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泯到時,葬禮還未開始。


    他著黑西裝,手捧白花,端正冷肅,威儀堂堂。


    男人下車佇立,環視一圈。


    墓園門口,各省市牌照、豪車數不勝數,令人眼花繚亂。


    他收迴目光進門,在棺木前獻了花束,而後便默默無聞退到一旁。


    葬禮規模化很大,大概是霍宏山有意讓眾人知道明徽死亡消息。


    由此,參加葬禮眾人中不乏商界名流、高官政要,甚至連北省政府都派代表獻了花圈。


    薛泯麵無表情,雙手插入口袋,低頭踢石子。


    三天前,霍宏山突然派人給他送了葬禮請帖,可並未說原因,隻說讓他來。


    薛泯不明白他想法。


    深思原因,難不成是因為他給他送了明徽骨灰,幫了他大忙,這才給他機會來葬禮。


    畢竟在霍宏山視角,既不知道他與明家淵源,也不知道明徽離開與他的關係。


    若是想解釋原因,那隻有他幫了他這一條。


    可……霍宏山知道明徽沒死嗎?


    薛泯想得認真,思緒起落間,隻聽墓園寂靜一瞬。


    他下意識抬頭,看見霍宏山麵色哀戚,向他走來。


    “阿泯。”


    聲音一落,薛泯緊緊皺眉。


    “霍董節哀。”


    他正色,聲音疏離,“人死不能複生。”


    霍宏山不知所謂歎口氣,親密地拍拍他肩。


    “阿泯,今天你能來,我很高興。”


    聽了這話,薛泯不動聲色挑挑眉。


    這是什麽意思?故意在眾人麵前拉近兩人距離?


    “霍董言重了。”他後退一步,拉開兩人親密距離,又一板一眼客套安慰,“您注意身體,別太悲傷。逝者安息,生者要堅強。”


    霍宏山這種老狐狸,忽然轉變對他態度,一定另有所圖。


    薛泯不接招,霍宏山也不氣惱,隻莫名笑一聲,便走了。


    他剛離開,一旁便有人搭上薛泯,與之寒暄。


    薛泯語氣恭敬疏離,保持距離。


    他敢肯定,剛才霍宏山是故意的,隻是為何要故意,又為何這麽做?


    葬禮快開始。霍硯深遲遲未來。


    按北城習俗,妻子下葬,丈夫理應為妻子扶棺,可如今霍硯深不來,隻怕這項活動難以進行。


    霍宏山繃著臉,視線逡巡,落在人群中。


    “阿泯。”


    “你上前,為明徽扶棺。”


    話音落,人群中湧起一番騷動。


    北城傳統,能為逝者扶棺必是親近之人,霍硯深沒來,霍宏山便讓薛泯為明徽扶棺,這是什麽意思?


    眾人不由多想幾分,目光也不自覺落在薛泯身上。


    薛泯蹙眉,不知他打得什麽算盤。


    “霍董,我是外人,這不合規矩。”


    霍宏山隻擺擺手。


    “扶棺而已,我說了算,你上來。”


    薛泯一顆心沉入穀底。


    霍宏山這舉動,讓人琢磨不透。


    他若上前,難免眾人心裏會如何想,就算為明徽清白,他也不該去。


    “霍董,我不該扶,不如讓霍總來。”


    薛泯仍然不動,霍宏山臉色有些難看。


    眾人目光隻在兩人間逡巡,猜測關係。


    是霍家與薛泯有關係,還是明徽與薛泯有關係……


    未等眾人猜透,門外忽傳來一個聲音。


    “父親,怎不叫我扶棺?”


    霍宏山臉色肅然,眾人隨聲音看過去時,隻見霍硯深麵色端肅陰沉,行銷鎖骨,有被病痛折磨的痕跡。


    霍宏山麵無表情與他對視,“我以為你傷太重,不會來。”


    “父親說笑,阿徽入殮,我怎不會來。”


    吳秘書推輪椅上前。


    他朝眾人點頭,致歉。


    “實在是公司太忙,我來晚了。西郊項目組如今入駐霍氏,我要配合調查的情況太多,眾人莫見怪。”


    霍宏山繃著臉,不說話。


    吳秘書聽見霍硯深的話,隻覺得心驚。


    這是故意踩霍董雷區啊。


    誰不知霍董最要臉麵,他提起西郊項目,是想提醒眾人父子內鬥不和,還是想說霍氏如今身陷囹圄?


    他垂著頭,大氣不敢喘,隻默默當隱形人。


    眾人聽得稀裏糊塗,畢竟不在北城,對霍氏情況知之甚微。


    什麽項目組?什麽配合調查?


    開發北城西郊不是政府給霍氏的任務麽?依照霍硯深意思,是項目有動蕩,還是霍氏有問題。


    在場眾人哪個不是身經百戰老狐狸,霍宏山的話、霍硯深的話,他們能在肚裏心裏翻滾幾十遍。


    “至於你——”


    霍硯深又看向薛泯。


    輕蔑的,帶著諷刺的語氣,“你該謝謝父親,讓你有參加葬禮的機會。”


    薛泯一身黑西裝,本就是肅穆的顏色,如今配上他幽深表情,更端正嚴肅。


    有心人注視薛泯,又望向霍硯深。


    忽地有窺探到豪門辛秘之覺。


    兩人的長相,是否太過相似了些……


    倏而,薛泯點頭,“是該謝謝霍董。”


    他咬字極重,重點放在霍董兩字上。


    “阿徽父母在世時對我極好,如同再生父母,阿徽於我也如妹妹一般。我身份微薄,按理說不該來她葬禮,是霍董給我機會,該感謝霍董。”


    他朝霍宏山鞠一躬,語氣誠懇真摯,“謝謝您,霍董。”


    霍宏山淡淡乜他一眼,並不應答。


    薛泯幾句話挑破眾人猜疑,是不想讓明徽名聲受辱。


    霍硯深驀然發笑,盯著他,“薛總言之有理,是我考慮不周,忘了阿徽還有你這麽哥哥。幸虧父親記得,不然阿徽在天之靈該怪罪我。”


    他收迴視線,起身,拄拐,扶棺。


    “起棺——”


    司儀打破僵持氣氛。


    霍硯深顏色肅穆,走在最前,埋頭斂眉。


    薛泯一行人跟在棺後。


    眾人視線在三人間徘徊,心思各異。


    霍宏山霍硯深與薛泯三人,關係實在令人匪夷。


    至少看剛才模樣,似乎霍家父子水火不容,一派親近薛泯,一派疏離薛泯。


    難不成坊間傳聞是真,霍氏要變天了?


    ……


    夕陽落山時,葬禮結束。


    霍硯深作為逝者家屬在門口送客,黑衣白花,臉色嚴肅,冬日寒風刮起他衣角發絲,勾勒他鰥夫的慘淡模樣,


    賓客此時態度便顯露端倪,出現分歧。


    想與他交好的,連聲安慰讓他振作;想與霍宏山交好的,隻淡淡點頭便離去。


    霍硯深並無反應,不論親疏,他隻點頭。


    等薛泯過來,他才開口,“薛總留步。”


    薛泯站定,迴頭,麵色帶幾分疏離,“霍總,有事?”


    “葬禮結束,你心願了?”


    霍硯深挑眉,冷笑。


    落日餘暉,在他眉眼映一層紅霞,隻顯陰鷙、黑沉。


    他敵視他。


    薛泯端正,搖頭。


    “你錯了,你我都不想看到明徽有事。甚至,我比你還不想讓明徽出事。”


    車禍、流產、墜崖,這不是明徽該承受的。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


    “若你當初能對明徽好些,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薛泯語氣極重,一雙眸諱莫如深,盯著他。


    半晌,他囑咐,“往後,好好生活吧,算圓了明徽在天之靈。”


    他說完,轉頭離開。


    霍硯深攥緊拳頭,緊緊盯著他背影,臉色晦暗。


    “海城搜救隊不用再找了。”


    他突兀發聲,“派出去的保鏢都收迴來吧。”


    吳秘書驚詫,忍不住多嘴,“您要放棄?”


    霍硯深麵色一頓,轉頭睨他。


    吳秘書自知多嘴,忙緘默閉口。


    “放棄?”


    霍硯深冷笑一聲,“搜救隊本就是幌子,現在葬禮結束,幌子也該撤迴來了。”


    吳秘書內心驚顫。


    “您……您知道……”


    他以為,霍硯深固執成性,既不信明徽死亡,也不信下葬骨灰盒中是明徽骨灰。


    霍硯深並不多說,埋頭上了車。


    他知道,知道明徽早就離開,知道明徽已在別處安頓。


    男人垂眸,撫摸手上戒指。


    兩枚紅寶石對戒,與血紅殘陽應和,折射映襯他柔和目光。


    明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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