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五穀從房間裏出來,卻見到蓼莪在等待自己,瞧她的模樣,似乎有些著急。


    “怎麽了?”


    瞧見米五穀出來,蓼莪拉著他就走,一邊說道:“兩位皇子來了,你的計劃可能要泡湯。”


    聽到皇子來了,米五穀加快了步伐,聽完之後,他猛地一頓,側頭問道:“怎麽迴事?”


    蓼莪眉頭輕蹙,拉著他走進黑暗的林間小道,這才輕聲說道:“我是收到了三個消息,白老師的,甄兮的,還有南望的。對你這次的計劃她們都持反對意見,而且最主要的,是讓你不要蹦躂,最好隨波逐流,不要冒頭。”


    米五穀笑道:“說了是為什麽嗎?”


    蓼莪道:“南望說你會懂。”


    米五穀搖了搖頭,這才笑道:“你看看,姓米的就是麻煩。”


    甄兮讓自己低調,米五穀是想得通的,這無關甄兮的想法,也不關自己的意願,隻說自己姓米,甄家就不會善罷甘休。


    他忽然一愣,如今的自己正好是女性?甄家傳女,米家傳男?不會這麽湊巧吧!


    蓼莪問道:“你惹誰了?”


    “雷家的雷衡,窮奇的紫碩,魍狐族的魅香。”


    “明麵上的沒這麽可怕,要找你麻煩早就來了。”蓼莪說的不無道理,可米五穀卻知道,就是這些明麵上的才危險。他們不好自己動手,就絕對會另請他人,危險來臨之時,自己隻怕還蒙在鼓裏。


    三個消息都讓自己低調,那就盡量低調,不聽勸是要遭報應的,米五穀沒這麽傻。


    “還有甄家的大小姐甄兮,獸洲的大公主南望,加上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白老師,我得罪的人可真不少。”


    蓼莪“噗嗤”一笑,道:“你的心真大。”


    米五穀突然有些傷感,輕聲道:“換過了。”


    蓼莪一愣,心有戚戚,不在提起傷心事,卻是說起了另外一事,“我查了一下,我們這一屆的各班第一人,似乎都是大家族的子弟。”


    “南望早就知道了。”


    “有蹊蹺?”


    “當然有,‘雲開在山外,妄上月中行’。也不知道是誰算的卦象,還真給他說靈驗了。”米五穀說這話的時候,麵上很是不屑。


    光照外山縣,靈雨潤山澤。三年來,新月洲天降異象,都在外山高中。他想起初次見到老太婆的時候,在長長的甬道之中,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女嬌”,一個名字震動山嶽,可想其意義。


    後來的雲開天目,一束束金光籠罩在後山,卻獨有一束罩在了身在外山湖的自己,這樣的手段早就通天了。


    老太婆去了之後,雲垂天外,連斷岩山脈都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天地都在哭泣。


    米五穀伸手按在心房,咚咚心跳強勁有力,他相信老太婆還活著,是真的還活在自己的心裏。


    然而蓼莪聽他說起這些事情,卻是另所有想,她仔細端詳著米五穀,說道:“南望是不是說過,這樣的你很像婆婆?”


    米五穀一愣,說道:“是說過,而且說是很像。”


    蓼莪收起笑容,盯著米五穀的眼睛,問道:“婆婆在嗎?”


    這話像是問米五穀,實則是在問老太婆,米五穀瞳孔募得收縮再放大,黑白混淆,形成一個細小的太極,周邊五彩輪轉,紛紛合一。


    蓼莪忽的瞪大了眼睛,眼中一襲白衣乍現,抬手捂嘴笑,袖子上正是那個細小的太極。


    活著!還在!蓼莪震驚的無以複加,卻見白衣再現,食指放於唇間,噓聲消失不見。


    不對!這不是活著!是婆婆在消耗自己所剩不多的殘魂,幫助米五穀體會狐族三脈,是不計後果的消亡!蓼莪眼眶一紅,忽然抓緊米五穀的肩頭,將他使勁搖晃,“你快變迴來!快變迴來啊!”


    米五穀移步上前,將她輕輕抱住,語音沙啞軟糯,“無妨。”


    也不知道這話是米五穀所說,還是婆婆所說,蓼莪突然察覺到米五穀的氣息在變化,與甄兮的那種氣息毫無二致。


    是“中正”血脈的氣息。


    ……


    後山閣樓裏,高律當起了小主人,正在招唿著兩位自家哥哥。


    瞧她這般瞎忙活,兩位哥哥也是哭笑不得,自家的公主妹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勤快了?


    沒人知曉兩位皇子會在深夜進入後山,更沒人知道在他們離開一鬥城之時,就已經拿到了一份轉學通知,如今的他們,已經是外山高中的學生。


    雙胞兄弟大哥高正奇,二哥高正玄,長相極其想象,脾氣卻是一熱一冷。在見到米五穀的時候,兩人俱是一愣,然後起身相迎。


    由於爺爺的事情,米五穀打心眼裏就不喜歡他們,哪怕此時見到了本人,哪怕他們樣貌堂堂,彬彬有禮,也是一樣。


    蓼莪見米五穀愁眉不語,輕輕一笑,很熱情的主動上前攀談。


    米五穀的態度頗冷,隻要不是傻子都瞧得出來,可身為皇族的高正奇反而一點都不介意,主動與他說道:“你說的事情,我們已經知曉了,如今來了外山高中,就聽你的安排。”


    米五穀冷冷一笑,道:“沒安排,兩位皇子隨意。”


    高正玄眉頭一皺,譏笑道:“我不需理會這麽個脾氣賊大的娘們,自然是隨意的很。”


    高律一見要糟,連忙喊了一個聲“二哥”。


    蓼莪反而笑道:“趕緊吵,吵不完就打一架,免得說事的時候反而不安生。”


    米五穀斜了蓼莪一眼,便聽高正奇道:“借一步說話?”


    觀景亭是個借一步說話的好地方,加之月夜正好,涼風習習,讓米五穀煩悶燥熱的心也慢慢冷卻了下來。


    高正奇端坐石凳,麵帶微笑正了正領口,這才看向站在亭欄上的米五穀,隻是清風有些討厭,讓他連忙收迴了視線。


    米五穀扭頭道:“就你這正人君子的作態,在外山高中可混不過一天。”


    高正奇一愣,搖頭苦笑道:“米兄弟會錯意了。”


    米五穀想起老校長的話,嗤笑道:“正是這個意思。”


    高正奇鎖了下眉頭,微有惱怒,再次看向米五穀說道:“我皇室不缺女子。”


    米五穀格格笑道:“沒我這麽好看的。”


    高正奇氣樂了,“空有表象而已。”


    米五穀一揮手,“說正事。”


    高正奇正了神色,在桌上放了一份信件,輕聲說道:“不傳他耳。”


    米五穀躍下欄杆,拆開信封借著月光看完,嗬嗬笑道:“公主的話居然這麽管用。”


    高正奇搖頭道:“不是妹妹的話管用,而是你的。”


    “哦?”米五穀笑意更濃,卻在嘴角眼角處,透露的全是譏諷,“我這麽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說的話居然比公主的話都管用,果然這缺心眼是個好傳承。”


    瞧他嘴角抽搐,雙眼微眯,似乎已經動了怒意,米五穀心下暗笑道:溫柔敦厚?性子淳樸?就算你是個泥菩薩,今日也要逼得你發瘋。又見他輕輕吸氣,將怒意收斂,米五穀眉梢微蹙,心下不喜,我倒要瞧瞧你能忍到什麽時候!


    “皇室好啊,不缺女人,咦?這樣說好像也不對,依我看,你們皇室是既缺男人也缺女人,不然怎麽會讓堂堂的一國公主來尋我這個不男不女的?”


    米五穀說罷,便直接跳上了石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見他連連吸氣,雙拳握緊又倏然鬆開,然後輕輕放在雙腿之上,剛剛還能察覺到怒氣,登時煙消雲散,再也察覺不出,是已經放棄了與自己的糾纏。


    高正奇忽然抬頭,看著被清輝洗滌的米五穀,俏麗靈動,又不失柔美,可無形之中,似乎總有某種東西在破壞他的女子形象,使得自己瞧他,總是格外的別捏和尷尬。


    他甩脫心中的雜念,站起身子說道:“我不知道你的怨恨從何而來,但我自認為皇室沒有虧待你。”


    米五穀昂首格格大笑,突然一頓,麵色轉冷,聲音徹骨冰寒:“我一個無名小卒,居然也能被皇室惦記,你們到底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才會如此能忍!”


    高正奇一愣,見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雙眼裏怒火噴湧,毫不作偽。突然想起來外山高中之前,父親再三的叮囑,說他出生貧困,對皇族隻怕多有誤解,萬一他故意激怒與你,也千萬不要與他衝突,能忍就忍,忍不了就不要理會。


    可此時見他的模樣,隻怕不是單純的仇富皇族那麽簡單。高正奇心思一動,裏頭的真相父親不說,爺爺也不說,那自己為何不順著意思弄個明白?


    “米五穀,出生江甸村,三年前因‘八洲坊’收購地皮而無家可歸……”


    “皇族就是厲害!我已經無處遁行啦。”米五穀不等他說完,就直接插話打斷,又旋身坐於桌麵,不顧裙擺飛揚,抬腿踏在了他的肩頭,“既然查了我底,你還隱忍什麽?”


    高正奇對眼前的這份豔豔春光視而不見,輕輕一笑,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惹惱了我,我就可以打你,天經地義,又何須隱忍?”


    他挑開米五穀的腿,心頭忽得閃過一個念頭,募得燦然一笑,便重重地拍在他的腿上,“你若不喜歡我家妹妹,那看看我行不行,將來正位皇妃,就是你的了。”


    米五穀其實很惱,惱在南望離去的很不是時候,當初自己得知了高律的身份之後,就應該帶著南望同行。又惱甄兮迴去的太早,不然在初次見到高律之時,就定會有個水落石出。更惱自己的不上心,一門心思花在了別處,把自家的仇恨都忘得一幹二淨。


    此時此刻,更是惱怒不已,自己沒有知心神通,也不會直覺觀色,隻能是試探再試探,在瘋狂的邊緣徘徊。


    閱曆不夠,經曆不夠,不管自己怎麽努力察言觀色,這樣的皇族子弟能看出個什麽來?


    突然的,想她們了。


    看著米五穀的神情變化,高正奇忽有所覺,那一層將他隔閡的無形之物緩緩灰飛煙滅,此時的他刹那間變成了她。


    裙擺浮動,長發輕舞,垂眸含著幽怨,嘴角勾著苦笑,眉間藏著愁思,讓人不得不心生憐惜,又不得不將她疼愛。


    “哎。”米五穀輕輕歎息。


    卻讓恍惚的高正奇倏然大驚,他連忙收斂心神,不在看他,這份渾然天成的媚術居然如此厲害,無聲無息的就侵入了自己的神識。


    米五穀不說話,那份哀怨愁苦的氣息仍舊縈繞在兩人的身邊,高正奇不敢抬頭,可就算收斂了心神,仍是經不住那份像是蜜糖般的氣息,吸引著自己朝他看去。


    然而就在這時,米五穀卻突然主動收起了自然散發的媚術,他不在拐彎抹角,直接問道:“你的皇爺爺是怎麽認識我的?”


    高正奇大唿僥幸,又震驚不已,從沒想過一個男子居然會將媚術習練到如此恐怖的地步,此時聽他提起爺爺,語氣也不似當初那般帶著深深仇恨,就像是老友聊天,平淡且平常。


    “爺爺從未提過,但我在青留城讀書的時候,爺爺倒是時常來,如若所料不差,定是那段時期見過你。”


    “一個不能修行的毛頭小子,又怎麽入得了你爺爺的眼。”


    “爺爺看人很準。”


    “多準?”


    “四位‘牙公’全是爺爺一手提拔的。”牙公,坐鎮一城,是地衙最高職位,除了皇室,不受任何部門調派。


    米五穀眼中明滅不定,捏著信件輕輕搓揉,紙張碎去,化為粉塵。


    找女婿是真,招攬也是真,條件和待遇按理說都足夠顯示了誠意,可米五穀就是覺得不行。至於將來的路,自己是在宇奇國混日子,還是去往更高處學習,皇族倒是很厚道,隻管任由自己,有困難更可以提。


    信任這東西,本來就該有,而不是我得了你皇族信任,就應該覺得是一份恩賜。


    他相信自己的未來一片大好,所以這些不夠,不是他過度自信,而是事實。


    “畢業後,我打算去新東洲。”


    對於米五穀的選擇,高正奇並不意外,“也好,人往高處走,是這個理。”


    米五穀輕笑一聲,抬頭看著明月說道:“你們自身難保,各自相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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