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忙碌地穿梭於宮中的各個角落,為即將到來的賞菊宴做著最後的準備。


    開始陸續有身著端莊華貴官服的夫人,帶著各自家中的女娘,進到宮中。


    聲勢還真不小,吳晴身為一個殘障人士,是為數不多沒被調用的宮女。


    德勝殿宮中大多數的宮人都被調去禦花園那邊了。


    吳晴之前就問禾翠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讓人注意到,還能看到賞菊宴的熱鬧。


    禾翠找機會問了禾田,禾田還真不負所托,向春櫻打聽了禦花園裏哪處亭台樓閣這次不用。


    所以現在禾翠把吳晴帶到一處叫攬月閣的地方,兩人上了二層,把一扇窗打開一半,在窗後偷看下麵的光景。


    怎麽說呢?吳晴以前看這種場麵都在屏幕前,頭一次在眾多貴夫人的頭頂上,從府視的角度看她們的發頂,而且聽不到眾人在談論什麽,這就很奇怪。


    遠遠看著她們小小的幾個點穿過影壁,沿著曲折的遊廊前行,最終來到禦花園的月亮門前。


    宮女們迅速上前,引領著一家又一家女眷分別前往指定的席位。


    甚至還有的人路過吳晴所在的攬月閣。


    眼看著人到的差不多,吳晴不快樂了,來的人沒一個她認識的,就算想吃瓜都不知道從哪吃起,這讓猹怎能高興得起來?


    正想問問禾翠,才發現人還在她身後站著,“翠兒坐吧,這又沒外人,站著怪累的,坐坐坐。”


    禾翠才一坐下,吳晴又把桌子上的吃食往禾翠那推了推。


    宮裏弄點小吃可是太難了,除了餓了墊肚子的點心就是幹果,品類太少,倒是健康。


    現在皇上不在宮裏,她得想想怎麽跟蘇公公說說借用德勝殿裏的小廚房幹點什麽。


    看著禾翠坐下,小心的吃了兩個花生,朝自己笑了一下。


    吳晴知道瓜地裏的瓜要從哪裏開始吃了……“翠兒,知道哪個是錢家大姑娘嗎?”


    禾翠伸頭往窗外看看,剝了幾個花生,還細心的把紅衣也剝了,才放到吳晴麵前的碟子裏,“人有點多……看到了,那邊,”禾翠說著伸手指給吳晴看,“西邊那排第三桌,就是錢家。”


    吳晴順著禾翠指的方向看,遠了點兒,沒有看電視劇那種懟臉拍的視角,看不到臉,但也能看得出那家來的人不少,前排坐了四個人,一個老者,三個中年婦人,身後坐了好多年輕姑娘。


    不怪禾翠沒指出來哪個是錢家大姑娘,這真不太好找。


    吳晴感歎了一句:“這家生的全是姑娘嗎?”


    禾翠擺擺手,又剝了幾個花生給吳晴,“不是,錢家可是大族,年輕一輩的男丁比姑娘還多。”


    我去,這可比皇宮裏人丁興旺,“這是有多少妻妾?”


    禾翠眨眨眼,“啊?這不是同一房的,在京的應該是三房,是三房一共的兒女。”


    “哦!”忘了人家是輕易不分家的,好幾房住一起,可不是看著兒女多嗎?


    禾翠又認真看了一會兒,才說:“第二排上首第一位,按說應該是坐的錢家大姑娘,太遠也不能肯定,許是哪位姑奶奶也不一定。”


    吳晴這次聽明白了,“其他家也都是這麽坐的?”


    禾翠理所應當的點頭,她突然站了起來,看看茶杯裏空了,拿了茶壺給吳晴倒上,才說:“姐姐,發花了,我去領。”


    吳晴不明白是什麽情況,看著禾翠興奮的小眼神,隻問了句:“能領嗎?咱是偷著看的,別露餡了。”


    禾翠眼中的光躍啊躍的,“這種小花是發了給大家戴的,從不計數,能領的。”


    吳晴點頭,“快去,迴來時小心些。”


    禾翠點頭像小雞搗米,一路小跑的走了。


    看著那些夫人姑娘的衣裳,好看是真好看,繁瑣也是真繁瑣。


    沒了禾翠在耳邊嘰嘰喳喳,吳晴看了會兒那些夫人,目光又向別處掃去,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聊,又去開了其他的幾扇窗。


    每扇都開一些,看看外麵是什麽景致。果然好看,每扇窗外的景色都不同。


    一扇窗外正對著花圃,大片各色的菊花,李商隱的《菊花》一下就具象化了: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陶令籬邊色,羅含宅裏香。幾時禁重露,實是怯殘陽。願泛金鸚鵡,升君白玉堂。


    吳晴本來以為自己不記得的詩詞,隻要景色對了,竟自行從腦中浮現出來。


    看一眼已經偏西的太陽,哈!她隻想說:真好!


    還有遠處的金鸚鵡,眼下的白玉堂……


    有一扇窗外是很大一個池子,沒記錯的話那原是荷花池,現在沒有荷花,殘荷都收拾幹淨了。但是池中有一個石畫舫,池邊還有一處水榭。


    這是與豔麗花朵不同的安靜,淡然的美好。


    吳晴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突然有人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剛想驚歎一下,這麽遠她都能發現赫連瀚。


    突然就感覺到了不對,那個永遠能吸引她目光的人正在脫外袍,什麽情況?


    再往荷花池裏看,有一隻手在向上伸著,那是有人在求救!


    她才看了一眼,那隻手就往下沉去。


    雖然很意外,但她能確定有人遇險。


    吳晴隻覺得頭皮一麻,她沒瘋,她知道自己夾板才拆下來,禦醫也叮囑過,最少還得半個月,現在不能用力,可是人在水中要輕很多,她覺得自己能救的了。


    這事不能怪她,從小隻要爸爸一出差,她就成了媽媽的隨身行李,媽媽是外科急診室的,那些叔叔阿姨是怎麽玩了命的去救人命,從小耳濡目染,沒有更多的思考,血液裏流淌著隻有兩個字:救人!


    她不相信這個世界還有誰比她更會救溺水者。


    吳晴快步下樓,一路解著外衫的帶子,同時她的眼睛一直盯在水裏,那隻手一度伸出來了一下,緊接著又沉了下去。


    不是她不急,她是在等對方體力耗盡,否則自己過早過去,那不是救人,那是送死。


    嗵的一聲,有人在她之前入水了,吳晴沒有猶豫,也按著自己的節奏扔下外衫入了水。


    赫連瀚沒看到有人落水,但是抬頭尋找一抹身影的時候,他看見一隻伸在水麵上的手臂……他的腦子轟的一聲,什麽也聽不見了,隻看著那隻手。


    他一解外袍,毫不猶豫地跳入了水中。


    我長大了,我來了,我一定救你出去!一定!


    他奮力地朝那隻手的方向遊去。


    他要救她,他這些年一邊怕水,一邊逼著自己學會了遊泳,他一定可以,一定!等我!


    他感覺不到水的溫度,大腦都瘋狂的在叫囂:快些,再快些!


    他相信這一次,他可以,他要把她拉出這猶如泥潭的水中……


    吳晴下水奮力向溺水者的位置遊去,卻發現那隻手沒有再伸出水麵,這可有一會兒了,她一個猛子紮到水中去找人,卻不想看到的是麵色範青,兩眼發直的赫連瀚。


    她能肯定他是下來救人的,可是這狀態不對,太不對了。


    她遊到他跟前,先向水上推赫連瀚。他能從下水的位置遊到這,說明他是會水的,她在把他帶出水麵的同時,照他臉上給了一巴掌,讓他迴神。


    臉對臉的跟他吼,“你沒事吧?能遊迴去不?”


    赫連瀚被打了才迴過神來,擼一把臉上的水,用力點頭,“能。”他是見過吳晴救七姐的,他不在這才是最大的幫忙,也不囉嗦轉頭遊走。


    吳晴在水上喘了幾口氣,憋住,再次潛到水下去找人。


    終於找到了落水者,還是個女人,隻是水把她散了的頭發糊在她臉上,看不出是什麽人。


    可是吳晴沒想到的是,這人會水,但也是憋狠了,瞪的眼睛都向外凸出,還向著她指指自己腳下,吳晴這才看到,這人是讓水草纏住了,忙下去幫她拔出了那隻腳。


    那人許是憋的急了,腳下一蹬向水麵遊去。


    這一下不偏不移,正蹬在吳晴肩上,噝——她把這個噝都憋住了,疼也得出了水麵再說。


    她緊跟著溺水者浮到水麵上,還問了句,“你沒事吧?”卻見那人玩命的向岸邊遊去,頭都沒迴。


    這身衣裳,剛才她在攬月閣樓上是觀察過的,坐在錢家第二排首位的人,很可能是錢家大姑娘。


    這是什麽緣分啊?她喜歡的人所喜歡的姑娘……嗬嗬!


    吳晴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急,在線等,她救了自己的情敵,如果對方要謝自己的,自己該說點什麽?


    不過,她也就是自嗨一下,沒可能讓她知道的,自己上這園子都是偷著來的,可別惹事了。


    她目測了錢家姑娘的遊泳速度,足以甩自己兩條街,穿著那麽繁瑣的宮裝還能遊出這個速度,她自問可做不到。


    吳晴開始懷疑,自己不是打擾她玩水下逃脫了吧?看著不像。


    她怔怔地看著錢家姑娘的背影,半晌之後才迴過神,笑了,這都什麽事。


    這會兒工夫她也遊到了岸邊,這次可比上次有經驗了,她坐在岸邊先把裙子攏了起來。


    剛要起身,就聽一聲“謝謝你”在頭上響起,這好聽的男低音,她就算是瞎了,也一樣能聽出來是誰。


    吳晴坐在地上,迴頭仰視,陽光下閃著亮光的水滴,好像漫天星光都圍著他,從他完美耳旁的肌肉流下,滑入交領。


    赫連瀚將散下的頭發向後撩去,就這簡單的一個動作,看得吳晴像打了腎上腺素,讓她色血重燃,這也太性感了!


    但吳晴也看出來他的神情不大對勁,眼中無光,黑沉沉得,眨了眨眼,更沉成深淵。


    赫連瀚也看著她,他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從看到水中的那隻手開始,他就感覺到自己連唿吸都不對,甚至還問過自己:為什麽還活著?


    他以為吳晴看到他會如三哥、七姐、師父那樣再問他一遍:“你沒事吧?”


    可是吳晴卻笑了,迎著光朝著他,笑得燦爛,和陽光一樣明媚溫暖。


    她笑的簡單又輕鬆,她什麽也不曾問,用手擋一下射入她眼中的陽光,帶著笑意的說:“今天天氣不錯,水裏感覺很舒服,隻是出水有些冷。”


    母妃也說過同樣的話“水裏感覺很舒服,隻是出水有些冷”,赫連瀚心裏一個激靈,眼前這個女子對於他而言,是一個危險!!


    赫連瀚怕水,由心底深處生出的懼怕,但他從五歲那年開始怕的同時,就強迫學習遊泳,那段時間他瘋了一樣,每日在水中待著的時間比在岸上還要多。


    怕又怎麽了?怕就遊到不怕為止。後來他就不怕了,或者說他以為自己不怕了。


    水裏總是能讓他感覺到窒息,但是憑著他的頑強,他還是戰勝了它。


    可他沒想到,就算他熟知遊泳技巧,可以像魚一樣在水中穿梭,但當同樣的場景再次上演,他卻隻想任由自己在水中沉沒,甚至想要親自溺死自己。


    可是就在他逐漸失去意識,即將失去唿吸的最後時刻,居然有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臉上,就好像五歲那年寒冬的風一樣徹骨冰冷卻又喚醒他。


    他驚訝地發現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一個口口聲聲說喜歡他的女子,也是這個她,卻又看不上自己未來的王府。


    這個女子一次又一次闖入到他的領地,像兒時母妃給他講的小仙童。


    闖進來,破壞你原有的計劃,卻又一臉無辜,天真無邪。


    眼下帶一層水光,顯得分外昳麗的容貌,還有那忽閃的明眸,看向自己時那滿眼毫不掩飾的傾慕,還有那讓人目炫的帶著太陽一樣光芒的目光。


    水麵的波光都隻是她的背景,陽光在遇到水麵後折射在這張臉,和那明豔的眉眼上。


    她甩了甩發絲上滴下的水珠,盯著他的眼睛,吳晴笑著問他:“水邊涼,能幫我把衣衫遞過來嗎?”


    “好。”赫連瀚應道。


    夕陽正在落下,赫連瀚拾了地上吳晴扔下的衣裳,波光粼粼的水麵落日熔金,不過幾步遠,就隻能看到她的剪影,卻措不及防的灼刻在他的心板上。


    燙得赫連瀚手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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