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髒。


    她的心裏湧出一陣厭惡。


    手緩緩拿開,她看向廚房,裏麵醒酒湯咕嚕嚕冒起了泡。


    她轉身走過去,霍硯深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想要叫住她繼續,但眼皮動了動,還是沒有睜開。


    將熬湯的火關掉,一邊用勺子攪動放涼,明徽一邊低沉地問:“硯深,今晚是程玉送你迴來的?”


    霍硯深沒有迴應。


    已經眼見為實的事,他向來不屑於再多做解釋。


    明徽本也不期待自己能得到答案,隻是想將自己的委屈說出來,她接著說:“可之前是她聯係我,讓我去接你。”


    她的聲調裏帶著幾分壓不住的怒意:“她告訴過你了嗎?”


    霍硯深睜開眼,看了過來:“你在質問我?”


    他一雙眸如鷹隼,帶著毫不掩飾的兇意。


    明徽低下頭咬著唇,忍住眼眶中翻湧的淚珠。


    “你們這麽耍我,有意思嗎?”


    “耍你?”霍硯深不置可否地打量著她:“你說程玉耍你?”


    “是。”


    明徽攥緊了手裏的勺子,沉沉地道:“她讓我去接你,卻又把你送迴來,不是耍我,是什麽?”


    “程玉心思簡單,她送我定是因為你沒去。”霍硯深重新閉上眼,語氣漫不經心,“你最自私狡詐,你說的話,我一點都不會信。”


    明徽身子一顫,淚水忽地撲簌簌落下。


    “霍硯深,到底我是你妻子,還是她是?”


    男人漫不經心地一笑,“妻子是你,可你也隻是陪我演戲的妻子而已。”


    屋外大雪紛飛,卻不及屋內冰冷。


    良久的沉默。


    霍硯深站起身走過來。


    明徽咬著唇,可憐模樣卻難讓麵前的男人心動一瞬。


    他上前一步,捏著她下巴,語氣戲謔:“明徽,你不會以為成為我妻子,就能讓我愛上你吧?你真的這麽天真?”


    霍硯深勾著唇,笑容中卻是嘲弄與輕視。


    “你如果真的天真,就不會做那種事情了。”


    他彎腰,拍拍她的臉。


    說完,男人大步邁開,上樓,“待會兒把醒酒湯送上去。”


    明徽忍著淚意,心頭已然冷若冰霜,她轉身叫住他。


    “明天是我父母祭日,你去不去?”


    “去。”


    霍硯深應一聲,目光並未停留。


    明徽看著他上樓,手裏的勺子繼續攪動著鍋裏的湯。


    湯慢慢的轉動著,變成了小小的漩渦,而這小小的漩渦卻似乎要將她整個心,整個人都慢慢的吞噬了。


    我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卻要我一直來彌補過失?


    怎麽彌補才能變好?


    也許應該像歌裏唱的一樣,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可是,她懷孕了。


    窗外又下雪了。


    她隱隱聽到霍硯深在與程玉通話,那種親昵與甜蜜,她以前也擁有過。


    那時,父母還在,她也幸福。


    霍硯深說她是個小太陽,渾身散發著讓人喜愛的光亮。


    可父母突然去世,霍家也被波及跌入低穀,她孤立無援,想自救。


    於是她奔走四方求助,聯絡父親在世時的親朋好友幫幫霍家。


    可沒想到有一次,對方起了色心,下藥強迫明徽。


    明徽迷迷糊糊,將對方當成霍硯深,抓著他脖子喊硯深哥哥,被霍硯深看的正著。


    男人救了她,卻因為這遭事再也不信她,不愛她,任她怎麽解釋、擺證據都無用。


    一時的走神,明徽的手被鍋沿燙了一下,她忙打開水龍頭衝洗降溫。


    樓上,霍硯深喊她,“醒酒湯呢?”


    “馬上好了。”


    她應了一聲,拭掉眼中淚水,盛了碗湯上樓。


    霍硯深胃不好,喝酒應激,又吐了。


    她服侍男人喝下醒酒湯後先收拾了主臥的狼藉,這才去次臥躺下。


    臨睡前明徽看了眼時間。


    淩晨四點。


    她閉上眼,翻身,眼中朦朧有淚。


    今日,就是父母的十年祭日了。


    她蜷縮身體抱住自己,撫摸肚子,口中喃喃,“也許是時候換一種方式了,總不能叫孩子出生後和我一樣受委屈。”


    再睜眼時,天還沒亮。


    明徽打開窗戶,雪停了,物業在清路。


    她關上窗戶披了件外套去洗漱。


    洗漱完,她敲主臥房門。


    “硯深,該迴明家了。”


    霍硯深有起床氣,不知拿什麽東西砸在門上,砰一聲,門板都有震顫。


    明徽不說話了。


    她手搭在門把手上,沉默半晌才道:“你先睡,做完早餐我喊你。”


    門內沒應聲,明徽扶著肚子下樓。


    霍硯深大學是在國外讀的,愛吃西餐。


    明徽不擅長烹飪西餐,剛結婚時做的飯,他一口都不吃。


    她沒辦法,報了六七個西餐教學班,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西餐大師。


    奶酪煎蛋、西多士和牛奶,是霍硯深早餐標配。


    牛奶必不可少,奶酪煎蛋有時換成北非蛋,有時換成煙熏三文魚配吐司。


    她看了眼時間,七點了。


    明徽撫著肚子,又上去喊他。


    “硯深,七點了,吃早飯嗎?”


    霍硯深這次態度好多了,明徽聽見門內窸窸窣窣的聲音,大概是他在穿衣服。


    明徽也不耽誤,下樓擺盤裝早餐。


    十分鍾後,霍硯深下樓,一言不發吃飯。


    明徽在一旁服侍著,偶爾吃一口蟹粉湯包,再抬頭看他一眼。


    霍硯深是大院裏有名的“嬌嬌男”,模樣俊俏,皮膚白膩,女孩都比不上他。


    六歲以前在霍家當女兒養,她總是纏著他,叫他“姐姐”。


    六歲時,另一個大院的子弟看上了霍硯深,圍追堵截要娶他當老婆,霍硯深惱怒,主動把一身牛奶皮曬成了黑皮。


    那時他就不準她叫“姐姐”了,總是一板一眼訓她,叫“哥哥”。


    “看什麽?”


    他一身起床氣收斂,語氣稍稍溫和了些。


    “我在想,叫你姐姐,還是哥哥。”


    明徽與他開玩笑。


    說完這話,她就後悔了,霍硯深早餐時不喜歡別人鬧騰。


    難得的,他沒惱怒,甚至臉上也沒什麽表情,甚至還頗有興趣地接了話茬。


    “不準叫姐姐,也不準叫哥哥,該叫丈夫了。”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明徽心一動,恍惚間,又迴到了以前。


    霍硯深將杯子磕在大理石桌麵上,砰一下,明徽緩過神


    “走。”


    明徽點頭,收拾了桌子。


    今天司機在,路上比昨晚好走許多。


    到明家時,已經搭好了靈堂,明懷仁夫婦的黑白照片放大,掛在靈堂上。


    明徽鼻子一酸,淚意盈盈。


    霍硯深主動挽著她胳膊,一臉哀切,安慰她:“阿徽,嶽父嶽母九泉之下一定不想看到你這麽傷心。”


    明徽偏頭看他,男人眼中的惋惜哀切不似作假。


    隻是她知道,這一切都是裝出來的,如今她與霍硯深有多恩愛,背後她與霍硯深就有多疏離。


    入了正廳。


    屋內眾人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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