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學府,山門腳下,神灸夜、辰昱、紫衣青年、青衣青年,及四位金陵學子向百姓布粥、施藥。每日巳時,神灸夜都會到一棵菩提樹下給小孩們講故事。這故事光怪陸離,多是奇聞異事,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常將所聽到的故事轉述給父母們聽。


    一些大人聽了這故事,覺得故事不錯,又與鄰居分享;一些讀過書或悟性不錯的人,乍聽這些故事可謂茅塞頓開,竟是明白了許多一直以來不曾明白的理,又懂了許多做人之道。久而久之,到菩提樹下聽故事的人越來越多,這其中不乏富豪鄉紳的官宦之人,也不乏行將就木的耄耋老者。百姓們在金陵中還發現了許多奇聞異事,也多與這菩提樹下的故事有所關聯。原來,曾一連幾天,天空都是傾盆大雨,可一到巳時立馬放晴,待到神灸夜講完故事,迴到那金陵學府,天空又立時傾盆大雨;又有一連幾天,原本還是狂風唿嘯的惡劣環境,可一到巳時立馬歸於平靜,待到神灸夜講完故事,迴到那金陵學府,狂風又再度來襲。


    這些奇聞異事中,菩提樹的變化一直被百姓們津津樂道。這菩提樹已有百齡,長得枝繁葉茂、高大挺拔,樹幹甚多卻都聚攏一堆,就連那樹枝和樹葉也是緊密相連,仿若一把未開的傘。如今,這樹的枝幹各自為家。一根枝幹在離地五寸的地方,橫著長了三尺,成了一截樹樁。那樹枝和樹葉也不再緊密相連,而是拚命的向四周伸展,遠遠望去,猶如一把巨傘。


    巳時將至,神灸夜如約來到菩提樹下,這樹下已是人山人海。神灸夜向菩提樹道了聲謝,隨後便在樹樁上坐下。一位孩童不解的問道:“夜哥哥,你每次都先向菩提樹道聲謝,才坐在這樹樁上,這是為什麽呢?”


    神灸夜道:“佛說,失便是得,得便是失。我受了這菩提樹兩禮,一為遮風擋日禮,二為賜坐禮;我以故事還它一禮,卻還多受它一禮,已是失了份恩德。若還不懂得心存感激,這份恩德勢必要還迴去,豈不是斷了它的‘善緣’。受惠不忘,施恩勿念,可不單單指代的是人,更是泛指這芸芸眾生。”


    小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一青年若有所思的瞧了眼頭上,為其遮風擋日的菩提樹枝,問神灸夜道:“夜師,我們也受了這菩提樹遮風擋日之禮,敢問要如何還之?”


    神灸夜道:“你若有此心,便在內心真誠的感謝於它,其禮可受。若心中還過意不去,就以灌溉還之。”神灸夜說到此處,頓了頓,正色而道:“剛才你喚我為夜師,其禮不合,莫要在這樣叫了,我擔當不起。”


    青年聞之,忙起身,欲向神灸夜施弟子禮,神灸夜唯恐避之不及,慌忙躲開。青年道:“夜師,這是何意?”神灸夜迴道:“我不過一說書人,當不得師父。”青年再道:“古人雲,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夜師近日所行之事,讓吾等明白許多做人之事、世界之理,怎當不起吾等之師?”


    神灸夜搖了搖頭,說道:“你飽讀聖賢,卻曲解聖意,不如不學。我近日所做之事,再三已言明隻講故事,何來傳道?如執意說道,也是那諸天神佛和那些先賢聖者、大德之士,傳了爾等之道,因為我講的都是他們的故事;這授的業,亦是他們講的理,方讓爾等明白這做人之事、世界之理。爾等不道謝於他們,卻反倒道謝於我,本末倒置,不但有損自己功德,還會連累於我。”


    青年神色惶恐,向蒼天行了一禮,又向神灸夜施了一拱手禮,方道:“吾知錯矣,謝先生提點。”


    神灸夜點了點頭,遂開講今日故事,其環顧人群一圈,忽問眾人道:“‘人間私語,天若聞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汝等可有知其意者?”


    眾人麵麵相覷,神灸夜無奈一歎,正欲釋意,忽見一齠齔(七、八歲)孩童站了起來,稚聲說道:“三年前,有一位乞丐討飯到我家,我娘見他可憐,就給了他兩塊剛蒸好的饃饃和一碗水。那乞丐謝過我娘,贈予我娘一句話,便是大哥哥剛才問的那句話。我娘問他是何意思,他說凡人不能做虧心事,是因為天威神錄在鑒察著人間的一切。人的一舉一念,天上的神明都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動了一個不好的念頭,都是未來果報的因。”


    神灸夜點了點頭,孩童坐下。神灸夜道:“人的一切言行,神靈或者說是天都了如指掌,無所不知,但若人想知道,上天對人說了什麽,那麽便得熟知和學習,上天賜給大禹的九種治國安邦的天法。一曰五行;二曰五事;三曰八政;四曰五紀;五曰皇極;六曰三德;七曰稽疑;八曰庶徵;九曰向用五福,畏用六極。


    紂王之叔箕子有經天緯地之才,因勸諫紂王做一個仁德的君王,不要恣行逸樂,荒淫無道,不惜佯裝瘋癲、自殘去感化紂王,欲盼其醒悟,莫做那暴君昏王,孰料反被紂王關押在獄中。周武王姬發率兵打進朝歌城,逼的殷紂王自焚身亡,箕子方才重見天日。武王知道箕子有經天緯地之才,便向箕子請教:‘於乎!維天陰定下民,相合其居,我不知其常倫所序’。這句話的意思為,怎樣保護萬民,並使其按照天的旨意和睦相處,我不知道哪些法度應如何製定,請先生指教。


    箕子便以鯀和禹治水的故事,道出了這九種天法,更著重講了庶征。其道,‘庶征,就是上天示人的各種天象征兆,這些天象征兆就是天帝對我們的君主即天子、皇帝說的語言。這些天象征兆,主要包括:下雨、晴朗、暖熱、寒冷和刮風。這雨、晴、熱、冷、風五者齊備,而且都遵循著自然的規律發生的時候,那一定是風調雨順,萬物繁盛。如果其中的一種現象過多,那便是一種兇相;如果其中一種現象太少了,那也是一種兇象。


    上天對人間的皇帝,好的表現所作出的肯定,天象表示是:天子能恭敬而莊重的拜祭天地,就會有適時的雨水到來;天子能把國家治理的秩序安定,那就會有適時的豔陽天;如果天子有知識能智慧公正的處理事務,那麽適時的熱天就到來了;如果天子能從善如流,深謀遠慮,那麽寒氣就能如期而至;天子能以德化民,民風純善,那時就會有清風撲麵,徐徐而來。


    上天對人間的皇帝,壞的表現所作出的否定,天象表示是:天子如果狂傲不羈,顛倒黑白,欺壓良善,百姓愁怨,將會有大雨和洪災出現;如果天子違綱悖紀,號令不順,人心虛嘩憒亂,刑罰妄加,欺師滅祖,濫殺無辜,則豔陽高照,大旱連年;如果為官不勤政,為民無正氣,窮奢極侈,則酷熱不退;如果治國無長策,朝令夕改,民不聊生,就會高寒肆虐;如果君臣正邪不分,昏聵淫~亂,就會狂風不止,沙塵暴頻仍’。”


    神灸夜故事講完,百姓們頻頻點頭,久久不願離去。神灸夜見時辰尚早,便欲到金陵走上一遭,瞧瞧金陵現狀。因疫情,金陵大街小巷都是橫陳的屍體,可神灸夜一路走上,並未瞧見半個屍體。詢問一老婦人,方知這屍體被人給葬了,而葬屍體的人並非自家人,乃是富豪鄉紳聯名出的資,壽財店不眠不休做的甕。有的壽財店為了安放死去的人,又來不及做甕,拿出了自己的鎮店之寶,有的店主更是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棺材本。這葬屍體的人,出動了整個金陵的壯漢,婦人們幫不了忙,便各自在家中燒了飯,免費給那葬屍體的人吃,可謂是萬民齊動。


    神灸夜聽的頗為感動,辭別老婦,再次前行,發現許多富豪鄉紳因受了金陵學府的影響,紛紛在家門口布粥、施藥。這一舉動,似乎喚醒了整個金陵城百姓的良知,不少酒樓、客棧也打開了大門,讓無家可歸的人免費吃住,那一向將錢看的比命還重的煙花柳巷,更是散盡所有錢財,隻為百姓吃飽。


    神灸夜行到一處寺廟,見這裏的寺廟也在布粥。心道,這廟裏的和尚還需他人布施,如今卻在布施他人,可見這金陵民間的道德卻是升華了不少。轉身遇離去,忽見一挑著擔子的婦人行到那布粥處,放下擔子道:“師父,這是我今日挖的地瓜,摘的野菜。現在交予你們了,你們拿去賑災吧!”


    一位小僧收了婦人的地瓜、野菜,舀了一碗粥給婦人,說道:“大娘,謝謝你。你忙了一天,肯定餓了,喝碗粥吧?”婦人搖了搖頭,拒絕道:“我不需要。我有手有腳,餓不死自己,更何況有地瓜可吃,野菜可食,你還是將這碗粥給他們吧。”說罷,指了指一旁的難民,挑著擔子轉身離去。


    神灸夜聽聞這婦人和小僧的對話,心知這婦人家境貧寒,又見其穿著樸素,身上閃著佛光,不由一驚。心道,這婦人莫非是哪路神佛偽裝的不成,遂跟在婦人身後欲探個究竟。


    這婦人挑著擔子到了郊外的一土房中,神灸夜瞧了一眼,見這屋內家徒四壁,有一石頭砌的坑,鋪著堅硬的木板,便是那婦人的床,而床上有兩物,一個是木頭做的枕頭;一個是不知用了多久,看上去有些破的蓑衣。問一鄰居大娘,得知這婦人姓張,無兒無女,丈夫不幸死於這場瘟疫中,見寺廟布粥,便每日到山裏采摘瓜果、野菜給那寺廟送去,而自己一日僅兩個地瓜果脯。


    “原來是一大善之人。”


    神灸夜聞聽此言,方知那婦人身上的佛光乃是大善所致,便趁婦人不注意,在她門前丟下十兩銀子,欲助她脫貧。可惜,神灸夜未來得及離去,那婦人發現地上的銀子後,雖撿了起來,卻挨個串門問是誰丟的。神灸夜深覺頭疼,遂傳音給婦人,說道:“張氏,爾等清貧之人,卻不忘布施寺廟,賑濟百姓。這銀兩是賞賜於你的,勿要推辭。”


    婦人聞聽此言,向天拜了三拜,將銀兩收了起來。神灸夜見此,方安心,正欲離去。忽見那婦人將銀兩揣入袖中,急匆匆的出了門。神灸夜跟上去一瞧,見這婦人竟是到布施的廟中,將這銀兩給布施了出去。婦人道:“小師父,我今日得天恩賜,得了這十兩銀子。我用不上,望你們拿去,救助更多的人。”


    神灸夜不由一歎,“果然是一位大善人啊。”遂不打算再幫這婦人脫貧。心道,這婦人百年後會榮升天界,現在的貧困反而會讓她身子變輕,以後上天容易許多。


    神灸夜抬頭望了望,見天色已暗,遂向金陵學府走去。路上,遇見一位漁夫在和妻子對話,其妻道:“你今天出去了一天,怎的隻打迴來這一條魚?”漁夫道:“那些魚太小,我全給放了。有這魚可食,已是老天恩賜。”


    神灸夜透過窗戶遠遠的看見,這漁夫家有一兒一女。此時,這一家四口正圍坐在一張木桌上吃魚。漁夫和妻子舍不得吃,頻頻將魚肉夾到倆個孩子的碗中。倆個孩子雖然對碗裏的魚肉垂涎欲滴,但紛紛將碗裏的魚肉又分別夾給了漁夫和其妻,並道:“娘、爹,我們不餓,你們吃吧。”漁夫和其妻頗為感動,連連說道:“好,好,好,我們吃,我們吃。你們也吃,你們也吃。”說罷,分別吃了一塊魚肉,孩子們方才動筷。


    神灸夜瞧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人,覺得頗為溫馨。不覺間到了金陵學府的山門腳下,忽聽道“哦哦”的獸吼聲,尋聲望去,卻什麽也發現。轉身,欲往山上行去,那“哦哦”的獸吼聲又響了起來。神灸夜定睛一瞧,見這山腳下的一棵老槐樹下,雜草中有一尊石獅子,便走到石獅旁,問道:“是你在喚我麽?”石獅未說話,卻先落了淚。那豆大的淚珠落在地上,發出猶如金屬一般的脆響。


    神灸夜震驚不已,忙道:“石獅,汝因何事而落淚啊?莫非,汝有血海深仇?”石獅不語,又落一淚。神灸夜道:“難道,你有千古奇怨?”石獅仍不語。神灸夜摸著石獅的頭道:“石獅啊,石獅,千百年來,你經嚴寒酷暑,遭狂風暴雨,受諸多磨難,也未曾落過淚。今日,怎得這般傷心?”


    石獅道:“上仙,你有所不知,金陵,要大難臨頭了。”神灸夜道:“你指的可是這瘟疫?”說罷,用慧眼通向四周望了望,說道:“石獅放心,民間道德迴升,五神使已不在金陵了。”石獅道:“上仙,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神灸夜聞之,忙道:“敢問這其二是啥?”石獅道:“此乃人心,還有業報。”神灸夜忙又道:“什麽業報?”石獅“當當”的又落了幾滴淚,方道:“上仙,你怎得忘了金陵學府之劫?這業上衝九重雲霄,下達是十八層地獄,就是金陵十代人也不夠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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