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的反應不亞於他,驚愕之下吞咽的茶水嗆到了喉嚨。


    使他掩唇劇烈咳嗽起來。


    縱使看不清麵容,可是脖頸蔓延而上的紅暈清晰可見。


    不是吧,他怎麽不知道他小號和獨孤星有婚約?


    別太離譜。


    “葉仙尊,你沒事吧?”


    獨孤星心中一動,取出幹淨的手帕給他,臉上是說不出的關切。


    花鏡眠用力抓住桌子一角的邊沿,狠狠咬牙。


    好你個半路殺出來的小癟三!


    盯上江姑娘還不夠,還搶他師尊……士可忍孰不可忍。


    還有,他看師尊是什麽眼神?


    火辣辣的。


    說話是什麽語氣?


    黏糊糊的。


    可惡!


    “不勞煩公子費心了,我家師尊有潔癖不愛觸碰別人的東西,我覺得,我比較需要,你要是不介意的話……”


    花鏡眠清雋的麵容如江南煙雨朦朧秀美,去拿他的手帕。


    還沒碰到,獨孤星躲開了。


    “是我冒犯了。”收迴手帕,獨孤星不動聲色地拒絕。


    明明才第一次見,這個姓花的怎麽那麽招人煩?


    花鏡眠神色波瀾不驚,取出手帕去擦拭葉昭嘴角的水漬,“師尊,你看我這個力道可以嗎?”


    一把按住他的手,葉昭徑自接過手帕,私底下往他腰間軟弱狠狠一掐。


    “不必了。”


    火燒一般的疼痛翻湧開來,花鏡眠抽氣不斷。


    “師尊~~”他使勁去揉疼得不行的腰部,不用撩衣服去看,也能想象那裏一片青紫。


    葉昭視而不見,“好好吃飯。”


    語氣之中,略帶警告。


    “仙尊,這裏的忘憂酒一絕,你品嚐一下。”


    將二人的舉動看在眼裏,獨孤星仿佛沒有察覺,舉杯要和葉昭碰杯。


    葉昭麵前也放著倒好的忘憂酒,隻是他光喝茶,沒碰過。


    事實上,就連這裏的食物,也隻碰了幾道素菜,凡是肉菜一律不吃。


    別問,問就是原身哪怕吃東西,也有個挑食的毛病,凡是和酒肉有關,絕不碰。


    “我滴酒不沾,不能與你飲酒了。”他道。


    獨孤星一怔。


    花鏡眠死死瞪著獨孤星,在這一刻忍不住了,拍桌而起。


    “不就是喝酒嘛,我跟你來。”


    挽起袖子,豪邁地端起酒杯,一副要和他幹架的架勢。


    “你要和我比劃拳?”獨孤星危險地眯起雙眼,棱角分明的麵龐如兇狠的虎狼。


    葉昭深感不好,扯花鏡眠衣袖。


    後者全然上頭,不管不顧,“比啊,為什麽不?”


    “三局兩勝,每局輸的人罰酒十倍,還得說出一件看到過最諷刺的事,三局下來贏了兩局的那個有權利讓輸的人答應一個條件。”


    獨孤星寸步不讓。


    花鏡眠不甘示弱,“自然。”


    不管是想和江姑娘在一起,還是要當他師娘,都不可以。


    光是想想就火大!


    “一言為定!”獨孤星也被激起了鬥誌。


    他旁邊的楚夜打開折扇,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我做裁判。”


    葉昭扶額。


    看向雨嫣然,想讓她勸勸,誰知對方一臉興奮,“打起來打起來。”


    “……”葉昭。


    比拚開始。


    比拚結束。


    前兩局花鏡眠贏了。


    後麵那局,花鏡眠輸了。


    連幹了十杯酒。


    抬手用袖子擦拭嘴角的酒漬,“你要我說什麽?”


    “說一件你見過最滑稽最好笑,最像個醜角的事情。”獨孤星單手托腮,麵含挑釁。


    忘憂酒實屬了得,十杯下來,花鏡眠麵紅耳赤,全身發熱,大腦迷迷糊糊的。


    “有個晚上,一隻螢火蟲飛到兔子家裏。”


    “小兔子從兔爸爸手裏拿到最想要的那根胡蘿卜,歡唿雀躍。”


    “可沒多久,狼來了,兔爸爸搶走了小兔子的胡蘿卜,也變成了狼。”


    花鏡眠腳下虛浮,跌坐迴椅子“嘿嘿嘿”傻笑,臉趴在桌子。


    在獨孤星看來,這哪裏滑稽,哪裏像個醜角了?


    “就這?”他不加掩飾地說出所思所想。因為一根胡蘿卜引發血案?


    至於嗎?


    花鏡眠還在咯咯笑,似乎也覺得這件事微不足道。


    葉昭握著茶杯邊沿,神色晦暗。


    “什麽破故事,有什麽可諷刺的”


    雨嫣然感覺聽了個寂寞,氣不打一處來,越看花鏡眠越看不順眼,拽起他衣領想斥責他。


    花鏡眠身子跌跌撞撞的,端著酒杯漫無目的地走著,俊美的麵龐泛起兩朵紅暈。


    此刻喝了不少酒的他神誌不清,感覺身處迷霧之中,喃喃自語,眼皮一沉,栽進葉昭懷裏,滾燙的唿吸噴灑在他修長的脖頸……


    月上柳梢頭。


    迴到城主府,葉昭攙扶花鏡眠迴到他的房間,借著窗外皎潔如水的月光,繞過寬大的屏風,把他放到床榻之上。


    拉過裏麵折疊好的被子給他蓋上,葉昭打算迴房歇息。


    “別走……”


    轉身之際,花鏡眠扯住他衣角,視線一片模糊,耳邊全是水聲和風聲。


    醉酒之後,他神誌不清,還格外脆弱。


    “師尊……”


    “陪陪我……”


    恍惚間,看到素衣白衫,纖細身影漸行漸遠,花鏡眠慌忙去抓,撲了個空險些摔下來。


    葉昭扶了他一下,將他摁迴床榻,唇角溢出一聲無奈地歎息。


    花鏡眠雙手小心翼翼地扯著他袖子,無措地追問,“兔子,胡蘿卜,狼的故事,師尊聽懂了嗎?”


    話音剛落,感覺床榻外塌了一下,師尊坐在他床邊。


    光風霽月的人和他如此近距離接觸,能感受到彼此的唿吸,他卻像個退化的小孩,那些旖旎心思半分未有,也從未想過褻瀆半分。


    恍惚間,一隻冰涼的手握上他的。


    凍得他打了個哆嗦,他忙雙手把那隻手包裹在掌心,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把它的冰寒驅散。


    太涼了,會生病的。


    至於他問的那個問題,也從不奢求得到什麽答案。


    從沒得到過維護的人,多挨幾刀也不會死。


    深究一個答案,到頭來也是自取其辱。


    可是,葉昭堅定從容溫和地迴答他,“小兔子和螢火蟲沒錯。”


    外人不懂花鏡眠這個故事的意思,偏偏他懂了,如果可以,他也寧願不懂,也不至於以後發生那麽多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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