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希爾斯·康德瓦。


    方見月靜靜地看著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幹涸的血跡布滿地麵,血肉模糊,渾身傷痕,看得出行刑者的怨恨與瘋狂。


    但這不是最可怕的。


    十字架底下,不,整個房間都堆著屍體。


    他們如同赤裸著的人偶,軀體或扭曲或殘缺地堆放在地上,血跡染紅地麵,腐爛的肉粘黏在白骨上,惡臭混雜著血腥氣撲鼻而來,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


    他們都有一張希爾斯的臉。


    有些還是完整的,有些已經腐爛,甚至有些是畸形的。


    但他們的表情都如出一轍,和外麵躺著的林瓊一樣都是平靜而祥和的,好像施加於身的傷痛都是無傷大雅的玩鬧,於他們而言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就像毫無怨言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用悲憫和愛的目光感化一切。


    可這不過一群任人擺布的玩偶。方見月嫌惡地閉上眼。


    她有些懂了,之前方見月在外麵看到了林瓊還以為是林浮把人囚禁起來,現在看來並不是。


    那不是林瓊,這些也不是希爾斯。


    這些都是克隆出來的肉體。


    林浮恨希爾斯,所以他先克隆希爾斯的肉身,經過無數次失敗後才掌握訣竅,然後他再如法炮製出林瓊的肉體。


    他舍不得損毀姐姐的身體,但對希爾斯可是毫不手軟,幾乎算是泄憤了。


    雖說這個世界科技很發達,生物技術肯定也突飛猛進,但很難想象林浮在阿爾法星這種地方是怎麽完成這一切的。


    他的技術,材料以及儀器都是從哪裏來的?


    方見月正低頭沉思,眼前又是一黑。


    就像墜入粘稠的墨海,黑暗占據視野,不適感粘黏皮膚,就連唿吸也凝滯。


    場景又要變化。


    好像有抹布擦拭滿是油墨的窗戶,方見月的視野漸漸從黑暗中掙脫,但她看不太清,眼前依舊模糊。


    “合作?陰溝裏的老鼠什麽時候也配和我談合作了?”一道經過處理的女音幽幽傳來。


    “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斯維特蘭娜女士。”林浮不鹹不淡地迴答。


    場景有些模糊不清,方見月隻能大致看到林浮在和誰通訊,但所幸聲音是清晰的。


    “嗬嗬,”女人嗤笑一聲,“理由?”


    “貴公司和康德瓦能源公司侵吞星火能源這件事被聯邦知曉恐怕不好吧?”林浮道。


    “是嗎?”女人的聲音帶些不屑,“聯邦政府裏的那些廢物應該感謝我願意瞞著他們。”


    “確實是你能說出來的話。”林浮毫不意外也並不慌張。


    “那聯邦如果知道你們用“星火”幹了什麽應該不會坐視不理吧?”林浮玩味地笑。


    “大腦芯片,還用我說得更清楚點嗎?”林浮語氣上揚,似乎運籌帷幄。


    方見月心猛得一跳,大腦芯片?什麽意思?“星火”和創生科技公司開發的大腦芯片有什麽關係?


    方見月可沒有忘自己的腦袋裏還安了一個創生科技公司研發的芯片。


    斯維特蘭娜沉默了。


    “你想做什麽?”半晌,女人的聲音再度響起,看似她讓步了,但她的語氣依舊高高在上漫不經心。


    “我是來尋求合作的,無意對貴公司的計劃指手畫腳。”林浮放緩語氣。


    “四年前,巨岩礦洞發生爆炸,我的姐姐死在裏麵,康德瓦能源公司的前任總裁失蹤,而不久之後星火現世,這一切肯定有關聯。”林浮道。


    “所以?”斯維特蘭娜似乎興致缺缺。


    “我隻是一個想要姐姐迴來的可憐人罷了。”林浮似乎很悲傷。


    “哈,”斯維特蘭娜似乎聽到了什麽笑話般忍不住笑了,“我都不想戳穿你。”


    “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麽?林浮,你不過……”


    好像被什麽東西幹擾般,聲音變得斷斷續續,一切都模糊起來,一切都變得不真切。


    方見月頭又開始疼痛,交談的聲音漸漸遠去直至完全聽不見,異能的作用在消褪,記憶不再清晰,但方見月不甘心就這麽結束,她得拿到關鍵信息!


    深唿吸一口,方見月想沉入下一個記憶片段,可就在這時,一股不知名的拉力扯住她,方見月猝不及防地被拽入另一個片段。


    “準備的如何了?”一道暗啞的男聲傳來,聲音不大清晰,像是從很遠處飄來。


    “萬事俱備。”林浮迴答。


    “你呢?第二次爆炸準備好了嗎?”林浮問道。


    林浮在和誰說話?自己經曆的爆炸果然有林浮的手筆嗎?方見月盡力忽略大腦的不適,試圖強迫自己睜開眼看看。


    “隨時可以。”那人迴答道,“反義軍那邊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問題。”林浮道。


    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入耳中,方見月急促地唿吸幾口,勉強睜開眼,眼前的景象依舊有些模糊——


    這似乎是一個礦洞,藍色的液體滲透在石壁之中,如藤蔓般延伸到角角落落。


    地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坑洞,裏麵溢滿藍色的粘稠液體,而這個坑洞中似乎還躺著一個人。


    方見月看不真切,她剛想再仔細觀察之時,就聽那人道:


    “林浮,你太不小心了。”


    話音剛落,巨大的力量如海浪拍打在方見月身上,下一秒,方見月就被彈出了林浮的記憶之中。


    現實


    “唿……”方見月猛得睜眼,她大口大口地喘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落,大腦的疼痛更加明顯,似細密的針紮。


    方見月臉色陰沉地抹了把汗,她看了一眼時間,居然隻過了兩分鍾。


    按了按太陽穴,平複了一下唿吸,方見月才算緩過神來。


    她捏緊拳頭,事態又一次超出她的掌控,她沒能像郝磊一樣發動異能,換而言之,她從郝磊身上獲得的異能是殘缺的。


    郝磊可以根據記憶變化場景,有一定的掌控權,還可以附身在記憶中的人身上,而方見月能用的就很單調,她隻能讀取記憶片段。


    這很不妙,可以說“夢魘”這個異能大打折扣。


    這讓方見月想起在南臨市下層區殺了那個冒牌貨後她獲得的異能也是殘缺的。


    那個冒牌貨可以完美偽裝成另一個人,甚至聲音都是一樣的,而方見月當時隻能換臉,同樣也是大打折扣。


    也就是後來她從異種身上獲得了“擬態”異能,這才補全了異能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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