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三方會合在即


    平壤城西三百步外,薛禮這邊廂陷入了苦戰。


    “爾等圓陣輪替防禦,內層雁行陣收起刀盾,不需爾等輪替,速速裝填火槍!”


    “炮兵也都給我停下,沒看見蠻夷學聰明了嗎?人家都都散兵衝鋒了,爾等還打個蛋!買賣做的虧本,還不速速持槍!”


    所謂人的堅持總是隨環境改變的,就比如崔堯在同僚的影響下,學起了聽聲辯位,陣型變換,料敵估數,也比如此刻的薛禮!


    出於對戰場變化的細微認知,他也不得不承認,眼下唐軍裝備的火槍,在此等情況下,比冷兵器開片要合適的多。


    尉遲恭 矗立在輜重車上,聽聞薛禮的臨陣指揮,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就該如此嘛,意氣之爭哪有大局重要?有好玩意不用才是蠢貨,薛小子知變通,不死板,可比軍中那些老頑固強多了。


    當然這些老頑固自是不包括尉遲自己,他老人家有一個唯武器論的寶貝徒弟,整日反向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也去了不少偏見,更何況這武器迭代的工程,乃是先皇一手推進的。


    自認先皇頭號忠犬的尉遲恭何曾有悖逆先皇的道理?與崔堯的日常爭論不過是麵子上下不來台而已,私下裏,尉遲恭也沒少打靶,時常惹得左鄰右舍登門小意抱怨。


    老將軍的賠禮方式也非常簡單粗暴,老夫擾民了是吧?來來來,進得府來,前廳設宴,你若喝倒了老夫,老夫就拱手致歉,你若沒那個本事,不也混了一頓好酒飯不是?


    老將軍得了薛禮的命令,悠然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的層層撥開,從裏麵掏出一件精巧的物事。


    他盯著此物前後打量,直到發覺沒有任何破損才滿意的點點頭,隨後叫道:“車裏的小子,將老夫的火槍取出來!”


    李象從車窗探出頭來,問道:“車裏並無火槍啊?”


    “枕頭旁邊那個檀木匣子,打開鎖璜,自能看到。


    “不過一列裝兵器,您老至於這麽寶貝嗎?還裝個盒子?”


    “你小子懂個屁,這是你姑父為了老夫的壽辰親手打造的,豈是常規武器可比,莫廢話,速速拿來!”


    李象不以為然,崔堯的手筆?他也不是積年老匠,還能有將作監的手藝好?老將軍忒溺愛姑父了,須知術業有專攻。


    雖是不以為然,可李象仍是乖乖的打開木盒,將東西遞了過去,期間卻也不免疑惑:這把槍上怎麽這麽多卡筍,忒繁複了吧?一點不如士卒手上用的簡單利落。


    尉遲恭拿到步槍,打量著槍身上銘刻的“永徽三年秋,弟子崔堯為恩師祝壽所鑄”的字樣,不免有些得意,要說崔小子是個知情識趣的,送財貨哪有送兵刃來的合心意?更別說這把槍還有不少巧思在裏麵。


    他將手中的精巧玩意對準槍身,稍稍用力就卡在了槍身上的卡筍,用手晃動了一下,發覺紋絲不動,遂得意的笑了起來。


    “老將軍,這是啥?”李象從窗戶裏探出身子問道。


    尉遲恭得意非凡,自誇道:“這是法器!你小子不懂,此乃萬年水晶磨製,可大增人之目力,與火槍結合,實乃是殺人的恩物!”


    李象一臉懵圈,他咋就那麽不信呢?


    吹你媽呢,還法器,寶光全無,瑞靄無蹤,你說這是法器?


    “老夫這杆槍能打五百步!你信不信?”


    李象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盯著尉遲老將軍,心道尋常火槍也就能打一百步,超出了這個距離,就不知道飛哪去了。


    你這槍管就因為比旁人的長四、五寸,就敢吹這等牛皮?那將作監若是做上一批半丈長的槍管,豈不是要打到月宮上的玉兔?


    “老將軍威武!”


    聽著大皇子敷衍的話,老將軍不以為忤,當初自己也是不信的,可後來……嗬嗬,自己當真收了一個寶貝徒弟。


    “看到城頭上的大旗了嗎?你估摸著有多少步?”


    李象打眼一看,隨口說道:“三百步開外,不到三百五。”


    “看好了!”


    尉遲恭屏氣凝神,片刻後仍覺不妥,遂趴在車頂上,撅著屁股瞄準。


    “老將軍這是作甚,其態甚醜。”


    “閉嘴,莫要打擾老夫運功。”


    嗬斥了一句,尉遲恭收斂心神,默念著旁人聽不懂的言辭:風向……三百步下墜……


    直到他感覺刹那無風之時,才扣動了扳機!順著瞄準鏡,尉遲恭分明看到一道筆直的空氣流動直衝城頭!


    “……當真折了!老將軍神乎奇技!”


    尉遲恭不理大皇子的前倨後恭,遂下令道:“兒郎們,鼓噪起來,天佑大唐!敵軍逆天而行,遭至天譴!不信且看城頭大旗已斷!”


    唐軍將校中,不少眉眼通透之人,聞言就知其意,瞬間鼓噪了起來!


    “賊旗斷折!天命在唐!”


    “賊將授首,偃旗潰敗!”


    呃,這句就有些不科學了,唐軍自身還被圍著呢,怎可能斬將奪旗?


    可戰場上的從來隻能盯著眼前渺小的視角,如何能俯視全局呢?真有不少懂漢語的二愣子迴頭望向城頭,這一看不打緊,當真是亡魂大冒。


    …………………………


    淵蓋蘇文皺著眉頭看著斷折的高句麗大旗,疑惑道:“當真有一股怪風?恰好就吹斷了大旗?”


    “……隻怕是的。”


    “手臂粗的大旗,你給我吹吹試試?今日不過是微風,哪來的這般大的力道?莫不是爾等撞斷的,在此推諉?”


    “大人!絕非如此,這旗杆立在一人多高的石墩上,尋常人根本碰不到的!”


    淵蓋蘇文語塞,於是煩躁的揮揮手,吩咐道:“拔出殘木,重新插上,快點,若是動搖了軍心,那你試問!”


    “……諾。”


    小校灰溜溜的捧著旗杆跑了迴去,早知道就不該稟報的,直接插上不完了,報個信還背上鍋了,上哪說理去。


    迴到城頭,喚上二三袍澤,幾人一同將旗杆重新插入,才鬆了一口氣。


    豈料剛插上沒盞茶時間,又是一陣帶著輕微嘯叫的怪風徑直撞斷了旗杆!


    “見鬼了!!!”


    “怎麽這怪風就盯著我軍旗幟?莫不是天不容也?”


    “休要胡說,子不語怪力亂神!”


    “你說的這個子,是人家那邊的祖宗!人家當然不亂自家兒孫!”


    “有道理啊!那咱們這邊有什麽子嗎?”


    “我給你一棒子,你信不?還不快去報信?”


    “我不去,誰愛去誰去!一事不煩二主,要不還是你去吧。”


    “我也不去,我都去一迴了,又不是他媽好事。”


    ……


    就在幾人僵持的時候,卻見唐軍那邊響起了密集的槍聲,高句麗這邊的包圍圈瞬間撕開了一個口子!鋒線被撕開,加上軍中謠言紛飛,說什麽都有,後邊問前邊為何萎頓不前,前邊問後邊是否有唐人繞擊城頭……


    總之軍心動蕩,處處生疑!


    高句麗聯軍這邊的氣勢瞬間被打落穀底,進攻的勢頭為之一滯。


    北部山頭二裏的山坳中,以騎兵清剿完阻截的步兵後,李積等人隱在林中向下張望,順帶品評著曠野中的局勢。


    “不像崔小子的手筆啊,以騎兵誘敵,拉開包圍圈,然後放到跟前再使火器……雖說指揮無礙,可這般消耗士卒,以崔小子那等婦人之仁,屬實不該這般。”


    “許是老尉遲從旁指點?”


    “非也,老尉遲別看一副蠻子行徑,可極為知曉分寸,臨陣指揮絕不會摻乎到裏麵,涉及自家徒兒的威望,他才不會為了幾條人命損了徒弟的跟腳。”


    “那就是崔總管將指揮權分散給各部統領?以薛禮及裴行檢之才,皆有此等見機行事之能。”


    “有可能吧,不過令出多門,實在不算高明,行的了一時,可卻與後續有礙,士卒不能上下一心,算不得好手段。”


    “李帥,我等為何還不策應啊?兄弟們都等急了。”


    “莫慌,崔堯所部已經穩住陣型了,此刻當無大礙,再等等,我等的功勞不在此處!”


    “那在何處?”


    “等敵軍增援!場麵上的敵軍膽怯之時,自會從城中增兵,我等等的就是吊橋放下的那刻!我問你,若是給你一千騎兵,二裏遠近,你須多久能夠奪下吊橋?”


    蘇烈思忖了一陣,謀算了一下距離說道:“俯衝奔馳,不到半盞茶。(參考現代賽馬數據,一小時六十公裏的最高時速,俯衝加成抵消鎧甲重量。)


    “那收起吊橋需要多少時間?”


    薛禮迴憶了一番,參考大唐諸多城防,保守的說道:“最快也要一盞茶時間。(十分鍾左右)


    “衝鋒之餘,可能奪門而下?”


    蘇烈說了一句地獄笑話:“奪門而已,大唐將士豈有不熟之理?”


    “慎言,腹誹先皇,非君子所為。”


    …………………………


    崔靜宜平靜的站在曠野上,目視著崔堯將補刀的馬槊從一具屍體上抽離,對此她並未感到絲毫不適,濃重的血腥味也並未嫌棄,隻是某些臨死之時控製不住便溺的屍身才會讓她皺眉一二。


    “明明是那些遼東人威脅更大,這些沒有馬的倭人又不曾有多少威脅?為何非要逮著他們殺呢?難不成真是因為他們有傷風化?


    我不曾記得三弟是那般端淑君子才是。”


    崔堯將槊刃在屍身的布片上蹭了蹭,隨意說道:“看他們不順眼不行嗎?島國上的玩意來我神州上作亂,不自量力,見而惡之。”


    崔靜宜用腳扒拉扒拉屍身,笑道:“原是因為麵目可憎,我還以為是你姥爺耳提麵命所致呢。”


    “我姥爺難道不是你姥爺?他和你說過什麽?”


    崔靜宜搖頭:“你姥爺隻是你姥爺,我等在他眼中與外人無異,他對我等的上心遠不如娘親,所以對我等來說,隻能說是長輩,既無血脈之情,也無家人之意。


    他看我等……就好似畫中人一般,例行公事,又有何親昵可言?”


    崔堯迴想著家中種種,忍不住又是一陣抽痛,隻是麵對姐姐,兀自強笑道:“他呀,獨自一人抽離慣了,想是心中掛念你們的,隻是拙於言辭,不善表達罷了。”


    崔靜宜盯著崔堯的眼睛說道:“你和你姥爺還有娘親是不是有什麽秘密?好像爹也知道,隻是諱莫如深。”


    崔堯平靜的說道:“秘密自是有的,說來也不算什麽機密,隻是有關我兒時的奇遇罷了,解釋起來太過囉嗦,所以我也不曾說過。


    若是你有興趣,等迴家之後,我挑個閑時的日子說給你聽就是。”


    “所以你憎恨倭人與兒時遊離有關?”


    崔堯眉頭輕顫,並沒有反駁。


    “算是吧。”


    “好吧,我不問了,隻要你不是墮了心魔就好,剛才殺人補刀之時,你眉眼都扭曲了,一股惡行惡相的樣子,簡直像個魔頭一般!


    若隻是仇殺,那也該當如此,隻要不是嗜殺成性就好。”


    崔堯看著崔靜宜無意識的用腳踢著人頭玩,心道到底誰是魔頭,你這般舉重若輕的魔頭樣子才是旁人學都學不來的。


    盧基烏斯在遠處拉著楊續業小聲嘀咕道:“那位女士是何許人也?是崔將軍的家眷嗎?”


    楊續業奇怪的問道:“你問這幹嘛?這是我家小姐呀。”


    “哦,小姐,也就是說,是車上躺著那位的女兒,是崔將軍的姐妹,不是妻子,對吧?”


    “你什麽眼神?他倆人長的掛著相呢,你看不出來?”


    盧基烏斯從學術的角度上辯解道:“一般夫妻生活的時間長了,也會有麵容相近的,這事不稀罕,再說我乃蠻夷,又不是你們東方人,兄妹相什麽的,看不太出來。”


    “不是兄妹,是姐弟!倆人差著五六歲呢。”


    盧基烏斯有些懵:“啥?我看著這位女士挺年輕的,有這麽大了?方便問一下芳齡幾何嗎?”


    楊續業眼神愈發詭異,目光忍不住打量盧基烏斯的下三路,評估了一番。心道,倒是有本錢,該是能多挨幾腳。


    “二十呀,怎麽了?”


    盧基烏斯眼中不解更甚……


    “二十?你說崔將軍才十四歲??比我高半頭的大小夥子,才十四歲?”


    楊續業自誇道:“你不知也不怪你,要知道我東方神州,人傑地靈,但凡天命不凡者,定有異象!我家公子八歲既上戰場,十歲即可倒拽瘋馬,力能扛鼎!豈是尋常人可比?”


    “乖乖,阿克琉斯啊,那那位美麗的女士叫什麽名字,方便告知嗎?”


    楊續業抽出橫刀頂在盧基烏斯的腰眼上,語帶威脅的問道:“你要作甚?”


    盧基烏斯拽了一把文,搖頭晃腦的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路過的崔堯一腳將這番鬼踹倒,不屑的想到,憑你也想讓我做小舅子?呸,你也配!


    坐在馬上,崔堯大聲吩咐道:“短短十裏,已經接敵三次,想必離大軍已然不遠,兒郎們一鼓作氣!速速迴營。”


    “諾!”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吾乃世家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心不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心不二並收藏吾乃世家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