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勝殿西風閣,吳晴順著開著的窗縫向外張望,那兩個小太監還站在外麵,剛才怕是都淋了雨,想想她都覺得冷。


    眼睛還瞥著窗縫,對禾翠說:“翠兒,給他們送杯熱茶吧!”


    禾翠盯著吳晴的眼睛看著呢,自然知道她說的他們是誰,答一聲:“好嘞!”就要往外走。


    吳晴又補上一句:“再讓他們迴去換身幹衣裳,我又不會跑。”想到這兩人是讓人派來的,又道:“如果他們實在不敢擅離職守,就一個一個迴去換。”


    禾翠點頭,出去傳話。


    禾翠前腳出門,一隻手還在茶杯上感受溫熱的吳晴突然聽到有人說話,那聲音平靜而又帶著隱隱怒意。


    這聲音實在是久違了,吳晴心裏居然是看到斷更文續更的欣喜,果斷迴頭、轉身,坐在原位,吃瓜……


    “這將軍王在下當累了,是在下辭官,是在下離京,爺要是一定不想放過在下,下旨召迴也好,動刑也好,打個侍衛做什麽?”


    這是顧時信的聲音,剛一進到吃瓜現場,還沒看到顧時信人在哪,吳晴已經在從記憶中捋劇情。


    這個侍衛該不會就是一直跟著顧時信的那位死忠吧?應該是。


    不是,赫連昊你是不是傻,不想辦法拉攏顧時信身邊的人,怎麽還動起手來了?


    吳晴還沒迴過味來,卻聽一聲虎頭蛇尾的“你……”,轉頭去看,去赫連昊那傻缺說的,可是你什麽?倒是說呀,猹都著急了。


    卻看著赫連昊的臉色變了幾變,再沒憋出個下文。


    這是追了一路,沒好好休息吧?


    形容狼狽的赫連昊怒目圓睜,雖然硬是把餘下的話憋了迴去,卻看出不是那麽甘心,隻是有所顧及。


    吳晴長出一口氣,總算追上了。心裏又跟著起急,追上了你倒是服個軟,先別管其他,把人哄迴宮再說,怎麽能一見麵就動顧時信身邊唯一跟著的人,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吳晴真是讓這狗皇帝蠢哭了。


    赫連昊並不知道除了身邊的人,還有人在圍觀,而且還一直在吐槽他。


    他翻身下馬,腳落地的瞬間卻是一個踉蹌。也不知因為馬騎了太久,還是心裏慌張。


    周猛一直盯著皇上,見皇上下馬,也最快速度翻身下馬,抬腳就要跟上去。


    周猷探身一把抓住老大的肩頭,看老大轉頭滿眼不解的眼神,他隻好認命的用力而堅決看著老大緩緩搖了搖頭。你可別過去!


    周猛腳下遲疑,沒有跟上皇上。


    赫連昊穩住身形,幾步上前,掀開了沒掀起的那半車簾——


    他瞪大了眼睛,連唿吸都忘記了,目光順著伸到車外的手一點點向上看過去。


    看到顧時信的臉,赫連昊心裏猛的揪緊,疼得他唿吸一滯。不是因為顧時信冷冰冰的表情,而是因為他的臉色——青白青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原來所有他懷疑害怕的事,都是真的!


    車中坐著的眉宇間劍鋒般銳利還在,雙眉如電,直插雲鬢,眼眸微揚,閃爍著不怒自威的光。


    鼻梁峻拔,宛如山巒之巔,薄唇緊抿,透露出他特有的堅毅與決絕。


    他周身依舊環繞著一股曆經沙場、深入骨髓的凜冽之氣,即便隻是靜默的坐在車中,也還是不能掩去他古劍一般曆經滄桑的氣勢。


    他的顧時信還是蘊藏著令人不敢小覷的鋒芒與力量,讓人一眼望去,便不能忘。


    似乎一切都不曾改變!可是他的顧時信周身的氣勢再強,卻也掩不住那青白的臉色。


    看著顧時信臉,赫連昊知道自己錯了,全錯了!


    不管是高位、重權,還是他屁股底下那張龍椅,衝昏了頭的是他自己,起了疑心的也是他自己。


    他的顧時信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些,他帶著傷病,還在為赫連家的江山勞碌,卻從不曾有一句怨言。


    顧時信能圖什麽?


    跟了自己,他注定不會有子嗣。


    他陳傷舊疾在身,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天。權也好,財也罷,對他來說還有什麽意義?


    自己口口聲聲說把這江山給他,他是真的都沒看在眼裏過。


    車裏的人沒有下車,車外的人一動不動。


    吳晴老神在在的抱腿坐著,一手還握著溫熱的茶杯,她想下次準備點瓜果,幹看著總覺得差了點什麽。


    赫連昊啞著聲音開了口,“跟我迴去吧!”


    車裏的人淡淡的迴:“在下一屆草民,能說不嗎?”


    赫連昊知道顧時信動了怒,而且現在還在氣頭上,別看他還是那麽溫溫和和,實際卻發著他們自認識以來從不曾發過的火。


    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


    顧時信卻不想再看到赫連昊,“爺若不罰在下,在下就走了。”言畢喊一聲:“羅瑜。”


    本來跪在地上的羅瑜從起身到坐在車轅上,再到拿起馬鞭要駕車離開,動作一氣嗬成,半點不拖泥帶水。


    別說他眼前的是當今天子,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他都不帶多看一眼,他隻聽命於顧時信一人,現在馬上就要趕上離開。


    赫連昊氣得眼珠子都要爆出來了,瞪著眼咬緊著後槽牙,卻是極低聲的對羅瑜道:“你敢!”


    皇上人就攔在車側,羅瑜雖不怕他,但也不能硬把車趕起來,隻能一言不發隨時準備走的樣子。


    赫連昊胸中堵著一團如火般的躁鬱,真想再給這人幾鞭子,直接抽死這截死腦筋的木頭,卻也隻能想想,已經不敢再抽他一鞭子了。


    他現在是很憤怒,但也同樣很清醒,他知道羅瑜是顧時信的人,他還知道顧時信剛才掀起車簾不是看自己,而是看羅瑜傷到了哪裏。


    自己攔了他的車時他都沒有生氣,可是打了羅瑜時他生氣了,而且是很生氣。


    難道想靠近顧時信的方法是先從羅瑜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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