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信嘴角的笑不再是虛無縹緲的,臉上的表情不隻是更加真實,而且多了人間煙火氣,粉紅色染進他原本小麥色的耳尖。


    赫連昊被定住了,僵在原地,喉結滾動。


    顧時信一伸手,勾著赫連昊的下巴,讓天子的龍臉靠近自己,“怎麽?是我人老色衰,誘惑不了當今天子了嗎?”


    啊!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赫連昊眸色倏得深至無底,一口氣還沒吐出去,瞬間迴逆,差點噎死自己。


    他是發著脾氣來的,他是想著又要吵一架,甚至也想過硬上弓把人留下來。來了卻看到顧時信眉目柔和的用了膳,還想過要為自己那天喝醉了迫他的事道歉,卻不想顧時信這樣直接的勾過來,目光還濕噠噠的粘著絲。


    他還,他還自己解了外衫,挑釁得看過來,笑入眼底染著欲色,這誰能受得了?


    “咱倆在一起,就——得快活時且快活吧!”顧時信眉梢眼角的一抹笑意,沒有一絲一毫不甘。他想開了,活一日便要珍惜一日。


    向來沉著,顧全大局的帝王,腦中那根引以為傲的,叫做“冷靜”的弦,“崩”一聲斷了……


    兩人距離為負時,赫連昊由心底長長發出一聲喟歎,他一顆懸著的心在欲海翻湧間,居然感覺到了踏實。


    小太監搬來了浴桶,蘇和敏銳的發覺,這西後殿貌似不太適合進人,上次皇上要把兩人關係公之於眾時,將軍王鬧成什麽樣子他還是記得的,雖然今天那個大膽的小宮女說出來沒有惹怒將軍王,並不等於他能接受房事暴露人前。


    蘇和輕聲吩咐:“先放著,你們都退出去吧。”


    小太監都知道,這時的退出去並不是退出西寢殿範圍,而是退出德勝殿外,一個個斂氣息聲的退了出去。


    不多時燒好的水又抬了來,蘇和眉梢略動,這放在殿外怕是要冷,“水先抬下去吧,火別熄,先燒著,再要水時再送。”


    ……


    吳晴迴到自己的西風閣,想著那倆人怎麽也得打一架,才能進入主題。


    前幾次瓜吃的總覺得差了點什麽,這次可不差事了。


    她把顧時信賞的那盤果子擺好,在羅漢榻上舒服的歪著,就等吃瓜了。可是左等沒有聲音,右等也沒有,到底是啥也沒聽到,啥也沒看到。


    難道水月鏡失靈了?可能性不大。


    啊?!兩人這是沒打起來?完蛋,白給顧時信講那一堆了,怎麽就不鬧呢?


    以後自己的快樂沒有了。


    想著收拾收拾睡吧,可是心裏抓心撓肝的靜不下來。


    這兩人沒鬧起來,她豎著耳朵聽著靜夜中的聲音,一個時辰也沒聽到門響,也就是說這兩人也沒有一個離開西寢殿。


    唉!這瓜沒吃上,完了,兩人感情就這麽好了,怕是以後都沒得吃。


    哎,不是。兩人都沒離開西寢殿,不會單純蓋被聊天,用語言一敘離別之苦吧?


    不對,以她對兩人的了解——是對狗皇帝的了解,加上對原書的理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那兩人就是做了?沒打起來就做了?!


    做了……


    那天吳晴是喝多了,可是她並沒有斷篇,她知道都發生了什麽,其實她還是主動的。


    她並不以為自己能睡得到赫連瀚,她以為那是一場夢,一場春夢,直到一覺醒過來,她明白都是真的,她是真的睡了夢寐以求的男人。


    那麽冷、那麽酷、那麽拽、那麽帥的男人,她給自己鼓掌,自己真是很厲害!!


    就那麽華麗麗的想偏,把個殘障人士想得更加的睡不著。


    **


    第二天是大朝日,於豐悄聲走到龍榻邊,低著聲叫皇上起時,顧時信眼都沒睜,翻了個身,“別叫我,不去。”臉衝著裏側,又補上一句:“在這更衣吧,外頭涼。”


    於豐聽到床裏側人的聲音,心裏就涼了,驚濤駭浪的冰涼冰涼。


    之前他不是沒有猜過,可是每次看著師父風輕雲淡的樣子,他就以為自己想多了,卻從來沒想過,是自己想少了。


    他確定師父是特意玩自己,今早他過來換值時,師父把昨天晚膳之後的事交待給他的,可師父隻說了皇上睡在了西後殿,並沒有說龍榻上還有旁人啊!


    特別這個旁人還是將軍王。


    現在迴想起來,皇上和將軍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怕是皇上三年前把寢殿從紫宸宮搬到德勝殿就是為了這位。


    他當時怎麽就莫名其妙的從尚書房的掌事太監,一下成了皇上寢殿的掌事太監?這些年他都沒想明白,隻是剛開始搬寢殿忙,問師父師父又不說,後來就把事放那不想了。


    如今怎麽能不驚濤駭浪?


    師父這些年都沒提點自己一句,心裏怎麽能不冰涼?師父,您這是要徒弟命啊!


    細想,又一直都有蛛絲馬跡,師父那是不止一次提點自己了,唉喲!這麽一想,心裏更涼了,他這是傻成什麽樣了?


    外頭涼?這才八月上旬,怎麽就涼了?


    赫連昊輕笑了一下,他明白顧時信這是願意讓人知道他倆的關係,再不用藏著掖著了。


    三年來,皇上破天荒頭一次低低的說了聲:“進來侍候。”


    於豐聽得一愣,動作卻沒有一絲遲疑,躡手躡腳走迴到殿門邊,極輕的推開了西後殿的門,一揮手所有侍候的宮婢端著盆、巾、袍、冠……依次而入。


    於豐迴到龍榻邊,為皇上掀起了幔子。


    皇上坐起身,掃了一眼龍榻上的另一個人,於豐馬上會意,又一個手勢,所有人從進門服侍,到服侍完出去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走出德勝殿,赫連昊想起來,吩咐道:“昨天那個宮婢……”想了一下,完全記不起叫什麽,“吊著一條胳膊的那個,讓她來伺候將軍王飲食。”


    “這……”於豐想說那個小宮婢還吊著胳膊,她能伺候?再想到師父說昨天晚膳是她勸著將軍王用的,還真就隻有她能伺候的了,躬身道:“是。”


    再想想皇上剛才的表情,不是皇上忘了吳晴的胳膊怎麽斷的了吧?


    那吳晴到底是不是小主啊?還能不能住在西風閣?要不要提醒皇上,他當初說有事要問,是不是也忘了……


    師父哎,救救我吧,徒弟這腦袋不夠用了。


    赫連昊繼續道:“人醒了就用早膳,不必等朕。之後讓禦醫院派人過來給將軍王請脈。”一路走一路吩咐,生怕遺漏了什麽。


    於豐跟著皇上身後,一件一件事記下,嘴裏一聲聲答著“是”。心裏的波濤不再算是驚駭,但就是一直沒停過,那叫個一浪接一浪。


    將軍王應該是戰傷久拖不愈的事,讓太醫局也派個軍醫過來,和禦醫院的人一起診——將軍王有戰傷?皇上這個都知道,應該不是所有將軍有戰傷皇上都關心吧?


    將軍王不喜甜,但是喜歡清甜的瓜果,要看著給他添上——這事奴才知道,之前也沒斷了將軍在西風閣的瓜果啊!


    將軍王喜歡走兩趟拳腳,看著些,走完拳腳必定出汗,別著了風——皇上您上個早朝就迴來了,不是去一天,將軍王都是午時之後才活動拳腳的。


    還有,那個宮婢,她那胳膊侍候不了將軍王用膳,讓她陪著說說話就好——皇上哎,您還知道啊?


    將軍王……


    於豐也不敢說旁的,知道的不知道的全答著是。


    他心中算計著吳晴是不是小主,現在看上去不好說,但是在主子麵前得了臉是肯定的,最少以後也是將軍王跟前的大宮女了,先把等級給升上去。


    還在夢中的吳晴完全不知道,她設定的第一個目標實現了,現在雙男主這兩位領導都記住了她這個三等小宮婢。


    而一覺醒來,昨晚睡得不安生,吳晴也有了心理準備,今天她肯定是要被攆迴西值房的。


    卻不想是禾翠捧著一身簇新的衣裳,高高興興的進到西風閣,說:“恭喜吳晴姐姐,升為一等大宮女了,以後專門侍候將軍王。”


    吳晴想到那個半夜嚇了自己一跳的小太監,上次讓翠兒給了他十兩銀子,翠兒迴來說他是哭著收的,知道他哥哥病成那樣,調理好身子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又問:“一等大宮女月銀多少?”


    禾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姐姐這關注點怎麽這麽奇怪?還是答了:“十兩。”


    吳晴小小打了個口哨,姐又有錢了。“青坪的哥哥剛好,少不得要補養身子,你拿十兩銀子給他。”


    禾翠有點為難,“姐姐不知道他上次就不太想收,隻是他哥哥那急用才收了,這次他不收怎麽辦?畢竟他的差事是看著姐姐,如果是我,我可怕姐姐是有求於我,而我又很難做到的事,才會給這麽多銀子。”


    禾翠相信吳晴是好心,但別人不一定怎麽想,禾翠提醒的一點不差。


    吳晴覺得有道理,“那就說是我借他的,等他哥哥好了,兩人一起掙錢還我。”


    禾翠豎個大拇指,還得是吳晴姐姐。


    吳晴又開始不明白,怎麽沒人來攆她走呢?


    她怎麽能想到,到現在為止赫連昊都不知道她住在西風閣。


    顧時信覺得她這人不對勁,是個迷。住在西風閣就住著吧,反正他又不想迴來。


    蘇和本就不管這德勝殿的事,而這德勝殿的掌事公公於豐又眼見著她得了臉,雖然他不太確定給吳晴升一等大宮女好,還是等著皇上開口升美人更好。但皇上開口之前他先給升一升總是沒錯的,許是皇上有別的打算,他也不好問,做好自己份內的事。


    猜也知道禾翠不可能明白為什麽沒人來攆她,吳晴也就沒問她,問得是:“我這胳膊還沒好,可怎麽去侍候將軍王?”


    禾翠笑盈盈,跟自己得了賞似的,“於公公說,暫時也不用姐姐幹什麽,就去陪著用膳就行。蘇公公還說了,隻要將軍王進的好,姐姐就是大功一件。”


    “說的是陪著,不是侍候?”這個可要確認好了,區別大著呢!


    禾翠認真點頭,“嗯,是陪著,於公公親自吩咐的,給姐姐升等級必定是要報給蘇大公公的,蘇大公公都知道的事,姐姐就放心吧,這事不會錯的。禾翠也是親自聽到的。”


    這樣啊!“那將軍王用早膳了嗎?”沒用的話是不是自己可以去嚐嚐菜?


    “還沒,剛才才起。”禾翠從那邊過來,還打聽了一句的。


    “幫我攏下頭發,我現在就去。”吳晴興高采烈的坐到椅子上,等著禾翠幫她梳頭。


    可把禾翠笑著了,這吳晴姑娘可是第一次梳頭這麽配合。


    吳晴接著問:“你說,都是一樣的夥食,怎麽皇上和將軍王那的看著就好吃呢?”


    吳晴沒過腦子,就那麽一說,說完才覺出不對,怎麽可能一樣?不隻是食材不同,做的人也不同。


    赫連昊給顧時信的都是最好的,吃食必定是禦膳房的。


    一想到這她眼睛都泛起賊光,怎麽也得想辦法混些嚐嚐啊,這樣的機會不利用,以後沒有了。


    衝!衝!衝!


    “快點,翠兒,梳上就行了,可別太繁雜了。”


    禾翠看著吳晴眼睛裏的光,莫名就覺得是餓了幾頓的:至於嗎?


    吳晴到西寢殿門外時,已經有人候在此處。


    她一看,人雖然不認識,但這身服飾她已經熟了,這是禦醫院派人過來了,忙行了禮往裏走。


    門口正迎上宮人端了托盤出來,托盤中是空的碗,吳晴心中哀嚎,連毛都沒看著,自己還餓著肚子,這是造了什麽孽呀?


    也隻能趁著開門,說了句,“是來給將軍王請脈的吧?裏麵請。”


    這會兒餓著也隻能忍了,吳晴自己還吊著條胳膊,弄得一副身殘誌堅的樣子,在顧時信這刷著輕傷不離崗的偉大形象。


    至於顧時信是否感受到,就不得而知了。


    吳晴心裏歎口氣,就隻能站在一旁圍觀。


    顧時信早已經換了舒適卻也是低奢的衣裳,眉宇間難掩疲態,坐在桌邊,一手輕搭在迎手上,由著頗上了些年紀的禦醫,為他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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