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下姓名,明徽長久惴惴的一顆心終於落到實處。


    為了這項目,她吃了太多苦。


    明徽長舒一口氣,轉身要走。


    “等等。”


    霍硯深叫住她,“手機還你。”


    明徽迴頭,見他拉開抽屜,將手機拿出。


    “謝謝。”


    她禮貌又疏離,無形與男人隔開一條界限。


    霍硯深麵上淺淡笑意未散,道:“手機給你,但你身份證件扣在我手上。”


    他又從抽屜摸出張方方正正卡片捏著指間。


    明徽抬手要奪,男人又迅速收手,戲謔道:“霍太太,給你手機已經算縱容了,千萬不要得寸進尺。”


    明晃晃的威脅。


    明徽咬著牙,“你憑什麽收我證件!”


    霍硯深一聲輕笑,天花板泄下橙黃色燈光鋪在他麵龐,點點微薄暖意卻被他眼底陰冷稀釋到幾乎消失。


    “明徽,咬人的狗都要用鐵鏈拴上,你呢?我憑什麽相信你?”


    男人關上抽屜,手肘抵在桌邊,不容抗拒的氣勢。


    明徽心頭滋生涼意。


    她是狗,身份證件是狗鏈。


    霍硯深要用狗鏈永永遠遠拴著她,永永遠遠囚禁她。


    “霍硯深,你太狠毒。”


    她十指緊握,手心疼到麻木。


    明徽又輕敵,麵前男人心機城府似萬丈深海,能在商場運籌帷幄的人,自然可以輕易識破她心思。


    “謝謝誇獎。”


    霍硯深身形放鬆,靠著椅背,幽幽道:“狠毒對我來說不是貶義,一個成功的企業家,可以有大愛,但不能不心狠。”


    他語氣微頓,目光落在她臉上,“明徽,記住。”


    “仁慈是成功路上最大的敵人。”


    ……


    這種贏了但又沒完全贏的感覺,真是讓人牙癢癢。


    她得到了手機,得到了項目,霍硯深滿足她一切,可又拿走一部分東西做交換。


    製衡術被這狗東西玩得明明白白。


    明徽咬牙切齒,帶著滿腹複雜情緒下樓。


    樓下,劉姨正等著她,見明徽出來,忙拉她進門。


    “先生,先生沒再對你做什麽吧?”


    之前劉姨見兩人遲遲不下來,便擅作主張上樓叫喊,沒想到恰巧救了明徽。


    “沒,他把手機還我了。”


    明徽語氣蔫蔫,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劉姨見她狀態不對,摸摸她額頭,“那這是怎麽了?也沒發燒啊。”


    “沒發燒。”


    明徽一頭倒在床上,“我隻是覺得霍硯深神通廣大,這輩子都跑不出他手掌心了。”


    她躺著,目光所及是白色天花板、灰色牆壁,連唯一的窗戶都拉上了窗簾。房間織成一張大網,朝她撲麵唿嘯,她的後半生即將被禁錮在這方寸之地。


    明徽摸摸小腹。


    懷孕這幾個周,她孕相初具,各種孕期反應也明顯,昭示這裏有個生命與她同根同源,共同成長。


    她如今確實沒有自由,可——


    可縱使霍硯深手眼通天,無所不能,但也隻限於大陸。天高海闊,總有他到不了的地方,正如那日看到的“對蹠點”。


    明徽腦中清明不少。


    她要去霍硯深的對蹠點,要跑,要離開,是為了自己,為了孩子。


    縱使如今艱難,可說不定下一步便是“柳暗花明”。


    想通這點,她原本情緒一掃而空。


    “劉姨,我沒事了!”


    明徽滿血複活。


    雖然霍硯深收了她證件,可一來證件還能補辦,二來世上不用證件離開的方法多得是。


    劉姨覺得明徽奇怪,剛才還一副懨懨模樣,現在就恢複活力,變化太快。


    “小姐,你真沒發燒?”


    她不放心,拿了床頭抽屜裏的溫度計掃一下。


    “沒發燒。”


    明徽親昵抱住麵前人,下巴蹭蹭她肩窩。


    “我隻是想到這世上還有像你一樣對我這麽好的親人,我就高興。”


    劉姨心中動容。


    她照顧明徽十幾年,看她從青春年少到如今模樣,自從十年前明家夫婦去世,她承受太多,有時候她想分擔,也無從下手。


    劉姨實打實心疼她,如今聽到她說這種戳心窩的話,眼淚止不住流下。


    “我也高興,我也高興……”


    她絮絮囈語。


    “但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是你能幸福。”


    明徽眼眶一酸,重重點頭。


    ……


    睡前,她拿出手機約見明懷禮。


    項目是肉,明懷禮是餓狼。


    一直用肉吊著餓狼驅使他就罷了,隻怕到時候餓狼狗急跳牆,會連累她。


    黑夜寂靜,明徽隻能聽見自己心跳。


    若是要走,臨走前要解決事情太多。


    首先是路線,其次是資金,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讓劉姨留在霍家了。


    她年齡太大,該迴老家安度晚年,到時給她包豐厚紅包;她鄉下住所太差,不如直接在縣城給她買房。對了,劉姨還有個女兒,前年剛剛嫁了人,自從生孩子後再沒出來工作,也得給她安排個工作。老師說得對,女人最可靠的隻有自己……


    想著想著,明徽昏昏入睡。


    夜已昏沉,皎月高掛天空。


    二樓,霍硯深將將處理完文件,眼下青黑顯出他此時疲憊。


    男人下樓倒水。


    別墅有宵禁,十二點之後保姆傭人不準出現在房間以外區域。


    他汲著拖鞋在客廳繞一圈,疲憊坐在沙發上。


    不遠處,是明徽房間。


    霍硯深喝一口水,沉沉目光流連在她門外。


    一雙侵略性極強的眸子,掃過她門框時卻變得柔緩,神色也鬆懈下來。


    夜深人靜。


    霍硯深閉眼,放輕唿吸。


    一牆之隔,他似乎能聽見門內女人的心跳。


    與他心跳同頻共振,相互交映——


    翌日,明徽吃了飯,這才不急不慢趕到約定地點。


    許是得到她承諾,霍硯深放鬆對她監管,平日隻要保鏢跟著便讓她出門。


    到咖啡廳時,明懷禮已等在那兒。


    他重複低頭看表動作,目光逡巡,生怕錯過明徽身影。


    看來真是急了。


    明徽道:“二叔,久等了。”


    “不久不久。”明懷禮搓搓手,熱情道:“阿徽,昨晚你說海城項目快到手,什麽意思?硯深鬆口了?”


    “嗯。”


    上次已經撕破臉,明徽便再不掩飾自己態度。


    “項目已經簽了合作意向書。”


    聽聞此話,明懷禮蹙眉,“我不在怎麽簽的?這種事不該兩個公司坐在一起協商……”


    他喃喃,忽而望向明徽,“你簽的?”


    “是。”


    明徽叫了杯白水,點頭承認。


    明懷禮臉色愈加難看,隻繃著臉,一言不發。


    明徽不管他臉色,道:“霍硯深意思是將項目放在我名下,但這項目畢竟是明氏的項目,放在我名下不合適。”


    “是啊,你說得對,確實如此。”


    明懷禮目光急切,“那硯深怎麽說?”


    “硯深原本執意想放在我名下,畢竟按理說明氏是吃不下這麽大項目的,硯深怕出差錯,想共同監管。”


    她語氣一頓,啜飲口白水,吊足明懷禮胃口。


    見他臉色又變不好,這才接著道:“後來我一再堅持,硯深說那就霍明兩家共同出資合辦子公司,將海城項目掛在子公司名下,由兩家共同監管,如何?”


    明懷禮臉色依舊難看。


    共同監管,還得共同出資……


    他猶豫。


    明徽見狀,又道:“若二叔不願意也罷。那就將項目放在我名下,再讓我入職明氏,如此也能達到共同監管目的。”


    明懷禮沉著臉,雙眸緊盯她表情。


    沒想到兩年前還寄人籬下的小丫頭竟長出了爪牙,如今要迴頭咬他一口了!


    他臉色青白不接,手背青筋繃起。


    這兩個選擇,一個比一個難辦啊……


    “這是你的提議,還是硯深的提議?”


    明懷禮繃著臉。


    “自然是硯深。”


    明徽悠悠喝一口水,反問:“二叔不信我?”


    明懷禮眯著眼,盯著她,“既然是硯深提議,我給他打電話談,怎樣?”


    女人聲音不疾不徐,忽地勾唇一笑,將杯子放在桌上。


    “二叔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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