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去,一切歸於虛無。


    兇案得以告破,也算是告慰亡魂了。雖然她生前平日裏口無遮攔,總是在用語言暴力傷害別人,但是希望在另外一個世界裏,她是一個善解人意,懂得在乎別人的人。


    這個事情對於公雪來說,是一個解脫。她從一個有著天真夢想的孩子,轉眼就變成了執掌一個大公司的老板,這其中的變化很多,也太快。


    她曾也一度認為宋大明就是兇手,心中充滿著恐懼和怨恨,現在她知道了宋大明居做著一切是為了紀寒,他是個為了朋友願意犧牲掉自己生命的人,這讓公雪又有些慶幸,慶幸自己選對了人,還是慶幸這時間稍有的善良,她不知道。


    公雪給了受傷的宋大明一筆20萬的巨款,對於宋大明來說毫無疑問的是一筆巨款。一方麵為了表彰宋大明在競標時候做出的貢獻,另一方麵也處於對宋大明個人的關懷。


    得到這筆巨款的宋大明,又萌生了一個想法,就在周警官交代紀寒個人背景的時候,他第一次聽到邳頭市。他決定帶紀寒迴去看一下,或許會有一些新的發現,因為他始終相信,紀寒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傻子,他隻是失憶了,總有一天紀寒迴迴到一個正常人的狀態。


    通過這次的案件,他也讀懂了自己的內心,他也更加明白朋友,一個像紀寒這樣的朋友對自己來說是多麽重要。


    紀寒不僅僅是宋大明的朋友,他更像是宋大明的一個家人,一個宋大明願意用生命去維護的家人。


    半個月後,宋大明的傷勢完全的痊愈了,出院後的第一時間就是購買了去往邳頭市的車票,隨著一聲汽笛響起,發往邳頭市的列車啟動了。


    當初紀寒來到時候,也大約這個季節,轉眼就是一年過去了,跟隨極寒一起來的那些人,早已經安靜的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對於牛大夫他們也好,兩位司機也好,他們從邳頭市出發,終點到了那個礦坑。那深深地礦坑,在地圖上看像是一個空洞的嘴巴,它吞噬掉了曾經的過往。當紀寒踏上迴邳頭市的列車時,他還是不能想明白,那天在那個地方,曾經發生過什麽!


    人的一生要去往好多個地方,見好多的人,但總有那麽一個地方,總有那麽一個人,它在你的記憶裏,等待著你。


    紀寒換了一個城市,有了新的關心他的人,未來也許會有愛他的人,但在邳頭市這座小城市裏,他依然是很多人心裏最重要的人,逝去的來佛也好,活著的肖莉也罷。


    肖莉在那天夜裏被緊急轉到一家秘密的診所,被丁大舉的心腹侯冰院長保護了起來。紀寒和牛大夫他們離開邳頭市之後的第三天,侯冰就覺察到什麽,他第一時間把所有資料和檔案進行了銷毀,並將用來與丁大舉聯係的專用手機號進行了注銷。一個周以後依然沒有半點動靜,侯冰就安排了兩個心腹前去寒江市打探,化妝成保潔的兩位,發現屬於丁大舉的那間辦公室緊緊地閉著,一連半個月都沒有開一下,牛大夫他們也是音訊全無,侯冰明白了一切。


    丁大舉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連同紀寒,連同那些陪同的人員,甚至連司機也下落不明。他還是給了肖莉最好的治療,在三個月之後,肖莉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的問題,但肖莉的臉上卻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在那晚被毆打的過程中,肖莉被毀容了,肖莉的腳也有些跛了,走起路來一瘸一倒。


    從死神手裏逃出來的肖莉,曾經想過要去尋找紀寒,但他不知道紀寒現在人在哪裏,可當她看到鏡子中自己的時候,她開始猶豫起來,又過了一些日子,她被要求永遠離開邳頭市的時候,她依然沒有下定決心。


    她不想離開這個城市,她也不知道紀寒在哪裏?她甚至害怕紀寒見到自己現在這般模樣,那個曾經救過她的男人,那個給了她莫大安慰的男人,那個讓她有了擁有一個家的男人,自己是否還能配得上他呢?


    這之後,肖莉突然蒼老了很多,她為了留在這座城市裏,隻得隱姓埋名,一天到晚帶上口罩,她成了一名保潔。她似乎隻有癡癡的在這座城市裏等著,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好的辦法。她不後悔這些日子裏發生的事情,雖然徹底葬送了她的舞蹈夢,雖然紀寒早已下落不明,而自己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她曾經擁有過那麽多美好的瞬間,他曾擁有過一個家,在那個種著香樟樹的小院裏,有一個男人不管刮風下雨,一直在哪裏癡癡的等著她的歸來。


    劉戈是個有耐心的人,她相信如果肖莉還活著,那麽他一定會再遇到,再遇到的時候,他要用最殘忍的方法來對待她,對待那個差點把自己弄殘廢的舞女。劉戈暗地裏發出追捕令,但凡有提供線索的人,一次性給100萬,劉戈喜歡這種狩獵的方式,他也等得起。


    肖莉不敢再迴那座小院子,曾經她也偷偷跑到那個地方,去看一眼那個自己傾其所有買下的小院子,那顆香樟樹,可她發現裏麵似乎有人,他以為是紀寒迴來了,差點就推門走了進去。如果不是那幾位守院子的大漢喝醉了酒,暴露了行蹤,肖莉真的要成為劉戈案板上的羔羊了。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敢去那個院子了。


    紀寒在寒江市已經生活了一年多了,他經曆了一個新的城市裏的四季,邳頭市對紀寒來說,卻隻有那短短的幾個月,那些場景在紀寒的腦子裏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依然無法分辨哪一些是真正存在的,哪一些是虛幻的場景,除了肖莉之外,他幾乎忘掉了所有。


    火車在十幾個小時的顛簸之後,到達了邳頭市,站在人來人往車站廣場,宋大明才發現自己是多麽的魯莽,他沒有任何目的地,他沒有任何可以尋找的線速,他隻是憑借自己一腔的熱情,他隻是希望紀寒能夠迴到這裏,哪怕是尋找一個感覺呢。


    “我說紀寒,你真的完全忘了你住哪裏了?”宋大明試探性的問道。


    紀寒撓了撓後腦勺,尷尬的迴答道:“嗯,隻記得一個院子,裏麵有一棵香樟樹,還有酒吧,肖莉去酒吧上班,然後迴家。”


    “你平常不出去轉轉嗎?”宋大明隨口又問了一句。


    “嗯,不出去,在家裏等肖莉。”


    紀寒的迴答並沒有出乎宋大明的意料之外,他思量著下一步的計劃,這座城市裏會有多少小院子呢,又有多少小院子裏種著香樟樹呢?酒吧,這更可笑,哪座城市都會有不止幾百家吧。


    “對了,紀寒你來過火車站沒有?你是怎麽到的寒江市呢?”宋大明又問道。


    “我不記得了,不是火車,是一輛汽車,裏麵還有好幾個人。”


    “那些人呢?把你送到寒江市就走了?”宋大明一臉疑惑。


    “他們都被蟲子和鳥吃了,然後掉進了大坑。”紀寒癡癡的笑了起來。


    宋大明不想再繼續問下去了,他忽然有點懊悔自己怎麽就魯莽的來到這裏,沒有任何計劃。


    “我說紀寒兄弟,公總隻給了一個周的假期,去掉來迴的兩天,我們也隻有五天時間,也許我們可以從那座福利院找起,雖然已經沒有了,但是總會有一些記錄吧。”


    “或許,或許你可以突然找迴一些記憶呢!”宋大明聲音很低,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深秋的邳頭市,樹葉已經開始紛紛脫落,紀寒走的時候,也恰好是這個落葉紛紛的時節,那時候,他站在院子裏,看著被抬迴來的肖莉,她全身是血,奄奄一息,她緊閉著的眼睛,依然像月牙兒一樣好看。想到這裏,一種無助的情緒圍繞著紀寒,讓他感覺窒息。


    “兩位老板,外地來的吧,要不要打車?”一輛黑車司機把車停在了路邊,衝宋大明和紀寒喊道。“兩位是來旅遊的嗎?”


    “不,不用了,我們就是隨便轉轉。”宋大明迴答道。


    “放心,我收費低而且服務好,實話說,你們要是來旅遊的找我門票還能半價呢。”黑車司機不死心,又熱情的招唿道。


    “旅遊景區,我可沒聽說邳頭市有什麽旅遊景區!”宋大明一邊說一邊拉著紀寒往前走。


    黑車司機啟動了車,繼續沿著路邊跟著他們往前走,一邊走一遍衝著車窗外麵說道:“你看看,別著急嘛,你讓我說完嘛,咱們這裏之前是沒有什麽大景區,但是這不是眉山開放了嗎?你可別小看咱們眉山,這裏可是全國負氧離子含量最豐富的的自然景區呢,就這一年,政府就投資了幾十個億進行了旅遊開發,大城市裏來的人可多了呢,哎,我說你倆慢點,讓我說完啊。”黑車司機一邊開車一邊介紹道。


    宋大明停下了腳步,又衝著黑車司機說了句:“謝謝您,我們真的不旅遊!我們做了很長時間車了,現在要去酒店入住,很累。”


    “住宿嘛,你可以到眉山上的民宿啊,外地來的老板都喜歡到那裏住的,價格從幾百到幾千都有,最貴的一天要三千塊呢。”黑車司機滿懷期待的停下車,看著宋大明。


    “三千塊?”宋大明瞪著眼睛,“你怎麽不去搶呢?瘋了,去住三千塊一晚的酒店?趕緊走,在糾纏我要報警了啊!”


    看看宋大明的樣子,又看看不遠處的巡邏警車,黑車司機惡狠狠的瞪了宋大明和紀寒一眼,“我呸,兩個窮鬼,我當時什麽外地大款呢!”說完開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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