經在為過冬做準備了?


    “阿娘身上懷著弟弟,差不多冬天生產,哥哥又要上學堂讀書,等到正月放假再去撿柴禾可就晚了!我隻能趁著現在多備一些,這樣等冬天到了,不至於手忙腳亂,柴禾不夠……”說到這裏顧長寧突然頓住了,臉色驟然一變,猛地想起了什麽。


    她怎麽忘了,今年的冬天,可是五十年不遇的大寒冬啊!


    因為顧長寧是背對著杏兒,杏兒沒有發現她瞬間慘白的臉色,隻是聽得她的聲音後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是,早準備比晚準備要好。”


    “……嗯。”顧長寧艱難的應了一句,聲音模糊不清,杏兒正忙著尋找有沒有漏掉的野菜,沒有仔細在意聽,也就忽略了她的異常。


    兩人各自忙著自己手上的事,隨後一起下了山。


    隻是這一路,顧長寧變得安靜許多。


    從西邊山道下來,顧長寧站在家門口同杏兒道別,隨後才推開門進了院子,將樹幹跟砍柴刀放好後,等著哥哥下學迴來劈成長形塊狀好放在院子裏曬。


    剛砍下來的木頭是帶有水份的濕柴,這樣的柴禾拿去燒會出很大的黑煙,嗆得人不行,必須要曬幹了才能用。


    顧長寧一臉凝重的拿了菜種子繼續去後院菜園子播種,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連去查看大花小花有沒有下蛋的興致都提不起來。


    她會這般神思不屬,也是因為想起了上輩子的事。


    上輩子阿娘小產後,憂思鬱結,又覺得是自己拖累他們兄妹兩,想多賺錢點迴來,因此拚著身子沒養好的情況日夜不停的做著繡活,終於把身子搞垮,又正好遇上五十年不遇的寒冬,已經把房子賣了的他們沒有火牆跟炕可以取暖,柴禾準備的也不夠,阿娘在這樣的情況下去世了,連冬天都未曾過完。


    如今想起來這件事,顧長寧隻覺得心裏滿是悲憤,那時的絕望湧上心頭,讓她在這夏季的天氣裏,雙手開始冰涼發顫起來,猶如身處天寒地凍的冰窖裏,渾身抖的不能自拔。


    她的心裏是恨的,滿腔恨意,卻又不知該恨誰,該把這怨憤的情緒發到誰的身上,隻好默默流著眼淚,一言不發的撒著種子,咬著下唇竭力不發出一點聲音。


    少頃過後,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擦掉眼淚,眨了眨眼睛,努力讓自己嘴角揚起來。


    顧長寧,你不應該哭的,你已經獲得了重來一次的機會,阿娘和哥哥都還活著,你可以改變家人的命運,一切都還有機會,你應該高興才是!


    顧長寧對著後院的蔬菜,勾起一抹讓人心酸的笑。


    ***


    顧淮安下學迴來時,看見前院放著幾根比較細的樹幹,約比手臂粗一些,很是驚訝。


    不用說他都知道是誰砍的,當下直接去往後院,尋了顧長寧來問:“前院那幾根樹幹是你自己一人砍迴來的?”


    “嗯。”顧長寧正用著葫蘆瓢忙著給剛播下種子的土地上澆水,聞言頭也沒抬一個的點了點頭。


    顧淮安皺了皺眉,想起來這段時日妹妹似乎撿了許多柴禾迴來,心裏有些疑惑。


    原先寧寧還隻是撿拾地上的枯樹枝,這些隻是順把手的事,撿了也就撿了,畢竟煮飯燒水也需要柴禾。


    然而她現在直接開始砍樹了,顧淮安怎麽想都覺得不太對勁,眉毛一擰,問:“寧寧你撿這麽多柴禾迴來,是預備放在冬天的時候賣嗎?”


    現在還是五月份,正值夏季,要說是為了過冬做準備,未免也準備的太早了。


    思來想去,也就隻有囤柴等到冬天了拿去賣這個解釋才能說得通了。


    顧長寧澆水的手微微一頓,含糊應道:“嗯。”


    她還沒想好怎麽和哥哥說冬天種菜的這件事,實在是拿不出什麽好的解釋,隻能先拖著,慢慢找到時機再提及這件事了。


    事情可以緩一緩說,但這柴禾跟土卻是等不得的,必須得現在就要著手準備了。


    其實土還好說,這東西哪裏都是,像是山上、田地邊,需要的量也不比柴禾的多,哪都能挖,沒這麽緊迫。


    就算退一步來說,她礙於眾人的目光不能光明正大的從外頭弄些土迴來,那挖他們家後院的土總可以吧,在自己家的院子裏挖土,就算動靜大些旁人也無法察覺的吧?


    但這柴禾不一樣,這才是種菜的關鍵,因為到時候需要的柴禾的量一定很多,阿娘冬天生產,肯定不能外出撿柴,那就隻能由她和哥哥去了。


    學堂通常要到正月前幾天才放假,那時候漫山遍野都布滿了白茫茫的雪,再加上山路崎嶇不好走,雪天地滑,更不好撿拾木柴了。


    再說了,一般隻有沒準備足夠的人家才會在冰天雪地的天氣裏繼續撿拾柴禾。


    雖然到時候她估計哥哥可能會在秋季的時候趁著下學時間去山上預備過冬的柴禾,但比起撿柴,哥哥用這段時間抄書還更劃算些,她肯定是不會讓哥哥浪費抄書的時間的。


    所以老實說,哥哥其實也幫不上什麽忙。


    哥哥和阿娘都沒得空,就隻能靠她自己一人去收集了,但以她現在這細胳膊細腿的嬌小身軀,一次也拖不迴多少,隻能及早半年開始準備,才能勉強足夠冬天用的量。


    可其實她也不知道冬天種菜的這個主意需要多少柴禾,但往多了準備總沒錯的。


    然而她準備這麽多的柴禾,又不說是為了什麽,看在別人眼裏不免覺得有點奇怪。


    為了不讓大家懷疑,她隻能順勢應承了下來,借以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


    有了囤柴的理由,她往後再上山砍柴就能名正言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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