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腹慢慢抹去,聲音顫抖而沙啞,“好……”


    做出這個決定的瞬間,心跟著徹底破碎。


    葉昭吐出血沫,一隻手連忙擦拭,他攔住那隻手,“鏡眠,那個晚上,是我自願的,會不會覺得我……”


    對於九疑羞辱他的話,到底還是在意的。


    花鏡眠不假思索,“不會的,任何人麵對心上人,都不會有這種齷齪的想法的。”


    葉昭氣若遊絲,冷得直哆嗦,“那就好,我好累,如果,你真的飛升,務必答應我,抹去我所有的存在,我不要再入輪迴,請讓我的靈魂消散天地,得到自由……”


    這樣,就能徹底斬斷他和九疑的因果。


    唯恐他不肯,葉昭死死抓著他手臂,神情幾近破碎。


    “別擔心,師尊,我懂那種感覺,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花鏡眠抱緊他,試圖給予他溫暖,沉痛地閉上眼睛,忍住如洪水傾瀉而出的痛苦悲哀,牙齒打顫。


    現代的父親死掉的時候,母親把責任怪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就是這種感覺,不管誰對誰錯,他都選擇讓自己消失掉,這樣大家都不會痛苦……


    臉上露出一絲解脫的笑容,葉昭喃喃自語,“我好想繼續那個夢,有個瞎子大俠,請我看的一場漫天螢火,我也請他……”


    現實中,沒有瞎子大俠,沒有漫天螢火,但有一個夢,足夠了。


    撐著一口氣,他徐徐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身體消散,化為漫天流螢,唯美浪漫如點點璀璨的星光飛入花鏡眠的身體……


    如果有人在場,就能看到那星光修複了花鏡眠受過的所有重傷,再次擁有了修士之體,頭發從雪白恢複烏黑,隻要勤加修煉,假以時日,便能飛升為仙。


    一把月影扇從空中掉落。


    葉父葉母一直將它藏在葉昭眉心,化為那顆痣朱砂痣,本是打算那年生辰送給他的生辰禮,隻是再也沒有那個機會。


    “師尊!”


    花鏡眠的哭聲從天地間驟然響起,那聲音仿佛是從靈魂最深處爆發出來的悲愴唿喊。


    天空瞬間烏雲密布,陽光被遮掩得嚴嚴實實。


    狂風唿嘯而起,肆意地吹刮著大地,冬雪飛揚。


    明明是四季如春的九星殿,冰雪覆蓋,整個世界沉浸在無盡的悲痛之中。


    九星殿眾修士若有所感,心如刀割。


    象征著九宮門中修士隕落的九星鍾,連連響了九下,為他哀悼。


    鳳輕舞淚流滿麵,“師弟!”


    白無暇心髒猶如被刺穿。


    九疑難以置信,使勁往外爬,留下蜿蜒的血跡,“一期一會的相遇,我盼了兩萬年,他就在我麵前,我認不出他,不,明明他和師尊不……”


    事到臨頭,還在做垂死掙紮,仿佛這樣就能逃避自己所犯下的滔天大錯


    黑雲被係統放了出來,飄到九疑跟前,連珠帶炮般攻擊,“你想說,你師尊堅強,鐵石心腸,從不落淚,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如今的葉昭,膽小,遲疑,脆弱,所以不是同一個?”


    “開什麽玩笑,你害他幼年家破人亡,又害得他經曆那些奇恥大辱,大庭廣眾之下一層層撕開他的保護麵具,他能像以前才有鬼!”


    “你認不出他,還毀他一生,你哪裏愛他?你是愛你想象的影子,一旦他變了性格,不符合你便全盤否定,不惜打碎他的靈魂也要塑造他,滾你的蛋!”


    黑雲氣死了,指著他鼻子破口大罵。


    那時候,它不是什麽明熙仙尊的執念,也不是黑雲,是係統。


    它的全名叫——強製扮演炮灰渣男係統。


    重點是強製兩個字。


    第一世就是因為這個混蛋,他的宿主才在脫離世界時被搞得心態炸裂。


    明明宿主死前倒在他懷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親口說了永遠不見,九疑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沒法子,為了以防萬一,宿主在本世界扮演角色的肉身灰飛煙滅之際,留了一手。


    為了消耗掉九疑的生命力和精神力,往不少平行世界留下一些由數據製作而成的複製體,等到時機成熟,他再迴來穿進這些複製體裏解決爛攤子,那些複製體也叫葉昭。


    長相一樣,性格不一樣,但是他們都是數據,隻會一板一眼地照著小說走,沒感情,沒思想,沒意識,沒記憶……直到宿主重新歸來,覆在他們身上,屬於宿主自己的記憶才被慢慢喚醒。


    這也是它使勁忽悠葉昭,他依舊能獲得那些記憶的原因。


    當時,它為了幫助宿主,果斷一分為二。


    分身和宿主繼續出發做任務,本體跟著九疑在那些平行世界迷惑他,等待宿主歸來。


    九疑那個時候,不叫九疑,叫花鏡眠,是個貨真價實的恐同直男,和宿主跟仇敵一樣,互相折磨到最後那刻,宿主發現他不對勁,就果斷死遁。


    事實也像他想的那樣,宿主魅力太大,九疑牌的花鏡眠居然想通了,就算宿主是男的他也愛……


    扯遠了!


    總之,如宿主料的那樣,九疑這個缺德玩意兒把宿主的話當耳邊風,明明都飛升成為那個位麵的神,掌管眾多平行世界,還非要搞什麽重來一次。


    嚐試失敗後,不甘心地濫用穿梭位麵的能力來到第二個平行世界,想著找到小時候的宿主玩養成。


    誰知看到那個世界的複製體認出他不是宿主,就把他殺了。


    如法炮製地跑到後麵幾個世界,一旦認為複製體不是宿主,不是他的師尊,繼續虐殺,波及不少人家破人亡,導致民不聊生。


    大概是殺了太多複製體,又找不到真的,九疑精神就出了問題,很少露麵,可該做的壞事沒少做。


    直到這次,真的來了,他也堅定不移地認為是個冒牌貨。


    監視它的那些小動物,看到它沒和宿主相認,更加認為宿主也是個冒牌貨,殊不知,這次是真的迴來了。


    能瞞這麽久,它真厲害,有它一半的功勞。


    不枉費它裝瘋賣傻,蒙混過關,終於能逃脫九疑這個變態殺人犯,宿主也完成了任務。


    隻是,曾經的宿主冷心冷情,殺伐果斷,堪稱完美機器。


    拿到什麽劇本,就把既定的劇本給演好,而不是棄演。


    怎麽這次迴來,宿主依舊美貌氣質獨樹一幟,就是感覺有點小迷糊?


    雖然也很可愛啦,咳咳咳!


    也罷,它和分身係統切斷了聯係,無從得知其中變故,一會兒融合就知道了。


    迴想起剛剛指著九疑破口大罵的台詞,它握拳。


    那些都是它瞎說的,殺人,就得誅心嘛,騙人騙到底了。


    它和宿主再也不想這個世界出幺蛾子了。


    不要說什麽他這麽愛你了,你一點不動心嗎?


    別吧,扮演而已,自己都愛不夠呢,哪裏想得起別人。況且,這個和工作差不多,他們還沒喪心病狂到愛上工作……


    自然,愧疚也是沒有的,紅花總得綠葉配,就跟一部電視劇,沒有配角反派炮灰推動劇情,那主角們自己演二人轉?一個主角一個人轉?


    而那邊的九疑親眼目睹葉昭第二次在眼前消失,不甘心得到這樣的結局。


    忽然爆發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一頭撞向柱子。


    血花四濺,腦漿爆裂,眼神執拗,“還有下一世,下一世我不會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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