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一聲爆喝,從上空傳來。


    米五穀倒提著大明星抬頭看去,雲霧飄散,複現晴空,不知何時,上空竟是多出了不少人,細細一數,居然不下二十來個。


    其中一人,頭戴遮陽效果極好的白羽小氈帽,穿著大褲衩子、大花衣,一手指著米五穀,一手拿著一根紙筒使勁的敲打著指著米五穀的手臂,敲一下便大聲唿喝一句。


    “卡卡卡卡卡!”


    “哪裏來的冒失鬼!不知道咱們拍戲嗎!”


    “你提著蓼莪小姐,當洗拖把呢!還不趕緊放開!”


    ……


    囉哩吧唆一大堆話,敢情真是在拍戲啊!好在米五穀聽懂了是啥意思,忙不好意思地低頭朝大明星看去,隻是這視角太過刁鑽,能瞧見的都瞧見了。


    也不知是蓼莪小姐本來就神經大條,還是被米五穀這一頓猛如虎的操作給嚇著了,反正就是任他提著,不掙紮、不反抗,隻是雙手緊貼大腿兩側,緊緊拽住自己的袍子將其鎖緊,然後就是直愣愣地看著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冒失鬼,眼神幽怨。


    瞧見這樣的目光,米五穀哪裏好意思看,忙尷尬的笑了笑,翻手將她橫抱在前,然後像是立木樁一樣,將其立在船頭。似乎是覺得這樣不妥,為了表達自己的歉意,提著她的裙擺一甩,將其水分抖落,又幫著理順,這才說道:“嘿嘿……對不住啦美女!我可真不是故意的!”


    蓼莪的眼神,也從癡呆愕愣的幽怨到不知所措的埋怨,再到幡然醒悟的惱怒、又陡然變成無可奈何的厭惡,最後嗤之一笑,竟是化作一份後知後覺的驚喜。然後她語調清脆,問起了那條大魚。


    “那大魚可是青木鯉?”


    她諸般神情的變化,都被米五穀看在了眼裏,心道如此稀有的人兒,要是不演戲,隻怕要遭天譴。同時又驚歎她的腦迴路之稀奇,竟是可以略過之前的種種事情。


    既然她不再提,米五穀那是求之不得,忙迴答道:“就是青木鯉,老稀罕了!”


    蓼莪一聽,瞬間來了興趣,忙又問道:“你怎麽知道這裏有青木鯉?你又從哪裏得到的捕捉方法?還有,還有……”


    兩人這邊對上話,把上頭的人晾在了一邊,那頭戴小氈帽的氣得七竅生煙,唿喝著打斷了蓼莪的話頭,“太陽再過一陣子就下山了,景沒了不說,這一幫子人等你一個,蓼莪小姐還拍不拍了!”


    蓼莪砸吧嘴,眼底閃過一絲不耐,一邊攏好頭發,一邊對著上頭說道:“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今天做完,不會耽擱的!”


    說罷,忙又轉頭,依依不舍的對米五穀說道:“我就在附近拍戲,你要是不嫌棄,不走,等我拍完了,就來跟你一起釣青木鯉,你說成不成?”


    不管怎麽說,都是米五穀攪了他們的戲,本以為他們會找自己的麻煩,可瞧這事態,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過失,心中準備拿青木鯉逃走一事來擋災的,也不需要了。


    再聽蓼莪這話,米五穀直在心底喊了五遍“嫌棄”,麵上卻是嗬嗬笑,“不走,大明星嘛,我等你就是了。”


    蓼莪得了允諾,也問了他的名字,麵上喜笑顏開,然後雙足輕輕一點便禦風而起,行至空中又將四周打量了一下,這才跟著眾人一起離開。


    米五穀笑眯眯的望著他們遠去,直到他們身影消失,這才收斂了笑容,連忙鑽進了船艙之中。與青木鯉失之交臂,米五穀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現在的狀況卻是容不得他在這裏心疼。


    一個沒有真元的少年獨占寶舟寶釣,任何人都會在心裏打些小心思,更何況還是在這茫茫的江心,作案之後,神不知鬼不覺。


    收了魚竿放在艙內,米五穀為了穩妥,並沒有馬上搖槳劃船,而是等了片刻,瞧見日頭西懸,這才用真氣驅動幻舟。


    幻舟造價幾何,米五穀不清楚,但是能用真氣驅動的物件,天機堂出品的物件當中,屈指可數。


    為了水紋不顯,米五穀竭力操控著幻舟緩緩而行,隱於江麵,哪怕是到了日落月升之時,仍是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點點稍大的動靜。一刻不停,朝著上遊慢行了五六裏,他才終於開始悄聲罵娘。


    一怪這兩山潭的水麵太過平靜,使得自己擔心受怕不說,還白白消耗了許多真氣。二怪那該死的劇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釣到青木鯉的時候來了。這第三,就是怪自己了,早知道是拍戲,安安心心躲在艙裏等他們走了就是,又哪裏會有現在的局麵。


    他吐出一口濁氣,這才將將躺下,便聽艙外有人禦風而過。


    “就找來了?”他心頭一緊,凝神靜聽,風吹衣擺之聲窸窣細膩,似乎來人很是小心,特意將衣物紮緊。聲音太小,可聽得出來,來人不止一人。米五穀怕自己起身弄出動靜,就這般安安靜靜的躺在艙內,過了片刻,果然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那小子去哪了?”


    “那幻舟價值不菲,仔細找找,一定能找出來。”


    “找,肯定要找,我看上了那根魚竿,就不能讓他跑了。”


    “你小聲些,是怕別人聽不到麽?咱倆就這般明晃晃的出來,瞞不住他們,再過上一會兒,就是各自找機緣了。”


    ……


    聽著兩人說話聲遠去,米五穀這才悄悄坐了起來,在夜色裏靜靜呆坐,一動不動,麵上陰沉,心裏頭卻是罵翻了天。


    機緣?老子是你們的機緣?放你大娘的狗屁!


    隻是罵歸罵,可還得想辦法躲過一劫才是,他突然皺了皺眉,伸手在艙中地板一陣摸索,突然一聲輕響,是木板開合的聲音。


    米五穀眉頭一挑,心中大樂,手中輕輕翻開木板,伸手入內握住一個圓盤,頓了頓之後,將真氣灌入其中,同時將圓盤左右各一擰。


    又一聲輕響傳來,卻是整個幻舟發出,離奇的事情也同時上演,圓盤往右,幻舟頓時慢慢增大,往左,卻是緩緩變小。


    米五穀熟悉了操作,便往左擰,幻舟體積眼見縮小,直到變成之前的一半,這才停了下來。隻是他仍未鬆手,而是將那圓盤往下一按,頓時手中一沉,圓盤下降三寸有餘。


    “茲茲”之聲響成一片,外界聽來細小甚微,可米五穀在艙內卻是嚇了一跳。隻見艙篷的邊角開開合合,像是織造竹席,一層層往外飛漲,瞬間就將整個幻舟包裹了起來。


    此時的幻舟僅有一人來長,剛好米五穀藏身,從外看去,舟水一色,加之夜晚天黑,不到近處觸碰,根本發現不了。


    可在幻舟裏頭,卻是能透過那變換顏色的篷子,清清楚楚瞧見外頭的景色,比那單向透視鏡更加神奇。


    米五穀咧嘴笑,心裏頭直誇自己英明,要不是之前老師走的時候問過那麽一嘴,隻怕現在就要舍了幻舟獨自遊水了。


    這一夜,外頭風聲不停,不時可以見到有人禦風而過,就那個帶小氈帽的,還在幻舟的邊上撒了一泡尿。更有甚者,一對年輕男女卿卿我我,隻差沒床了。


    米五穀睜大了眼睛,盯著外頭的稀奇事,那是沒有眨過眼,直到天光隱隱發亮,這才一閉眼,穩當當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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