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崔府別院的幾個小兒一板一眼的討論話題,皇宮暗室的氣氛此時就輕鬆很多。


    石屋內外各癱著一人,手中捧著殘酒,頗有些懶散的意味。


    李世民已經有了幾分醉意,打著酒嗝向老友邀功:“怎麽樣?朕這事辦的沒話說吧?你隻是給朕提了一句,朕沒過兩天就把事敲定成了?如何?要不要給朕磕一個?”


    天機沒搭理李世民的得意,反而勸導起他來:“我觀你這幾日,杯不離手,怎地?不養生了?還是覺得已經活夠了?你這酒可是戒了不到一個月,如此沒有自製力,可不像你。”


    李世民聞言又滋溜一口,放下酒杯才說道:“你別給我轉移話題,你先說朕夠不夠意思吧?新城可是皇後留下的最小的一個嫡親公主,若不是看你那外孫還有些出息,老夫是萬萬不肯將新城嫁給世家子的。”


    “好好好,這事算我欠你的,我也沒想到你臨老了還是這麽幹脆利落,不愧是貞觀大帝呀。嗬嗬,若說我這輩子有什麽好迴憶的,也就能說說暗中輔佐了你一輩子這件事了。


    話先說在前麵,若是我先你而去,你可得給我立個大大的墓碑,將我的事跡好好傳揚一番。隱姓埋名了二十餘年,快到頭了,突然想起了身後名,你說怪不怪?”


    李世民一點也不忌諱談及生死,平靜的問道:“那碑文要刻些什麽?你謀劃的好多事都不好宣之於口呀。”


    天機仔細迴想了一下,發現自己的人生確實乏善可陳。雖有很多精彩之事,卻又多關聯皇室秘聞。


    流放李建成於琉球?這事不好說,暗中弄沒了李治,阻止了武則天的進宮?這說出去也沒人信,包括延續了皇後三年壽命;李世民今年夏天就該駕崩了,此刻還好好的坐在這裏飲酒,這些是我的作用嗎?他也有些迷惘。若是類推,這些應該說是曆史出現偏差以後的自行演變。


    那他究竟做了什麽呢?阻止遣唐使的文化傳播,嗬~~~,短時間看不出什麽作用,反倒給李世民招了一個小肚雞腸的朝議。罷了,自有後人為我歌功頌德,隻是若免了後世的災禍,誰又知道我的功績呢?算了,這個不提了。


    遣眾多水手遠渡東方,可組織了三次出海,至今杳無音訊。那美洲大陸至今也隻是存在於他和李世民的談話中,並未開花結果,此事怕要引為終身遺憾矣。探索未果,又給對麵那人招了個濫用國財的罵名,想來我還挺對不起他的,罵名都讓他一個人扛了,他卻從未怪罪於我。


    天機又扶著腦袋迴想,扶持了好多小商人算不算?那雲家的花露水,孟家的肥皂,陳家的高度酒,孫家的炒茶……仔細想想還不少哩,隻可惜我非學理工出身,知道的隻是一些皮毛,弄出的東西也似是而非,差強人意。若說可惜,就是那玻璃始終弄不出來,隻恨自己兒時學藝不精呀。


    天機想到這裏又笑了起來,懊惱這些又有什麽用?誰知道穿越的事能落在我頭上?早知道《把軍地兩用人才手冊》背下來不比這些強?


    迴憶結束,笑著對李世民說道:“倒是我想的偏了,我這一生也確實沒什麽好說的,不過這樣,你幫我樹一座大碑,也無需刻我的名號,最上方你幫我刻五顆星星,要五個角的,一大四小,小的圍在大的旁邊。”


    李世民有些疑惑:“這是有何說法?莫非是一種讖緯之術?”


    天機此時變得十分高興:“你就當我給後人開個玩笑。我呢,心裏也存著一點 私心,若是此符號真的有靈,說不得能將我的魂魄召迴呢,想想若是能魂歸故裏,那該是多美的一件事呀。”


    李世民將此事記下,老友這也算提前臨終托付後事了,不可不慎重。


    “那碑文詳情呢?總要寫些什麽吧?”


    “刻上我在此地的生卒年份就好。”天機剛說了一句,又想起了什麽,有些促狹的接著道:“生卒年份後,幫我刻上‘扯淡’兩個大字,後邊再寫‘予偶然誤入大唐,一生雖精彩,臨別時卻索然無味,再不來了!’”


    說罷,那天機哈哈大笑起來,看著特別荒誕。此刻外麵也是應景的打下兩道雷電,隻是看著不痛不癢,二人也未在意。


    李世民把握不住老友的笑點,隻能暫時記下便是。


    此時李世民記起白日裏那崔堯的驚豔表現,遂疑惑的問道:“天機先生,你那外孫是不是也有些早慧的太過了?你說他會不會也與你一般……”


    天機止住小聲,迴想起今日聽到的話語,此時也有些拿不準,那席間崔堯念了幾句詩詞,好似是晚唐之人所做。


    隻是他於詩詞一道並未有什麽研究,除了大小李杜和白居易的幾首詩,其他的他也沒什麽印象,況且今日並無天地異象,他也不好做出判斷。


    若說崔堯也是與他一般,可為何上天無視他大放厥詞呢?若言崔堯是大唐的土著,那他的眼光確實是已經跳出了封建社會應有的高度。


    沉吟了片刻,天機才不太確定的說道:“我家外孫,應該不是我這般人,否則上天豈能容他?可能他接觸過一些如我一般人留下的隻言片語吧。否則的話,此子可能真的是個不世出的人才,能媲美我大哥那樣的人才。”


    李世民聞言有些失望,他也無法確定崔堯此人是個什麽選手,要知道當初他救活眼前之人後,可是陪他看過幾十遍旱雷砸地了。這暗室中的一切器械說起來都是血淚史,不知道賠進去多少內侍宮女才有了如今的安全所在。


    可那崔堯確實有些妖孽的過分,區區八歲就能頂著眾人的壓力侃侃而談,思路清晰,別出生麵。時而還能刺無忌幾下,端的厲害。


    李世民權衡了一下如此說道:“如此也好,能放在明麵上總比先生苟活於暗室要好的多。”


    “陛下要用他?不覺的年齡太小嗎?”


    “朕自是不會揠苗助長,我先給他鋪鋪路,等承乾上位了,他自會大放光彩。”


    “也好,也算對我女兒有個交代,那你的世家計劃不會有影響嗎?”


    “朕說過,世家是世家,崔堯是崔堯,二者不可混為一談,且從那小子的見地中,我也未曾見他對世家有什麽好感。或許是因為他從民間長大吧?先生不是說過,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嗎?我想這是一個道理,在民間呆過的人,對世家門閥多多少少會有些惡感的。”


    “也有道理,我當初對大哥將我女兒嫁給崔氏也是有些意見的,怎奈女兒樂意,我也不好暗中插手。”


    “怎地,你女兒的婚事你都不敢插手嗎?這豈不是倒反天罡。”


    天機白了他一眼:“自由戀愛這種高端思想,和你這個封建頭子說不著,你也沒那個覺悟能領會這種高度。”


    李世民笑著將杯子擲向老友,笑罵道:“大膽,竟敢奚落朕?真當朕沒脾氣嗎?”


    天機渾不把身上的杯子當迴事,奚笑道:“你能如何,咬我嗎?”


    “哈哈哈哈~~~”傻笑的二人如同兩個老頑童一般,不著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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