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陽一根手指接下那根箭羽,神色平靜,好似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般,從懷裏掏出一片葉子,丟到朱子真手裏:


    “你說的不錯,冬日出門打獵,不能空手而歸,且收下這個迴家吧,就當是買你們的酒和肉幹了。”


    “葉子?”朱子真有些發懵:“這玩意兒值錢?”


    朱子真不識貨,不代表朱堅風這個當了幾十年的老獵人不識貨,看到陳九陽給來的這片樹葉,他身體都抖了抖,臉色頓時漲紅:“小兄弟出手闊綽,謝謝你!”


    然後朱堅風就拉著自己的孫子走了。


    寒風嘯嘯,大雪紛飛。


    陳九陽坐在這裏,拿起一杯酒,目光眺望奉城所在的方向,眼神複雜:


    “西不退,這一杯,敬你為國所做貢獻。”


    “並非站在光明下的才算英雄。”


    “你我立場不同。”


    然後陳九陽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下:“若沒有姚家事,你我或許會成為好朋友。”


    “但沒有假如。”


    “啪!啪!啪!”


    鼓掌聲響起,一名赤露著上身的中年人緩緩出現,背上背著一張弓,氣血旺盛無比:


    “玄陽侯當真是好心情,好氣魄,生死之間還有空閑對月飲酒,緬懷故人。”


    “方才那一箭,不錯。”


    陳九陽語氣平靜評價道:“相逢即是緣,你也不差這點時間吧,坐下一起喝一杯,吃點東西?”


    這中年人麵色遲疑了片刻,然後哈哈哈哈大笑起來:“好,玄陽侯你確實是個真英雄,某家欣賞你,那就陪你喝一杯吃點肉又何妨?”


    兩個注定要分出生死的人卻能坐下來一起喝酒吃肉。


    江湖不是一味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是立場不同,是身不由己。


    “某家楊正雄,出自蒙古。”


    楊正雄眼神略微複雜地看向陳九陽:“玄陽侯你乃絕世天驕,出身名門,為何非要跟第三王過不去呢。”


    “若是你示弱低頭,第三王說不定也不會如此這樣對你,非要置你於死地。”


    陳九陽微微一笑,道:“我陳九陽骨頭硬,就是彎不下腰,跪不下去。”


    “哎。”楊正雄歎了口氣,道:“是個真爺們。”


    “碰一個。”


    “鐺。”


    兩個人酒杯碰了一下,陳九陽問道:“你呢,因何為周防尊而動。”


    楊正雄道:“當年我楊家做生意運貨,被當地世家劫掠,是第三王的鎮南軍出手,還我楊家一個公道。”


    “若無第三王,我楊家早已化成灰渣,某家連娶老婆生孩子的機會都沒有,某家欠他一個生死人情,今天前來奉還。”


    “一命抵一命,今日後我楊家不欠第三王人情。”


    楊正雄衝天拱手抱拳道。


    “好。”陳九陽點頭,讚賞道:“一諾千金重,是個漢子。”


    “某家也敬佩你是個真男人。”楊正雄道:“若無此事,你我或許會在其他地方相識。”


    “你我無恩怨,卻要分出生死,有些事,一入江湖,便是身不由己。”


    “玄陽侯,酒已喝,肉也吃,該辦正事了。”


    陳九陽看向他, 問道:“你還有老婆孩子,就不再考慮一下了嗎?”


    “某家離家前,已經將老婆和孩子托付給家中長輩照顧。”


    陳九陽緩緩點頭,道:“既如此,本侯且讓你先出手。”


    “那某家也不客氣。”


    楊正雄朗聲一喝,當即起身一躍,離開陳九陽身前十米,背上大弓隻手一招,拉出一個滿月,一根銀羽箭矢搭在弓上,而後伴隨著狂暴的真氣湧出,注入進去。


    “轟隆隆!”


    箭矢從大弓之上迸發而出,隨即便有雷音滾滾之聲轟然響動。


    這根箭,威力極為強悍。


    “箭矢雷音,弓法大成。”


    陳九陽依然坐在那裏,聽著聲音響動,露出讚歎之色:“我練武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遇見。”


    “隻是,可惜了。”


    陳九陽聲音平靜,一隻手緩緩拔刀,而後一劈,寒光乍泄,一道淩厲恐怖的刀罡劈出去。


    “砰砰砰!”


    刀罡與這根箭矢撞擊在一起,片刻之後發出巨響,箭矢化為渣子,刀罡也消散無形。


    楊正雄眼中露出凝重之色,還未等他發出第二箭,陳九陽淡然地聲音已然飄來:


    “楊兄,我已受你一箭,你且試試我這一刀。”


    “嗤——”


    陳九陽離他十米之遠,而下一瞬,寒芒一閃,陳九陽手中的那柄長刀竟是變大十數倍,不過瞬息功夫,可怕的厭生刀刀影就朝著他頭頂劈下來。


    “這是!!!”


    楊正雄神情駭然,連忙運轉體內真氣,將手中大弓往上一扛。


    “轟!”


    “砰!”


    又一聲巨響之後,楊正雄身形陷入雪土之中,雙臂崩裂,露出森然白骨,氣息虛弱無比。


    “好……霸道的一刀……”楊正雄虛弱地開口。


    那恐怖磅礴的刀影已然消散,恢複成正常的模樣。


    “楊兄,你實力不錯,家裏還有妻兒老小在等你,你非我一招之敵,且不要再勉強自己。”陳九陽淡然地聲音在十米開外響起,很顯然,方才那一刀他留了力。


    不然楊正雄方才就會被陳九陽一刀劈死,不會是重傷。


    “咳咳……”楊正雄身負重傷,咬著牙,艱難地從雪地爬了出來,氣息虛弱,瞳孔有些無光:“還沒完……”


    自他離開家門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不能再迴家,不殺陳九陽,他楊家會灰飛煙滅,哪怕他殺了陳九陽,也會遭到龍國法律製裁。


    無論是何種下場,他都不能再歸家。


    然而虛弱的他,哪還有動手之力,隻能踉踉蹌蹌朝著陳九陽身影所在的方向而去,直至半途,心髒停止跳動,生機斷絕,倒在地麵上,再也不動。


    “哎。”


    陳九陽輕輕一歎:“我已留你一命,何必如此?”


    寒風下,陳九陽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旋即仰頭一喝,起身趕路,朝著龍京方向而去。


    走了約莫有十公裏,陳九陽身前出現了十數名身著黑衣,麵帶黑色麵具的武者,他們,擋住了陳九陽的去路。


    陳九陽淡淡道:


    “我才走了多遠,你們何必又趕來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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