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物戒指上光華連閃,諸多物件被蓼莪一一拿了出來。


    醫箱,其實也是一個儲物之物,不過內裏極小,平常救急卻是很是好用的,價格自然不菲,可好在東西還算齊全,蓼莪本身修行不淺,加之又是明星,能有這樣的東西,米五穀是一點都不稀奇。就比如早先挑戰亥字班的時候,就算是一個墊底的班級同樣不少人有。


    另外的就是丹藥了,一種是止血的丹藥,另一種就是生血的丹藥,切開皮肉正骨,跟皮肉傷勢完全不同,不然也不會有傷筋動骨之說。


    米五穀打開醫箱,挑了一把小刀放在身邊的白布之上,又倒出一粒止血丹丸放在她的手心,這才說道:“你用真元封住自己的穴位,這樣可以少些疼。”


    “不行,提不起力氣了。”從被打傷到現在,時間拖了老長,不說蓼莪是個女子,就是男子怕也堅持不了這麽久,昏倒不至於,動彈不了那是一定的。


    “我沒有真元,隻能用針了。”米五穀瞧她渾身大汗淋漓,嘴唇也開始發白,知道是傷勢的後勁發作了,便也不再猶豫,忙從醫箱裏找出數根極粗的銀針,一一用指尖的真氣團淬過,這才擺放在針架之上。


    準備妥當,瞧見蓼莪已經遙遙欲墜,忙輕聲說道:“你若是扛不住就直接睡吧,不過我得先跟你說一聲,你這衣服會礙事得脫了。”


    蓼莪強忍著一笑,自己就先退了下來,這才說道:“你正骨仔細些,也把開口劃小些,我怕留疤。”


    “放心,就是剌開了胸膛,隻要有我的藥膏在,就絕對不會留疤。”


    她翹了下嘴角,似乎想笑得開心些,隻是模樣不如人意,有些苦。見米五穀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她悄悄咽了下口水,便感覺到胸前一熱,一道真氣灌入自己的心髒,又順著主血脈往肩頭遊走,到了各處交接點,就見他紮入一根銀針在其中。


    “你倒是細心。”肩頭肌肉骨骼移位,血脈便跟平常的位置不同,盲目的亂紮,隻會多吃苦頭而已,蓼莪說完吞下止血丹丸,見他遞來那根能吃的骨頭,本想搖頭拒絕,可想了想還是接了過來。


    “辣迴香”拽在手心弄得油膩膩,瞧見他的眼神,蓼莪苦笑道:“我算是哪門子的大明星,不過就是普通人家罷了。”


    “那也比其他人強。”


    見他舉起了小刀,在自己鎖骨處輕輕一點,感覺有,但已經不明顯,蓼莪說了聲“可以了”,便聽到肌膚被切開的聲音,她的嘴唇輕輕一顫,仍有點疼,隻是憋著不說,“我父母修行的資質很差,好在對天機學宮的寶物勉強有些了解,我出生之前,他們就開了一家專門維護法寶的店鋪,生意不大不小,日子過的一般般。”


    米五穀輕輕“嗯”了一聲,將身子靠她近些,然後掰開皮肉,用一根細長的鑷子拚合鎖骨。


    窸窣的聲音在蓼莪體內響起,她想看,卻看不著,隻能看著他近在眼前的側臉,認真、小心,似乎是有那麽一份安全感從他那裏傳來,使得自己安心、淡定。


    她對著眼前的耳垂吹了一口氣,輕聲問道:“你煩你父母嗎?”


    “想煩煩不了。”


    “那你的父母一定很好。我就不,隻不過不煩父親,是煩母親,她很絮叨的,像隻蒼蠅,整天在我耳邊嗡嗡吵,所以啊,我就跟她吵了一架,然後就成了你口中的大明星了。”蓼莪笑著說完,又突然加了一句,“這算是離奇的命運麽?”


    米五穀側頭看她,然後輕輕一笑,沒有迴答,接著埋頭繼續整理碎骨。


    “我剛剛成為演員那會兒,很不習慣呆在人多的地方,倒也不是害怕,就是被人盯著會覺得害羞。其實我說話很大大咧咧的,很好相處的,你看吧,我跟你相處才這麽一會兒,老熟了。”


    將最後一塊鎖骨的碎骨貼合原處,米五穀從身邊拿起一個小瓷瓶,揭開瓶蓋道:“你忍一忍,這個會很疼。”


    “‘定骨膏’,我知道的。”蓼莪一點頭,見他欲言又止,便抬起右臂將他脖頸環住,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衫。又察覺到他的一隻手穿過自己肋下,將自己摟緊,蓼莪微微一笑,心道真是溫柔呢,接著便感覺到他將藥膏擦在自己的鎖骨上。


    疼,鑽心的疼,她忍不住失聲尖叫,然後重重地咬在米五穀的肩頭。


    “別動了,就這樣吧。”耳邊傳來他的聲音,蓼莪帶著哭腔的“嗯”了一聲,突然感覺到鎖骨處傳來清涼之意,那疼痛之感也減弱了幾分。


    “我可是很堅強的,我跟其他人不一樣。”蓼莪低聲說話,也不管他懂不懂,似乎隻是想發泄一下,又或許是想讓自己分心從而降低疼痛,“我很努力的,真的很努力,就算是被人嘲笑,被人不理解,我也可以當做不在乎,哪怕隻有一個人喜歡我,我也可以為那一個人而努力,你說,我這樣是不是很傻?”


    沒有聽到米五穀的迴答,其實蓼莪也沒有打算聽他的迴答,因為自己和他不是在一個環境之下,想讓他感受到自己的苦,是很不切實際的事情。


    肩頭又傳來輕微的疼,還有肌膚撕裂的聲音,蓼莪已經不在乎了,將頭磕在他的肩頭,又緩緩說道:“我獨自跑出來之後就沒有迴過家,也不知父親有沒有想我,母親還有沒有嘮叨,其實好幾次路過家門口,我是很想迴去的,隻是每每快要到家的時候,就開始害怕了,你說,我算不算是近鄉情怯?”


    都說當明星好,可蓼莪覺得沒有多好,自己要認可自己,還要別人認可自己,自己都快活得不像是自己了,可她又覺得很好,有很多人喜歡自己,有很多人會莫名其妙的掛念自己,更為主要的,是自己能賺錢了,能幫父母減輕負擔了。


    誰不想家呢,誰不想揚眉吐氣、風風光光的迴去呢,誰不想讓街坊鄰居們都看到自己出息了,掙錢了,有名氣了。自己多想啊,就是很想,還很想迴去顯擺,大擺宴席。


    “忍一忍。”又要遭痛了,蓼莪心裏頭抱怨了一聲,然後不等他下藥,就當先咬住了他的肩頭。


    疼,接著就是清涼,蓼莪不怕痛,不怕苦,但真的很委屈,眼淚兒止不住的流,全都掉落在米五穀的肩頭,“我沒有得罪人,也沒有欺負過誰,那人憑什麽打我?我不服!”


    米五穀聽著她啜泣的聲音,說了一句很不合時宜的話語,“那人是要殺你,可不是打你,而且你也的的確確得罪了人、欺負了人。”


    “你胡說。”


    “你自己瞧瞧我的肩膀,肉都要被你咬掉了。”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是誰在這裏念叨了這麽久?”


    蓼莪心頭微惱,便鬆開了手,可於此同時,環住自己的那隻手也同時鬆開了,她心裏莫名的一慌,就要再次去抓他,隻是身體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看著米五穀繞到自己的身後,她低頭道:“這麽好的氣氛被你一句話破壞,真是不懂風情。”


    “我沒有爹娘,撫養我的爺爺在前不久也離奇的去了,而且我還不能修行,更是個窮光蛋。”聽到他的聲音,蓼莪微微一顫,剛想問問他的事情,便又聽他說道:“我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遇到你之前和遇到你之後,我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


    後背再次傳來疼痛,蓼莪咬住了唇,想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小舟裏沉默了,那些原本細小輕微的聲音就如洪鍾大呂一般在蓼莪的耳中響起,頭暈目眩,身前沒有了結實的身軀,沒有了溫暖的懷抱,更沒有那個能讓她磕下巴的肩頭。


    什麽都失去了,什麽都不在了,蓼莪不停地想著,突然疑惑此時的自己是不是就跟他的心情一樣?她突然哭了起來,像個孩子。莫名的就是想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些什麽,很無聊,卻又止不住。


    “蓼莪、抱娘草,你爹娘很疼你的,就別慪氣了,這次拍完戲就迴去看看吧。”米五穀單膝跪在她的身後,小心翼翼清理碎骨的同時,也將她搭在自己腿上的左臂不時移動。


    “你,跟我一起迴去麽?”蓼莪是脫口而出。


    米五穀很難分心,就沒有細想,隻是隨口說了聲“行”,察覺蓼莪肩頭聳動,哭得更加厲害,早就忍不住的他這才輕聲罵道:“鬼嚎個啥玩意,能不能別動了,到時候哭花了一張貓臉,還不是要我提著去洗?”


    話語一落,哭聲漸止,米五穀心道果然還是罵聲有用,便不在分心,凝神幫她接骨,可他不知道的是,身前的這個大明星已經動了心思,同時還以為他也是這個意思,不然怎麽會答應一起迴家呢?


    蓼莪想得正自高興,就傳來了令她極不舒服的聲音。


    “忍住了!”


    ……


    夜幕之下,小船兒輕輕地飄蕩在水中,推開了波浪,有涼爽的風。蓼莪的視線從天空中的圓月收迴,望著幫自己包紮的米五穀。


    “你真好。”蓼莪沒頭沒尾的說完就笑了。


    米五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頭看她一眼,然後又迴過頭繼續手中的動作,同時輕輕問了一聲,“哪裏好?”


    “你沒有把我當明星啊。”就像她之前說過的,大大咧咧、極好相處、很好說話,隻是自從有了些名氣之後,這樣私底下的狀態就很少了。


    終於包紮好了,見他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然後深深唿吸,接著便盯著自己的胸前看,蓼莪笑道:“裝什麽呢?累了就好好休息。”


    “哪有裝了?我是忘記說了,我其實挺好色的,是很好色的那種。”


    瞧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蓼莪忍不住嗬嗬大笑,正要扶衣上肩頭的手也停了下來,“那你看,看夠了告訴我。”


    米五穀嘴角一歪,伸手將她的衣衫扶上肩頭,一邊找出布帶幫她固定手臂,一邊說道:“騙你幹嘛,我在學校可是大名鼎鼎,人送外號‘善解人衣’,那是人見人怕,鬼見鬼逃。”


    “的確挺適合的,連大明星的衣衫都善解。你說說,有什麽感想?”


    “比那‘太平’好看。”


    弄好綁帶,米五穀又提了食盒過來,兩人就這般坐在船頭,看著圓月,曬著星光,啃著“辣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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