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夢蝶欲歸心安處


    某座五星酒店的大禮堂被插隊租用了下來,原計劃在此地舉辦的勵誌兼帶貨演講被清出了會場,勵誌大師連帶某些商標不明的貨物也被掃地出門,那位大師連屁都沒敢放一個,可見三教九流之人,俱是眉眼通透之輩,古今皆然。


    “還不快滾?等著我找人查你的商品是吧?今天也就是沒工夫搭理你個小癟三,還杵在這幹啥?”


    大師諂媚的遞了一根煙,賠著笑臉說道:“你看會場裏的礦泉水就別撤下了,我準備的礦泉水雖然名氣小點,但也不是三無產品,您通融一下,我也懶得來迴搬運了,茲當是我讚助了,您看行嗎?”


    一身西裝安保人員冷笑道:“打廣告打到我們頭上了?少打歪主意,趕快給我扯了,我們還用的著你讚助?我們自己有經費,就是進場的任何東西,都得撕掉包裝!快走!”


    見偷雞不成,那位大師隻得悻悻離去,錯身之間,隻見一輛黑色商務車打開車門,一個雄壯的身影身著鎧甲邁步走了下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安保人員。


    “cosy現在都這麽大陣仗了?什麽世道,切~~~紈絝子弟!”


    崔堯心眼多小哇,那是眼裏揉不得一點沙子,隨手從身後的安保人員摘下一個紐扣,一個拈花指就嘣了出去。


    身後的騷亂崔堯沒再迴頭旁觀,耳邊漸遠的痛唿好像畫外音一般無關緊要,因為崔堯在車上時又聽到了遙遠的對話,好像是自己老爹迴來了,此刻正與李積爭吵。


    眼下嘛,聽尉遲寶琪的口吻,好像是被關了起來。


    隨著史書上自己一家的徹底消失,以及軍中微妙的態勢,想必隨著自己的昏迷不醒,各方的心態好像發生著自己不想看到的變化。


    崔堯腦中放空,想的卻是到底該如何迴去?若自己當真是一趟單行票的旅行,隻怕真的會發生不忍言之事啊。


    “記者發布會還有二十分鍾才會召開?要不要休息一會兒?我看你神態疲憊的很,是不是身體有什麽不舒服?”


    崔堯迴身拱手:“多謝兄長關心,無妨,隻是遠離故土一千三百年,難免有些彷徨。”


    老者笑道:“兄弟這話錯了,此地就是你的故土哇,我們都是一般模樣,雖說鄉音稍改,但傳承未斷,怎麽就不能是故鄉呢?”


    “吾心安處是吾鄉啊,兄長好意心領了……如有可能,我還是想迴大唐。”


    崔堯委婉拒絕了老者的招攬,他的目標很明確,即便屬於同一種族,可自己的根不在這裏,他願意配合老者的一切安排,可卻無法拋卻大唐!


    “可你還能迴去嗎?”


    “不知道,若有可能,當是義無反顧。”


    “嗬嗬,我也希望你能圓夢,如此一來,豈不是科學史上又一大奇跡?”


    崔堯也恍惚了,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夢?可若是夢,也太過真實了。


    ……………………


    “請問這位崔先生,你當真是從一千三百年前一直沉睡到現在嗎?”


    崔堯彈了一下話筒,直到刺耳的聲音傳來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早想這麽幹了,可惜小時候沒這條件,也沒這麽多人等著他說話,大了以後,唐朝又沒這設備。


    “這位仁兄想必沒有認真觀摩方才幕布上的錄像,某家自北海被這兩位小兄弟接手之後,全程都被錄製了下來,想來某家不可能為了一個惡作劇,就跳入北海等待來人開棺。


    這個問題不該問某家,我想官府解釋才更加權威,畢竟某家是被動來此的。”


    翻譯過後,現場響起一陣哄笑,大家都是早早就拿到視頻研究過的,不信的話你還來個屁,白白浪費一個問題。


    此時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站起來用生澀的漢語說道:“還請先生注意措辭,那是貝加爾湖,不是什麽北海。”


    崔堯平靜的答道:“北海!爾等蠻夷若是不知,可自去翻閱典故,看看蘇武牧羊是何等壯哉,北海之名不容篡改。”


    老者悄聲道:“這是戰略合作夥伴,不用上頭。”


    崔堯也悄聲道:“蠻夷也,何足道哉!”


    偏偏話筒並未如同老者一般遮住,這句話的口音又略帶有現代口吻。


    那位番邦女士有些氣憤,可又舍不得第一手資料,頓時有些如坐針氈。


    老者急忙圓場:“下一位,下一位!”


    “請問你是出自高麗世家的崔姓大貴族嗎?如果是的話,還請詳細解說一下李世民當初是怎麽被射傷一隻眼睛的。”


    崔堯扭頭四處翻找了起來,老者心知要完,連忙拉著崔堯,安撫道:“別急,別急,大國外交自當雅量!”


    “我劍呢!我要劈了這隻蠻夷!造謠造到我嶽父頭上了,你莫攔我……”


    老者急忙叫道:“把那個棒子扔出去,快!”


    “我不走!你是不是被華夏脅迫了?放心大膽的說,我國現在雇傭了美軍駐紮在大韓領土之上,根本沒在怕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扔了出去。


    崔堯抄著凳子,對著遠去的叫囂有些茫然,他們這麽狂的嗎?這等番邦留著幹嘛?為何還不破其宗廟,毀其社稷?留著給自己治低血壓嗎?


    “下一下,下一個,我說兩句,再問不相關的問題一律清出場外!”


    老者擦擦汗,古人的涉外交流當真是彪啊,你說你抄椅子幹啥,不過倒是痛快。


    此刻一位西歐人站起身來,凝重的問道:“請問你的本名是崔堯嗎?是不是有個姐姐叫崔靜宜?”


    崔堯呆在原地,一股被偷窺了隱私一般不知所措,他也凝重起來,翻過桌子,向那人走去!


    “史書上都不曾有我姐姐的名字,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人激動的渾身顫抖,大吼著亂七八糟的言語,表情似乎十分激動。


    崔堯一臉懵逼的聽著,一個單詞都聽不懂。


    環顧四周,卻見到不少人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崔堯有些不耐,單手提起了他:“說人話!”


    那人被震得耳膜生疼,連忙掙紮了起來,可他那點的力道,又何如螳臂當車?


    老者連忙走了過來,拉著崔堯說道:“別激動,別激動,他說他是你親戚……”


    崔堯指指自己的眼珠,又指指對方的灰眼睛,意思不言而喻。


    懸在空中的那人終於開了竅,用中文大聲喊道:“祖宗欸,我真的和你有血緣關係,我是你姐姐的第六十九代嫡孫!我姓奧古斯都-崔,第六十九代先祖名諱是盧基烏斯-奧古斯都-崔!”


    “放你娘的屁,我姐姐能嫁給番邦野人?來來來,你給老子說清楚,從哪得知的盧基烏斯這個名字?他娘的,他一介西洋浪人,也有資格入贅我們家?”


    老者一臉吃瓜的表情:“謔,還真有這個人?”


    現場凡是能聽懂漢語的人都聚精會神起來,跨越千年的陳年老瓜啊!不虛此行,不虛此行!


    那人趁崔堯愣神的當口,躲在老者背後,兀自說個不停。


    “真的,真的,我們奧古斯都-崔氏一族,一直刻意躲避戰亂,如今傳承千年也有小有積蓄,對於曆史我們一直是保持著認真嚴謹的態度的,可惜一直不被西方史學家所承認。


    我們奧古斯都-崔氏一族才是橫跨東西方兩大貴族的傳承,延續至今的高貴存在,這一切都有祖上傳下的記載為證!我族現在還保留著當初盧基烏斯先祖和靜怡老祖奶奶的手記呢。


    “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他盧基烏斯憑什麽能得到我姐姐的青睞?我爹呢?他能同意?長孫詮呢,他吃屎去了?”


    “長孫詮這個人祖先的手記裏也記載了,那是祖奶奶的舊情人,後來他迫於家族的壓迫,娶了你的遺孀,祖奶奶就此和他反目,祖奶奶的父親崔廷旭先生被當時的皇帝和李姓大臣一同迫害,死在了獄中。


    基於大唐皇帝態度的變化,全國到處都在銷毀關於你的存在,後來祖奶奶選擇了祖先,帶著你的遺腹子遠渡重洋才來到羅馬定居!真的,你相信我,西方史學家都說我們在編故事,可這都是真實記載的啊,不是胡亂編造的……”


    崔堯在聽到遺孀的時候,大腦就陷入了空白,原來真實的曆史是這樣的嗎?


    “那火炮呢?”良久之後,崔堯似乎才艱澀的吐出了一個突兀的詞語。


    “稱霸東亞之後,李承乾就大批量的銷毀了……因為各地火炮管理的太不嚴謹,時常有暴力事件發生。可惜後來一個叫李誌的人趁亂用你殘留下的火炮造反成功,推翻了李承乾的統治,李誌的誌是誌向的誌,他也是皇族旁支出生。


    在你趁亂逃生的友人楊續業的建議下,改名李治,謊稱是李世民嫡子,後來的事情,就和你們華夏的正史差不多了……


    你信我,這真的不是野史,是真實存在的!”


    老者與現場眾人津津有味的聽著,這故事編的還挺圓,至於真假……


    看著崔堯近乎崩潰的表情,嘖嘖,好像有可能是真的呀。


    經過了這一段插曲,現場的情形愈發詭異起來,大家都用一副憐憫的目光看著崔堯,心裏卻在構思著情節,豐富著劇本,這要是拍出來,不得是火爆全球?真人事跡改編呐,你就說頂不頂?


    好在崔堯尚有強大的神經,配合著老者講述完自古以來之後,記者發布會就草草散場。


    在要來崔靜宜的手記照片之後,崔堯此人就好像在大眾眼中蒸發了一般,再也不見蹤影。


    …………………………


    國立圖書館中,最近有一個奇怪的身影,近兩米的身高,卻紮著一個馬尾,每日雷打不動的泡在圖書館裏,一杯清茶一坐就是一天。


    看的書籍也頗為古怪,誌怪小說,詩詞歌賦乃至暢銷書都是一概不碰,淨挑些生僻的專科學習材料來讀,也算怪哉。


    此刻崔堯就手捧著一本《母豬的產後護理》看的津津有味,手邊還堆著一摞書籍,擺在最上麵的赫然是一本《化工材料詳解》。


    李虎悄悄的走近崔堯,輕聲說道:“你要的《軍民兩用手冊》我給你找到了,不是我就奇怪了,這種過時的東西,你找它幹嘛?還想著迴去的事呢?過去了就過去了,弟妹的事估計也是被迫的,政治嘛,不以個人的意見為轉移的,想開點,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崔堯淡淡的迴應道:“你確定我這十四歲的年紀,不犯法?別迴頭再把你朋友給送進去了,某家還不到性同意的年齡。”


    “說的也是哈,要說兄弟你就是聰明,這普通話說的賊溜,這才幾天啊?有一個禮拜沒有,你這話說的夠地道的。


    呐,你身份證也辦下來了,你看看,年齡標注的是十八歲,怎麽樣?哥們夠意思吧?”


    崔堯拿起身份證看了一眼,恍然發覺自己好像曾經也有一張,不過按時間算,應該已經二十六了吧?


    “那個小區找到了沒?”


    “你還沒說找那裏幹啥呢,不是盯上誰了吧?咱可說清楚,文明社會,不許隨便動刀子哈。”


    “恕我無法名言,某家的來曆太過糊塗,說出來也是貽笑大方,若將我當朋友,還請給在下保留一點隱私。”


    “誒誒,開玩笑呢,這麽認真幹啥?找到了,你說的那個老人也找到了,他家孩子也放出來了,那老頭有個銷了戶的大兒子也叫崔堯,不是你的轉世吧?別生氣,開玩笑的。”


    崔堯聞言抬起頭,說道:“在幫我一個忙,明天帶我去看看,好嗎?”


    “真有關係?”


    崔堯隻是不語,直勾勾的盯著李虎。


    “哎呀,怕了你了,首長說了,你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做什麽都是應該的,行,明天一早?”


    “嗯。”


    翌日清晨,崔堯坐在車窗裏看著陌生的街道,沉默的問道:“這地方以前不是這般模樣吧?建築挺新的。”


    李虎愈發狐疑,可也沒說什麽,隻是徑直答道:“老城改造嘛,這一片起來已經三、四年了。你找的那個老小區因為地段不好,所以沒趕上拆遷,否則我還真找不到。”


    “這樣啊,難怪物是人非……”


    “兄弟你說實話,是不是以前來過?”


    崔堯依舊不語,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紛亂的前半生,雖然他的生理年齡才十四歲。


    李虎理解的拍拍他,並沒有再追問,異人必有異事,自己刨根問底,倒顯得自己不灑脫了。


    “到了,門口擺攤賣羊肉串的就是老頭的二兒子,原先有些小偷小摸,前些年還失手傷過人,不過還算浪子迴頭,出來幾年後,也慢慢撐起了家,還算不錯。


    門口下棋的老頭就是你找的人,他老婆五年前就走了,目前孑然一身,也沒找後老伴。”


    崔堯看著熟悉的陌生人,眼角有些發紅,他收拾一下心情,壓住鼻腔的酸意,笑著說道:“我想和他聊幾句可以嗎?你們先走,一會我打你電話,行嗎?”


    “那怎麽不行,誰還沒點私事,我去前邊菜市場買點菜去,這邊的東西實惠的很,我也是前兩天打聽的時候才發現這塊寶地的。”


    “謝了,那我去了。”


    “謝什麽呢,都朋友。”


    崔堯下車之後,在陰暗處看了良久,卻始終不知道該如何開始,他昨夜預想了無數打開局麵的話題,如今卻像梗在喉中,一無所得。


    他就那麽靜靜的看著,直到老頭狐疑的迴望了過來,二人目光交錯,崔堯心神顫抖,老者卻越發狐疑。


    “幹什麽的?鬼鬼祟祟看半天了,二小子,你過來,有人盯上你老子了,你看看是不是道上的混混?”


    那年輕人憨笑道:“爸,你說什麽呢,我早就不是街溜子了,說什麽道上呢,人家可是文明商販。大哥,來點羊肉串?新鮮的羊肉,腰子肥瘦合適,保準你吃一串想兩串……”


    崔堯僵硬的邁步走向前方,麵對著狐疑的老頭,伸手將他提了起來抱在懷中,輕聲呢喃道:“爸,對不起……”


    二小子看有人當真對自己父親不利,那還管什麽文明商販?抄起一根冒火星子的鋼釺就插了過去。


    忽地一聲旱地驚雷,頓時狂風大作!


    崔堯神魂不穩,頓時頭痛欲裂!


    恍惚間聽到幾聲詫異的對白,頓時安下了心。


    “爸,剛才是怎麽迴事?你坐在地上幹啥?”


    “不知道啊,不知道誰把老子扔地上的,你小子手裏拿著簽子要幹啥?捅你老子嗎?”


    “不知道啊,我也沒印象……這是誰掉的金紙巧克力?”


    “不知道啊,我看看,謔!不是巧克力,是真家夥!二小子快收起來,別讓別人看見!”


    “不好吧,管教說過這種東西要上交的。”


    “你懂個屁,二十郎當了,還沒個對象,不得用錢嗎?聽我的。”


    “欸~~~~”


    “李帥意欲何為?”


    “當然是送崔堯迴去,眼下平壤城已攻下大半,大總管老這麽拖著也不是那麽迴事,不如早早運迴長安,或許還有點救。”


    “敢問李帥,為何要囚禁我父親?即便我父親言語激烈了一些,也不過是出於父母心,略有不當,李帥此事是不是有些過了!”


    “崔博士身為我大唐縣子,以下犯上,妄圖幹預國戰,老夫處理的合情合理,任誰也挑不出錯來!你要作甚?身為一名小小校尉,也要學你爹一般犯上作亂嗎?”


    “不敢,李帥扣的帽子未免太大了,我爹不過與你爭論幾句,如何談得上犯上作亂?更何況我爹帶迴來的乃是我崔家自己的物資,李帥憑空扣下,吃相未免也太過難看了吧!”


    “老夫說過,身處國戰,大唐境內所有的物資皆是軍資,老夫征用再妥當不過!”


    “李帥莫忘了,我三弟才是遼東行軍大總管!”


    “廢人一般,你讓他起來呀?難道他一日不醒,這遼東就不打了嗎?”


    話音剛落,李積就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被提到了空中,咽喉被一隻大手緊緊扼住,似有收緊之象!


    一道悠長的聲音響起,話音雖幹澀,卻充滿了鏗鏘之力!


    “李將軍是在說某家是廢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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