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了這裏,葉妙岑低下了頭,聲音輕輕,“我走了這條路,就活該變成這樣,但確也不是我的本願,我也想好好的過活。”忽然的,她匍匐快速前行幾步,抱住米五穀腿,聲音漸大,“既然已經成了這樣,就隻有一條道走到黑,我要活命,我要活得好好的,那麽上誰的床都無關緊要,隻要能活,這難道也錯了嗎?”


    米五穀拖著她開始繼續前行,聲音同樣輕輕,“沒錯,你本就是個奸細,本就是學的淫婦之術,所作所為沒有對不起安家,功勞苦勞都有,非常稱職。”


    聽到淫婦之術,葉妙岑心頭一痛,來不及辯解,又聽米五穀繼續說道:“我跟你不是一路人,偶遇的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現在你輸了,一切都得聽我的,你的人生道理對我沒有絲毫作用。”接著見他一轉頭,“更何況尹五是我的兄弟,你背叛了他,陷害了他,這可是仇,我完全可以報。”


    葉妙岑慘然一笑,道:“我說我從未害過尹五,這話你信麽?”


    米五穀正了臉色,道:“你說,我聽,然後由我做決定。”


    葉妙岑搖搖頭,沉默了好一會,這才說道:“簡四海勾結安家,連鯨口灣第一富商也是他們的人,對付尹五不過是順手為之,其目的還是想擴大他們的產業,早早把人打進內角灣而已。”


    她再次抬起頭,看向米五穀,臉上居然出現了擔憂神色,“簡四海的人極多,遍布整個簡家,處處都是眼線,如今隻怕已經知曉了這裏的情況,你有可能已經被他盯上了。”


    聽到這話,米五穀蹲了下來,看著她笑眯眯道:“用胯下想事的就是不行,簡四海的本事再大,能大得過簡瞬不成,難道他簡四海還要造反?”


    之前一個淫婦,現在一個胯下,話語是越來越毒,葉妙岑聽得心頭惱火,若是真能胯下想事辦事,在你這裏我也不會這麽麻煩了,隻是想歸想,卻也不敢說,隻得點頭反問道:“簡四海的目的不就是造反麽?”


    米五穀倏地一愣,連忙問道:“你知道多少?”


    葉妙岑察言觀色,久久不語,見他緊緊盯著自己,便慢慢站了起來,雙手扯住了繩子,說道:“為了尹五能活,我就是胯下辦的事。”


    米五穀微微皺眉,其實最不想聽的就是這句,而最想聽的也是這句,有些人活著,就很難純粹,最後是好是壞,無人可以定義,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活得是多麽不容易,無法讓別人理解,甚至有些時候,根本不希望別人理解,或者越是理解,越難做人。


    米五穀突然有些後悔了,他看著葉妙岑,眼中明滅不定,殺心驟起。


    “你不可以殺我!不可以!”葉妙岑感受到他的殺意,同樣不純粹,如同鈍刀子一般更加讓她心中膽寒,為了活命,她突然福至心靈,放肆大喊,“你拿了我問心,就沒有殺我的道理!你不是要知道簡四海的底細麽?同樣是我用胯下攢來的,怎麽現在嫌髒了?怎麽就害怕了!”


    撕心裂肺,反倒戳了米五穀的心窩子。


    “我既然做什麽都是錯,你倒是說說,我做什麽才是對的!”葉妙岑不放棄,繼續說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想讓我替你幹肮髒事,又怕我做的事情玷汙了你自己,那你跟做了婊子立牌坊又有什麽區別,還不如我這個胯下想事的,我隻是髒了身子,你是髒了心!”


    她越說越急,越說越大聲,“你口中的淫婦之術,如今哪個女子不學!難道一個女子隻能對一個男子好?!難道一旦失了身子,就得對他忠貞不渝?哪怕他是個極盡惡心的渣滓?!我呸!什麽狗屁的道理!我就是不服!”


    她猛地上前一步,抬起頭,俯眼看他,“當年女武皇救下三千官妓,其中多少良家女?多少逼不得已?多少獲救了還覺得羞恥尋死之人?可她隻是一句話讓一群女子重獲新生,比誰都過得好!”


    “你憑什麽這麽說我?!憑什麽!”


    米五穀聽罷良久不語,竟是無法反駁,他當然知道女武皇說了什麽,雖說事情稍有出入,但其本質並沒有改變。


    女武皇年輕遊曆大陸之時,在一個小村鎮遇見一個丟了媳婦的男子,哭哭啼啼,到處尋找,女武皇見男子情深意切,便上前詢問,得知男子被豪強逼迫出工幾年,一分錢沒有賺到,反倒被克扣打壓趕了出來,迴家後又不見自己的娘子,這才一路尋找了出來。


    女武皇最是見不得這些,便著手查探了一番,得知是被某位軍校抓走,便領著男子一路尋了去,單槍匹馬殺進軍營擒下了軍校,逼問之下,竟是得了一個此處藏著無數女人的結果,連那軍校都不知女武皇問得是誰,隻得自己去查看。


    整個營房裏不堪入目,被抓女子均是被貫穿了兩肩,吊在房梁供士兵玩樂,活著的、死了的均是沒人處理,就這般懸在空中,看的女武皇怒火中燒,一氣之下斬殺了滿營兵將。


    女武皇最終也尋到了男子的小媳婦,見她稍稍養傷後便能恢複如初,心情頓時大好,哪知男子看到小媳婦之後,竟是呆愣在原地,猶猶豫豫不敢上前,眼中閃爍著嫌棄。


    小媳婦見他那樣,又哪裏不知他的心思,本就羞愧欲死,滿麵淚痕,一時間更是無力再生,隻說無顏見你,隻求一死。


    男子卻隻是哭嚎道,娘子貞烈,願一死不辱我名聲,你就好好去,我隨後就來。


    女武皇瞧得心頭大怒,一拳便將男子打殺了,這才有了那句話。


    “什麽狗屁的貞潔!遭了難還要被人說不是,連自己的男人都是這樣的混蛋,不要也罷!以後好好活著,要比他們活得都要好!”


    葉妙岑嘿嘿慘笑,“我幼時被安家抓走,便已經被折磨的體無完膚,當時我日日祈禱,希望有小說裏的大俠從天而降,救我脫離苦難,可最終被送到內角灣之時,卻還要經曆修補處子之苦!”


    她突然棲身而上,緊緊貼著米五穀,咬牙切齒,“你若是將自己比成好人,怎麽不來救我?!”


    米五穀聽到這話,慢慢後退了一步。


    葉妙岑卻沒有放過他,立馬再次上前,恨聲道:“你若是將自己比成好人,就不能早些看看這天下有多少這樣的事情,就不能多找些各路大俠,救救我們這樣的人!”


    瞧見米五穀還要退後,她一把抓住了他,大聲喊道:“在這該死的雙生洲,天衙有何用?!學宮有何用?!該死的仍要死!活著得誰不像條狗!!”


    米五穀抬起頭,眼中光彩閃動,輕聲道:“女武皇救下的三千女子,後來活得都很正。”


    葉妙岑哈哈大笑,眼淚卻是不住地流淌,突得撕開衣領,指著胸口處的一道黑點,嘶吼道:“你倒是救我啊!!”


    黑點乃是蟲尾,乍看之下以為是顆黑痣,但隻要仔細觀察,便能見蟲尾不時開合,似乎正在唿吸,米五穀雙目一凝,“噬心蟲?”


    “嗬!”一聲嘲笑,米五穀抬起頭,卻見她麵上極盡譏諷之意,連忙運足目力再次查看,透過肌膚,能見蟲體狹長,尾部小,身軀慢慢變大,十八根長足貫穿葉妙岑的整個心房,將整顆心髒牢牢抱住,長蟲的頭顱,更是早早就埋在了心髒之中。


    “這是?”米五穀還真不認得,隻得皺眉問道。


    “天下三大淫蟲之首,‘春閣’。”葉妙岑深深吸氣,再次開聲,“一個好聽的名,卻是最惡毒的蠱,無藥可醫。”


    米五穀點點頭,繼續查看,蟲不是不認識,而是沒見過也沒聽過有這麽大的“春閣”,記得白老師說過,三大淫蟲中,“春閣”最是惡毒,不是因為它的毒性,而是它的成長周期極長,從十年到二十年不等,而且極難被發現,也就是說,被種了此蠱,甚至十年到二十年間都不會被察覺,可一旦察覺到,就已經晚了。


    隻看此蟲的大小和長足的長短,隻怕成長周期已經超過了二十年,更是聞所未聞,米五穀問道:“何時成熟的?”


    葉妙岑猶豫了一下,似乎不想迴答,最後還是搖頭苦笑道:“也罷,反正要死了,告訴你又能如何。”隻是說罷仍是一頓,然後才輕輕說道:“嫁給尹五之後的第三年。”


    米五穀一愣,緩緩抬頭,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怎麽沒有個一男半女?”


    哪知這話一問,葉妙岑頓時淚如泉湧,連連搖著頭,再也說不出來話來。


    這下米五穀徹底懂了,“春閣”的成長周期越長,成熟期便越長,超過二十年的成長期,成熟期隻怕超過了二百年,淫蟲的特性便是淫,沒了尹五,她便隻有死路一條。


    米五穀歎息一聲,然後輕聲問道:“你求活還是求死?”


    葉妙岑微微一愣,這話問的明顯有問題,你要殺就殺,要留就留,何來個求字?再聽他的語氣,似乎有很多話想問,卻又偏偏忍著不問,不但話語卡住了他的喉嚨,也堵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想了想,然後問道:“求活是怎麽個活?求死又是怎麽個死?”


    米五穀也想了想,然後慢慢說道:“你的人生是你的,我不是你,無法完全感同身受,我可以不叱責你,卻也不代表我能放過你,你自己也說了,雙生洲誰活得不像條狗,那你我不在同一個陣營,就必定是個狗咬狗的局,如今我贏了,就隻能給了你一個選擇。”


    “求活,就像條狗一樣活著,求死,就放下一切去死。”


    葉妙岑突然笑了,“我若求活,是不是就得給你當條聽話的狗,同樣賣著身子,還不能有怨言?我若求死,就是個痛快,讓我解脫了,你也同樣好受,畢竟是我自己求的死,怨不得你,說到底,你不還是顧著你自己,小人罷了。”


    米五穀同樣笑了起來,“你的人生不是你自己選擇麽?逐本求源,不就是個死活的選擇,早就給你定好了。”


    葉妙岑仰頭閉眼,然後深深吸氣,慢慢站直,側頭,微笑。


    米五穀手中多出一把直刀,早已經貫穿了她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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