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豔雙絕”是柳霖霖的綽號,它始於當下,也興於當下。


    她隻開了三局,便贏迴了趙府輸掉的三間鋪子,還多贏下了三百萬兩白銀。


    滿堂賓客已不得不重新審視她,而,這一審視也注定要帶上一些光環,且還會拋去一些光環。


    凡事必有正反兩麵,正極則反,反極則正。


    柳霖霖卻處於正反之間,成了一種本性釋放。


    說到本性釋放,就定有無法逾越的限製。


    掩蓋她本性的不是別人,正是那鎮北王齊麟。


    所以,新光環也是她現下足能被人讚服的表現,所拋去的也是齊麟曾給予過她的輝煌。


    “先前,柳姑娘常伴鎮北王左右,雖豔霸景都多年,成了一代傳奇,卻也著實限製住了她的本性...”


    “唉...誰說不是呢,鎮北王畢竟是個殺伐決斷之人,之前柳姑娘既要仰仗於他,又怎能不收斂鋒芒呢...”


    “這下可真不得了啊...本以為離了鎮北王,柳霖霖則就再無了光彩。誰知...誰知離了鎮北王,她的光芒反倒更勝從前了。”


    “真不愧是傾倒整個景都城的柳霖霖呀,人是沒得說,容貌更沒得說,就連這賭術也是無可挑剔啊。”


    “之前,隻聽說柳霖霖被那新任景都駐軍首領林爍害得甚慘,也就此隱退不出。幸得趙太師之子垂憐,將其納入趙府,也算是有了絕好的歸處。如今,這瑾睿公子連番不敵,反倒要讓柳姑娘為其收拾殘局,這橫看豎看都像是柳姑娘在護夫,真是半點都看不出被趙府“圈養”、收留的感覺呀...”


    “要我說,這柳霖霖還是始於鎮北王,興於鎮北王!各位難道還看不出嗎?你我眼前的柳姑娘,此刻更像誰多一些呢?”


    “鎮北王!對,柳姑娘身上全是鎮北王的氣勢!她在效仿鎮北...”


    “噓~錢兄!這做人啊,還是看破不說破得好!凡事說破了,也就沒樂趣了。”


    “對對對。我等就好好看戲,必要瞧瞧今日這場賭局到底鹿死誰手...”


    “有趣,真是有趣。倘若,今日謝好姑娘敗下陣來,那她這剛奪下的景都頭魁名號,可是要不保咯~”


    “嗬嗬嗬~何止是不保啊,那簡直能分出天地之別呀!各位仁兄何不細想一下,若這柳姑娘既能做得了花魁,又能撐得起趙府門麵,那將會怎樣?”


    “必不輸卞氏女!相傳,卞氏出身貧寒,自小為歌舞伎,以聲色謀生。後被曹操看中,收為妾室。她為曹操生下四子,其中就有曹丕。曹操去世後,曹丕繼承了魏王,並尊卞氏為王太後。後,曹丕稱帝,卞氏也被尊為皇太後。這柳姑娘就算將來做不了皇太後,也定能執掌趙府,成為當朝太師的最強助力呀!”


    “細看曆史,女人多半都是贏家。隻是你我不知當年卞氏女的手段,更不曉眼前柳姑娘的魅力所在啊...”


    “嗬嗬嗬,看來我們的瑾睿公子真是有福啊,先是豔福,後是福氣滿滿,子嗣連綿呀!”


    “爾等休要口嗨亂語,依小弟看來,還是趙太師慧眼識珠,知人善用。不然,堂堂太師府為何不納賢良淑德之女,偏偏要納這傾倒一城的柳霖霖呢?”


    “有理,有理呀!趙太師真不愧是我大襄的定海神針啊!”


    在眾人接連讚揚下,趙瑾睿已埋頭羞澀,他自知柳霖霖不凡,能入得了齊麟法眼的女子又能差到哪去呢?


    隻是,良馬終需遇伯樂,女人也是一樣。


    在這個世上,大概不會有哪個女人覺得自己遜色,能使其自卑、難以自處的也是缺少某種條件罷了。


    但,有時條件又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又偏偏是釋放其天性,給予精神上的扶持和肯定。


    趙瑾睿自認做不到這一點,卻也感念齊麟硬塞給他了一件寶物。


    柳霖霖正是寶物,今日他也對柳霖霖有了全新的認識。


    ——曾幾何時,柳霖霖也是他難以靠近的夢,之所以是夢,也是全天下男子夢寐以求的女人。


    ——這雖是感觀上最直接的表達,卻也是“食色性也”最好的詮釋。


    ——單從外形上就能讓男人無法自持的女人,自也是尤物。


    可,尤物一旦脫離了年齡限製和外形優勢,還能依舊璀璨閃耀的,那就遠不止尤物那麽簡單了。


    所謂“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其實這句俗語也是相對的——男也怕娶錯人,女更怕入錯行。


    “怎麽?謝好姑娘遲遲不吱聲,這是無注可下了?”柳霖霖的聲音很大,大到足能使所有人鴉雀無聲,也足能使所有人怔眸凝望,“我看你這“雲闕閣”不錯,不如我用趙府地契為注,博下你這“雲闕閣”如何?”


    謝好繃嘴遲疑,又連番瞄向眾人,她表情之複雜,猶如生死抉擇,自知此次一旦輸掉賭局,定會前功盡棄。


    現在,唯一能讓她反敗為勝的辦法,也是由她來搖骰盅。


    雖沒有百分百勝算,卻也有七成把握能夠勝出。


    但,她又該如何開口呢?


    先前,她之所以能連贏趙瑾睿,全因骰盅在其手,能搖出想要的點數。


    柳霖霖接下趙瑾睿的賭局後,自有理由提出親搖骰盅的要求。


    何況,這“雲闕閣”雖是謝好安身立命之所,卻是屬於素棠的。


    素棠不點頭,她又怎好做為賭注。


    柳霖霖見其眸光躲閃,連番猶豫,便又嫣然一笑,“不如這樣,如果你願意繼續賭下去,可由你來搖骰盅如何?”


    謝好突得眸光發亮,凝向柳霖霖,她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更難以置信眼前的這個人。


    ——換她來搖骰盅,那柳霖霖豈不是必輸無疑?


    ——柳霖霖哪來的勇氣和自信,竟敢主動放棄搖骰盅的優勢,所壓上的還是整個太師府的地契...這她娘的有毒吧?


    “好!”謝好挺直了腰板,提氣道:“這可是你說的,別到時輸得太慘,轉臉就不認賬!”


    柳霖霖柔笑搖頭,“作為趙府的女主人,一個府宅我還是輸得起的。隻是,謝好姑娘就不同了,一旦沒了這“雲闕閣”,恐連接待貴客的場所都沒了。”


    眾人聞言,哄堂而笑。


    她的言外之意也是在說,謝好沒了“雲闕閣”後,想要再待客,也隻能學巷子最深處的不正經女人了。


    謝好自然不會示弱,她乃新任景都頭魁,又怎能被昨日黃花比下?


    暫不說,她聲名正盛,就單說這口氣,她就絕咽不下。


    隻見“唰”得一下,她用骰盅在桌麵上一劃,收了所有骰子,用盡全力搖了起來。


    隨之“嘭”的一聲落下,她的眸中也綻出了前所未有的殺氣,“說點數吧,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


    柳霖霖莞爾一笑,迴眸看向趙瑾睿,微聲喚道:“夫君,這一局就由你來猜吧...”


    趙瑾睿當仁不讓,昂首湊上,“好。有夫人為我壓陣,我趙瑾睿就應下這一局了!”


    柳霖霖見之,臉上的笑意逐漸變暖,眸中卻又附上了些許嫌棄之意。


    ——她這夫君啊,最大的好處就是傻,還特容易相信人。要知道,賭注可是趙府地契,萬一賭輸,趙太師豈不要被活活氣死。


    ——唉...還好這傻子是真傻,對齊麟當初所做安排,毫不抗拒。不然,現下又怎會有她這樣能幹的小嬌妻幫他挽迴顏麵呢。


    “夫君...”她輕輕扶住趙瑾睿的肩頭,微微踮腳,附耳輕聲道:“骰盅之內,乃是三個一。”


    趙瑾睿驚眸側臉,又一瞬燦笑,“放心,夫人。我定不會使夫人失望。”


    說罷,他便趾高氣揚地凝向謝好,“落子無悔,盅落已成定局。骰盅之內乃是...”


    “且慢!趙公子且慢!”


    就當趙瑾睿欲要說出點數時,樓上突得傳出連喚聲,持喚聲的則是一位紅衣男子,其身段與聲喉皆如女子,又比女人還要嫵媚動人。


    他微微揚起著蘭花指,左右顧盼間,頻頻點頭,似在示意著抱歉。


    “各位,各位,還請各位稍安勿躁,先聽素棠一言。”


    滿堂賓客已在這時,有不少人向其拱手行禮,“見過,素棠大人。”


    趙瑾睿卻不以為然,眉宇緊皺,滿目不屑。


    ——他哪會在乎什麽素棠大人,他眼中除了齊麟就是蕭文景,就算眼前的這位不男不女的人妖有再大來頭,那也得歇菜。


    “我說,你這人妖。好好的賭局,你是下來搗什麽亂啊?怎麽,是輸不起,還是要反悔啊?”


    “不不不。”素棠連連作揖求饒,“趙公子誤會了。我名為:素棠,乃是這“雲闕閣”的主人。桌前的這位謝好姑娘的確是我閣中人,但,她也萬不能替在下壓下這整座酒樓呀。”


    “趙公子自小錦衣玉食,享盡天下美味,應不會知曉我等難處。這“雲闕閣”有多大,也就傾付了在下多大辛勞,又怎能憑借一場賭局,就將在下數年間的努力化為虛無呢?”


    “素棠在此,還請趙公子手下留情,多多體諒我等不易呀。”


    趙瑾睿譏誚一笑,向前兩步道:“你不易?你不易還敢讓這位謝姑娘擺下賭局?”


    “此次,是我家夫人占了上風,若反之是這位謝好姑娘處於優勢,想必你也不會出現吧?”


    素棠又是一拜,“趙公子所言極是,素棠自知此次錯在“雲闕閣”。可,素棠也是句句屬實呀,若是趙公子贏下此次賭局,“雲闕閣”的地契卻又在素棠手中,那謝好姑娘也是斷然拿不出的呀。”


    趙瑾睿瞪眸,微怒道:“拿不出?小爺平日裏倒是沒什麽本事,但,搗毀官家府邸或踏平一處府衙的事兒,還真沒少幹過。別說是你這座酒樓了,就算是親王府邸,小爺今日也拿得!”


    “是是是,趙公子年少之時,與鎮北王和當今聖上的諸多事跡,素棠還是聽聞過的。隻是...”素棠微微頓停,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柳霖霖,“隻是,但凡是酒樓,其後必有權貴相扶,屆時,真將事情鬧大,怕是誰都不好收場吧?”


    趙瑾睿聞言,頓時大笑連連,隨之狂妄道:“不好意思,我趙瑾睿此生最不怕的就是權貴!”


    柳霖霖見狀,忙拽趙瑾睿於身側,“夫君且稍作休息,我倒想與這位素棠大人交個朋友。”


    趙瑾睿,憤憤迴道:“不是,霖兒。這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居然敢威脅我。我趙瑾睿何時怕過什麽權貴,這人難不成是個傻子?!”


    “嗯?”柳霖霖狠狠瞪了他一眼,微聲道:“在外我可以給足你臉麵,但,若是你不要,就別怪我柳霖霖讓你當眾難堪了。”


    “好好好...”趙瑾睿瞬變貓咪,一秒即慫,“反正,我今日的臉麵都是霖兒你為我掙迴來的,霖兒想交朋友那就交吧。”


    柳霖霖欣然一笑,又緩緩定眸在了素棠身上,久久打量。


    ——此人,既敢公然提出趙瑾睿與鎮北王和當今聖上年少之事,其背後之人定然不凡。


    ——細算起來,能不將當朝太師放在眼中的人,恐現下景都也沒幾個。


    ——再觀素棠舉止,有些事怕是也顯而易見,不必言說了。


    “我倒是覺得素棠大人言之有理,有些事呢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這鬧到最後啊...也無非就是那幾個人出來平事。既都是那幾個人,我等又何必為其添堵呢?”


    素棠,忙道:“哎呀呀~還是柳姑娘明事理呀,我等將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自也不該再彼此難為了...”


    柳霖霖,笑道:“自當不再難為。可,規矩就是規矩,既開賭局,也斷沒有叫停的道理。不知素棠大人欲要如何破局呀?”


    素棠當即擺手,招唿下人端來數個紅盤,紅盤本是上菜放酒所用,現下卻被紅布蓋著,頗為喜慶。


    “隻要姑娘不斷了我這酒樓營生,素棠便就願將去年全部營收呈上,隻願能與姑娘成為朋友。”


    柳霖霖沉寂了片刻,隨之淡淡一笑,“好。你這朋友,我交下了。”


    她颯爽轉身,又極有氣勢地揮臂而上,“方毅,命人收下素棠大人為我們送上的厚禮。”


    一語過後,她又側眸望了一眼趙瑾睿,調皮勾指道:“夫君,我們也該迴去了。”


    趙瑾睿瞬感迷糊,身體不自覺地朝柳霖霖靠近,又猛地定神,疾步向賭桌跨去,掀開了骰盅一角。


    這一掀不當緊,他也徹底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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