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下車窗,是薛泯的臉。


    明徽一滯,微微搖搖頭,“他還沒忙完。”


    她的語氣盡量自然,試圖想讓對方相信自己的說辭。


    “雪天路滑,我載你吧。”


    薛泯的眼神掃過她孕肚,又收迴,探身從裏麵打開車門。


    明徽遲疑瞬間。


    “嗯,謝謝你。”


    明徽上了車。


    一則霍硯深陪程玉,大概率不在家;二是她身體確實疲憊,孕期的不良反應實在難捱。


    車子發動,薛泯一直沉默著,隻顧開車。


    自從父母離世,她已經十年沒見過薛泯,況且之前因為霍硯深的緣故,她與薛泯的交情也不深。


    如此一來,兩人連聊天的話題都沒有。


    過了半晌,明徽實在忍不住,問他:“那個,你還在部隊裏嗎?”


    “兩年前執行任務受傷,退役了。”


    薛泯目視前方。


    “哦。”


    明徽斂眉,沒了話題。


    傍晚,路燈亮起,明徽偏頭看外麵雪景。


    車窗玻璃上,燈光灑下映照出男人的影子。


    她凝視著,微微呆愣。


    薛泯劍眉星目,威儀堂堂,燈影下的輪廓端正冷肅。


    退役兩年,他身上仍有一身正氣。


    明徽看著,想著。


    三十歲的男人與二十歲的男人終歸是不同的。


    她記得最後一次見薛泯是在父母的葬禮上,當時的薛泯剛剛考上軍校,迴來報喜,可沒想到第一眼看到的是明家父母的遺體。


    當時的她哭得心碎,薛泯不遑相讓。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在葬禮上哭得雙眼都腫了。最後他向她說,以後有困難去找他,他一定會保護好她。


    而現在……


    明徽的目光聚焦到車窗上。


    三十歲的男人經曆了歲月沉澱,像一杯濃茶,香味幽遠,底蘊深厚。


    車子停下。


    “你自己進去吧。”


    薛泯大概顧慮他與霍家人的關係,隻將人送到半山別墅門口。


    明徽客氣告別,“謝謝你。”


    邁下車,猶豫了一下又道:“薛泯哥,路上小心。”


    明徽扶著腰,朝他招手。


    話音落,薛泯微愣,眼眸有絲深邃地看著她,一張小麥色臉膛上似乎驟然泛起了微微紅意。


    “嗯。”


    他答應著,慢慢掉過車頭後也囑咐一句,“前麵還有段路,你也小心點,我先走了。”


    說著車子輕快地駛遠。


    明徽目送他不見了影子,方才緩步走迴家。


    還未進門,保姆劉姨便匆匆過來告訴她。


    “小姐,後院的梅花開了,您去瞧瞧?”


    明徽此刻身體疲軟無力,隻想迴房休息,她擺擺手,“待會兒吧,我累了。”


    她要進門,劉姨仍舊攔她,“待會兒天就黑了,看不到了。”


    劉姨是從明家跟著她嫁到霍家來的保姆阿姨,跟在她身邊十幾年了。


    明徽不是傻子,看見劉姨的模樣,心裏有了猜想。


    她深唿一口氣,攥緊拳頭,“霍硯深是不是在家?”


    劉姨搖頭,“不是,小姐。”


    她搖頭,卻阻止不了明徽的步伐。


    “小姐,您別進去了!”劉姨索性擋在她麵前,“犯不著生氣。”


    明徽推開她,陰沉著臉,“怎麽不至於。有些事,親眼看見才能下定決心!”


    她不是人人揉搓的麵團,嫁給霍硯深之前,她也有脾氣。


    明徽一手扶著腰,推開門。


    她巡視一圈,客廳沒人,樓上臥室倒有動靜。


    明徽沉著臉,一步步踏上樓梯。


    臥室敞著門,程玉穿著她的睡衣躺在床上,浴室內水聲淋漓,傳出霍硯深的聲音,“程玉,幫我拿睡衣。”


    床上的女人應了一聲,打開衣櫃翻找。


    “硯深哥,是那件灰色條紋的嗎?”


    “是。”


    浴室裏的男人又應一聲。


    程玉找出睡衣,遞進去。


    男人露出一條胳膊,水淋淋、赤裸裸的,帶著浴室氤氳的熱氣。


    明徽看紅了眼。


    好啊!


    真的好啊!


    所謂的發燒生病,所謂的照顧,竟然是在自家大床上照顧的。


    這就是霍硯深拋下她迴來的原因,這就是霍硯深缺席她父母十年祭的原因!


    “程玉!”


    明徽氣勢洶洶,隱忍多年的情緒終於爆發。


    接受丈夫不愛她,接受程玉的存在,接受懷上孩子……


    可兩人還是這麽過分,踩在她的底線上,恨不得將她踩進泥裏!


    程玉下意識迴頭,就見明徽眉眼淩冽,高揚起手。


    她來不及躲開,那巴掌便落在她臉上。


    啪——


    力道之大,將她扇倒在床上。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明徽便撲到她身上,猩紅著眼,扇她巴掌。


    “你搶霍硯深,我忍了。你讓我懷孩子,我忍了。你欺負我戲弄我,我都忍了。可你為什麽還要這麽侮辱我!”


    她吼叫著,壓在程玉身上。


    “明徽!”


    霍硯深聽到門外吵鬧,出門便看見兩人扭打在一起。


    他咬著牙,額頭青筋鼓起,“明徽你太放肆了!”


    女人已經瘋癲,聽不到他聲音。


    霍硯深忍無可忍,快走幾步拽著她手將人甩開。


    “夠了!”


    女人腰窩磕在桌邊棱角。


    鑽心的痛,腹中孩子似有所感,一股暖流自腹中流出。


    明徽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捂著腰椎,緩緩坐下。


    她恨,眼中帶淚。


    麵前的丈夫對她極盡厭惡,可對程玉卻小心翼翼,如珠似寶地嗬護。


    “霍硯深,到底誰才是你的妻子,到底誰懷了你的孩子!”


    心頭的滯澀,鬱悶全部化為怒火,氣勢洶洶。


    下一秒卻又墜入寒冰,心如死灰。


    “霍硯深,你當真要把我留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用掉嗎?!”


    她說這話時臉白得沒了血色,可男人直接無視了她。


    霍硯深睨她,冰冷道:“住嘴!你想什麽,我和程玉清清白白!”


    明徽搖頭,她淚眼朦朧。


    腰痛,但比不上心痛。


    “我父母十年祭日,你半途離席說照顧她,我答應了,我被客人逼問你看不見,我難過落淚你看不見,你眼中隻有她!可你不該,不該在今天帶她迴家,在我們的床上,她穿著我的睡衣……”


    女人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霍硯深,我父母在天上看見了,一定要她性命!離婚!我們離婚!”


    啪——


    女人話音止住,她偏著頭,滿臉的難以置信。


    臉龐,火辣辣的痛。


    霍硯深站在她麵前,黑著臉,厲聲疾色。


    “跪下,向程玉道歉。”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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