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周春啟稍作斟酌後,點了點頭:“算是相熟的吧,三小姐醫術了得,思想見解獨到,還曾為家母診治過頑疾。”


    “那可太好了。”紀元昭恩耐住心口的激動,靈機一動道:“你先別著急走,我有個東西給你看。”


    周春啟表情微滯,想著這小祖宗傳聞中那些令人頭疼的折騰人的手段,他心裏也清楚,不可能是什麽好事。


    麵上雖不動聲色,但心中早已警鈴大作,腦中飛速運轉,不多時,便脫口而出:“今天可能不太方便,我家春春今天下崽,它膽子小,我有點擔心,得迴去看一眼。”


    他保持著體麵又真誠的微笑,可這難不倒紀元昭,她臉色一沉:“你逗我玩兒呢,你家那隻狸花貓是公的吧。”


    “……”


    “……”


    這下四目相對,相顧無言,無聲勝有聲。


    他疑惑的表情像是在說:她是怎麽知道的?


    紀元昭眼神微妙,見他一副仿佛吃了屎的樣子,她就知道:欸!猜對了。


    得虧她記得以前聽父王說過,周春啟有隻脾氣頂差的狸花貓,但並不知道是公的還是母的。


    事已至此,周春啟也隻得妥協,他輕輕歎了口氣,滿臉認命的無奈:“罷了,公主有什麽吩咐?”


    紀元昭猶豫了一瞬,這個時候迴去,估摸著林晚棠和燕冀北還沒建立好感情呢,太早了,但她又不能直接讓周春啟離開。


    於是,她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不遠處牆頭的一灘積雪上,道:“我要堆個雪人,你幫我把那團雪弄下來,我隻要那團,其他我都不要。”


    她說的理直氣壯,周春啟先是愣了愣,正常人都會覺得無理取鬧,可他隻是看著她,確定她沒再開玩笑後,點了點頭。


    這丫的還是個軟柿子,怪不得喜歡女主都不敢說,紀元昭心中暗喜,總算讓她逮著個不用怕可以放心大膽欺負的了,隨即轉頭看向一個侍衛:“你,去拿梯子來。”


    周春啟亦不敢有異議,等梯子架在牆頭,侍衛拿了個桶就要上去,卻被紀元昭叫停,指定周春啟:“我要他幫我弄。”


    一眾跟來的宮人麵麵相覷,卻也礙於紀元昭的淫威不敢說句公道話,周春啟微微頷首:“微臣遵命。”


    他理了理長袍,退下雪白的毛絨大氅,遞給一旁等候的宮人,用襻膊掛起廣袖,露出結實的胳膊,小心翼翼的爬上梯子。


    下麵的侍衛負責將木桶遞上去,紀元昭則坐在宮人搬來的椅子上叮囑:“你小心點啊,別弄髒了我的雪。”


    心裏卻在盤算著時間,等周春啟將牆頭的積雪弄下來,也應該差不多了。


    屆時,林晚棠應該會先去換衣服,然後兩人在聊天的過程中發現彼此的特別,燕冀北再主動提出送她到宮門。


    哇!一切都那麽完美。


    當周春啟將一桶雪放在她麵前時,他解開身上的襻膊:“公主看看,可還滿意?”


    紀元昭起身,探頭看了一眼桶裏的雪,點了點頭,“還行吧,一般滿意。”


    隨後招手讓宮人上前來,將大氅給他披上,可別弄感冒了,迴頭得算她頭上。


    “那微臣可以走了嗎?”周春啟小心翼翼的問。


    “當然……”紀元昭衝他揚起燦爛的笑,周期春緊繃的心弦一鬆,卻聽紀元昭淡淡的吐出三個字:“不可以。”


    周春啟一時也沒了言語,咬著牙,努力保持著禮貌又體麵的微笑,他自認為,已經足夠有耐心了。


    “公主還有什麽事?”


    這次,語氣顯然沒那麽和善了。


    紀元昭全當沒看出來,提著木桶就朝著一邊過去:“我要你陪我堆雪人,他們堆的都不好看。”


    “……”他看著她,抿緊了唇,更顯無語,腦子裏真切的蹦出來幾個詞:驕縱、跋扈、蠻不講理!


    這時,一道挺拔威嚴的身影被萬人簇擁著行至跟前,一身玄色龍袍,身如玉樹,頭戴金色龍冠。


    差三年便是不惑之年,依舊氣宇軒昂,麵容俊朗,用後宮妃子的話來講,甚至比年輕時候更叫人無法移開眼。


    沉穩矜貴,不怒自威,帶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寒意,身後的眾人瞬間如臨大敵,紛紛跪下,垂眸頷首:“參見陛下。”


    他縱然不開口,也有種叫人不敢直視天威的崇敬,這就是瓊枝國,乃至整個大陸都叫人聞風喪膽,做事果決又心狠手辣,寧可殺錯絕不放過的暴君——紀文淩。


    說來,紀元昭其實並不那麽怕他,大抵是因為托她早逝美人母妃的福,紀文淩的好臉色都給了從小到大的紀元昭,所以她不僅不怕,甚至驕橫。


    等他行至跟前,紀元昭才作勢要跪:“兒臣參見父王。”可還沒跪下去,果然手臂就被一隻大手扶住。


    紀文淩低聲開口:“當心濕了鞋襪。”


    紀文淩將她扶起,又替她緊了緊披風,撣去披風上無意沾上的雪花,眼中滿是寵溺,打趣她:“前幾日不是還氣寡人沒應允你去城外的秋水居嗎?肯搭理該人了,這是消氣了?”


    他說著,親昵的輕刮紀元昭的鼻梁。


    紀元昭順勢拉住他的衣袖撒嬌:“父王,人家那時候太無聊了嘛,不是故意要跟父王置氣的,父王這般小氣,還記昭昭的仇。”


    她嘟起嘴,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間倒是先委屈起來了,輕晃紀文淩的衣袖,紀文淩一改常年不變的冷臉,罕見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你這小混球,倒成了寡人的不是了。”


    父女倆相視一笑,紀文淩的目光掃過周遭,看一眼跪在地上還未起身的眾人,視線短暫的停留在周春啟身上,語氣微頓,才又接著道:“這是玩什麽呢?”


    紀元昭歪頭一笑:“讓周上卿陪我堆雪人啊。”靈動又可愛,紀文淩看他一眼,沒說話,隻是複雜的眼神落在跪在地上的周春啟身上。


    隻一瞬間,他眼底的笑意盡數收起,那股比如今天氣還涼的氣勢在周遭蔓延,深幽冰涼的目光帶著一絲探究又迅速收迴看向紀元昭,輕輕摸摸她的頭,語重心長的叮囑:“堆雪人可以,別的不行。”


    紀元昭笑著俏皮的衝他眨眨眼:“遵命,我尊敬的父王。”她明白紀文淩的意思,紀文淩大抵是誤以為紀元昭看上周春啟了,畢竟從小到大,她可以說是個極度顏控,隻喜歡好看的,隻要好看的。


    旁的不說,當初將燕冀北從人牙子手裏買迴來時,就是看中了他的美色,但是那時候紀文淩說,不能留一個無法保護她的男人在身邊。


    於是將燕冀北扔進了暗衛訓練營魔鬼訓練三年,三年後,確定他能勝任貼身保護她的位置,紀文淩才勉強同意。


    見她一如往常俏皮燦爛的笑容,紀文淩心中一安,似又想起什麽,狀似無意般問:“聽說昨夜你皇祖母讓林家三小姐留宿壽安宮了?”


    不知道是不是紀元昭的錯覺,她似乎從他言語間聽出了一絲試探,紀元昭微怔,隨即點了點頭:“是啊,剛才我們一起去看梅花來著,結果她掉池子裏了,這會兒應該差不多收拾妥當了吧。”


    紀文淩點頭,沒再多問,隻若有所思的眸光中隱隱透出些許寒意,在前天的晚宴上,雖然確實是她憑著出口成章的本事懟的故意找茬的鄰國王子啞口無言。


    但身為帝王的直覺告訴他,林晚棠這個人,絕不會像表麵上那般簡單,若是不能真正收為己用,便唯有一處為快,方能永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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