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宗師愣了片刻,然後笑著說道:“這世界很大,年輕的時候想去看看,不能白在這世上走一遭,老了就要落葉歸根,這裏是生我養我的地方,老死在家鄉才算圓滿。”


    “哦。”陳九陽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


    顧宗師深深看了他一眼:“怪哉,怪哉,出去吧,我和你父親還有事要說。”


    陳九陽轉身出去。


    自從顧宗師迴到陳漁鎮之後,不少外地人搬遷到這附近,整個青城縣附近都熱鬧了許多。


    一向閑賦喜歡遊玩的陳父不知道受了影響,竟是開始忙碌起來,經常一大早出門,深夜才迴家。


    時間一轉,便是半年後,到了十月。


    陳九陽長高了一些,但是生活沒什麽變化。


    兩天或者三天就去青城縣聽聽故事,現在他得早上出門去源一居花錢占位置,不然到了下午就沒位置。


    青城縣及附近的鎮鄉人口多了不少。


    李丫頭牽著陳九陽的手在青城縣內閑逛。


    四處都是來往的人群,但讓人疑惑的是,人口變多,但是行商卻變少了,糧食物價上漲了些許。


    “陽哥兒,陳伯伯最近是不是在忙著給你張羅娶媳婦兒的事啊?”


    這個年頭,家庭條件不錯的孩子在八九歲張羅著娶媳婦兒不算離譜,多是訂婚給禮,到了十四十五歲後就能正式成親。


    陳九陽沒有正麵迴答,而是說:“李丫頭,我前兩日聽母親說有人上門提親想娶你,事情成了嗎?”


    李丫頭俏臉頓時鬧了個紅臉:“陳伯母幫我拒絕了,說過兩年好好幫我挑一個。”


    “不說這個事情了,趕緊走,我們去聽故事,聽完迴家。”


    不知道第多少次來到源一居,以前的小廝都已經混熟,見到李丫頭和陳九陽便是主動一笑,陳九陽從口袋裏掏出十幾個銅板就坐下,等待故事開場。


    “聽說妖災要來了。”


    “真的假的?”


    “這難道還有假?最近半年那些外來的人口,都是因為聽到風聲,背井離鄉搬到我們這裏來。”


    “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妖怪來我們這裏做什麽?”


    “誰知道啊。”


    陳九陽一開始在半年前聽到這樣的話題也是心神惶惶。


    幾乎每一次來源一居,裏麵都是聊這個話題的人,陳九陽都聽膩他們聊這些了。


    “砰!”


    驚堂木一響,眾人收聲。


    “今天的故事是……”


    陳九陽最開始把源一居的故事當成世界之窗,久了,也就當聽個新鮮,增長下見聞。


    或許是環境和長身體大腦在發育的緣故,陳九陽對前世的記憶越來越清晰。


    聽完故事,坐在迴家的馬車上,陳九陽腦海裏又浮現那幾個問題。


    這是個怎麽樣的世界?妖族為何攻城?每個諸侯城都有坐鎮的武族修士,為何從來沒看見過?


    迴到家裏,陳九陽看見了顧宗師在家裏,除他之外,還有十幾個人,有的是少年,有的是青壯年,一堆又一堆東西搬進他們家裏麵。


    “陳小子,從今天開始我要住進你家裏了。”


    “哦。”陳九陽也沒多餘的反應。


    陳父對陳九陽說道:“因為一些原因,顧宗師以後在我們家裏住,這些都是看家的護院壯士。”


    人多難免雜,青城縣及附近搬來了很多人,最近一段時間裏,發生了不少偷盜搶劫的事情,鎮鄉上沒有捕快維持治安,隻有青城縣裏有侯城建立的縣衙捕快。


    陳九陽點點頭。


    “陳小子,最近一段時間就不要離開陳漁鎮了。”


    陳九陽疑惑:“為什麽?”


    “聽聲音。”


    顧宗師留下了一句莫名的話。


    陳家的人口一下子多了不少,五個護院還有他們的家人,顧宗師收了六七個傳衣缽的徒弟。


    陳父也不消失了,每天一起和陳九陽吃飯,在自家的湖裏釣魚,教一些生存的本領給陳九陽。


    陳九陽疑惑,他這騷包的父親還會什麽本領?


    “你母親不是這十裏八鄉的人,是為父當年跟著顧宗師在外遊曆時相遇認識的。”


    陳九陽點點頭,這騷包父親看來的確會一些本領。


    教陳九陽釣魚,做衣服鞋子,辨認一些基本的草藥,白日行路,晚上趕路應該怎麽做。


    “我兒,這些你要好好牢記,這些生存的本領都是祖上一代傳一代,口口相傳繼承下來的。”


    “男人必須要學會這些本領才不會讓自己斷了後代。”


    陳九陽頭一次露出肅然之色,在這個沒有書籍,無人識字的社會裏,這些文化東西,隻能靠人口口相傳,繼承下來。


    可能是入秋了,蟬鳴消失,大雁南飛,整個世界都好似漸漸消沉起來。


    直到一天夜裏,陳九陽還在睡覺,陳父突然叫他起床。


    “我兒,穿好衣服跟為父走。”


    “怎麽了?”


    陳九陽腦袋還有些不清醒,直到看見家裏的東西都在陸陸續續收拾,陳九陽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顧宗師,您確定已經靠近了?”陳父臉色凝重地問顧宗師。


    顧宗師緩緩點頭:“已經沒有聲音了,要想活命,今晚就得走。”


    轟隆!


    直到這一刻,陳九陽脊背發寒,頭皮發麻,他終於明白了。


    是啊,已經沒有聲音了!


    漆黑夜晚中,陳漁鎮靜謐無比,但是卻處處亮著火光。


    家家戶戶都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我兒,跟你母親坐在馬車上,不要調皮亂跑。”


    陳父將陳九陽抱到馬車上,馬車裏有陳母還有慌張不安的李丫頭。


    “啊!啊!啊!”


    淒厲慘寰的聲音在幾十裏外都能聽到,陳九陽掀開簾布,尋找慘叫聲傳來的方向。


    一道近乎衝天的紅光在幾十裏地外亮著。


    那是青城縣!


    “歲在甲子,妖孽橫行。”


    顧宗師歎了口氣,帶著陳家人連夜逃路活命。


    沒有霓虹燈,沒有高樓大廈,沒有鳴著喇叭要迴家的汽車。


    漆黑的夜晚下,隻能靠著月光與星光前行。


    林盡,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初極狹,隻通一人,步行數百步,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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