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文巧萱忽然出言製止。


    “姑娘,何事?”


    蕭麥迴頭問時,就見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卻一步一步堅決地走過來。


    “大人,我想親自報仇。”


    “……”


    蕭麥理解文巧萱的心情,但這人讓她殺了,自己就拿不到新金蕊。


    “你沒必要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


    “我已沒有雙手,也早就沾滿了鮮血。”文巧萱走到蕭麥跟前,揚起血跡斑斑的衣袖。


    當然,蕭麥看不見。


    “不怕以後做噩夢?”


    文巧萱搖搖頭:“我恨不得,能在夢裏多殺幾次。”


    “……”


    再勸下去,就顯得自己拖泥帶水了。


    “行,我幫你摁住他。”


    蕭麥將匕首遞給了文巧萱。


    文巧萱已經做了太多的心理準備,拿到匕首後,一刻不停地往店小二身上猛紮。


    “撲撲撲——”


    這年頭武學雖然興盛,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學,文巧萱這樣天生根骨弱的女子,自然從來沒練過武。


    她又是右撇子,左手沒有力氣,連紮了十幾下,紮到手臂脫力,也隻紮出十幾個淺淺的血洞,讓仇人受了點皮外傷。


    “嗚嗚——”


    文巧萱癱坐在地上,無助地哭了起來。


    蕭麥道:“姑娘,殺人不比殺豬簡單,過年殺豬,哪有讓女子上陣的?”


    文巧萱聞言,抬起頭,看著蕭麥的臉,冷不丁地笑了一下。笑容,驅散了她心底的陰霾。


    蕭麥趁機從她手裏取過匕首:“這種粗活,還是交給我吧。”


    之後,他故意踹了店小二一腳,讓他滾出十幾米外,才背對著文巧萱,取出了身上的戾火。


    “完成。”


    “嗯嗯。”文巧萱抽泣了兩聲,轉眼看向廚子,最後目光落在了他的腿上。


    這會兒,前廳內殺豬般的喧囂徹底停止,廚子也不再慘叫,而是忍著劇痛,躺在地上裝死。


    可他騙不過蕭麥的“眼睛”。


    “還剩最後一個。”蕭麥走到了廚子跟前,揮舞匕首,在指尖挽了一個刀花,“就不用姑娘挑選了。”


    “大人……”


    “嗯?”蕭麥敏銳察覺到,文巧萱的唿喚聲中,摻雜了先前所不曾有的猶豫。


    “我……我……”文巧萱吞吞吐吐。


    “姑娘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黑店害了我家六人,大人幫我報仇也殺了六人。爹娘兄長的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文巧萱先前沒提,一個仆人和一個趕車的車夫,也罹難於此,所以算上她自己,總共六人遇害。


    報仇,的確是消解仇恨的好辦法。在文巧萱看來,殺的人已經夠多,滿地的鮮血,足以洗刷她心裏的恨。


    當然,再想起這幫人,她依舊會憎恨和厭棄,但這份恨意,已經被蕭麥削去了尖刺,不會再傷及自身。


    “大人不是要抓人迴去交差嗎,這一個夠不夠?”


    “哈?”蕭麥直接愣住,心道,“我都快把人殺光了,這會兒想起要捉拿歸案了?”


    見蕭麥默然,文巧萱也立覺失言:“我是不是說了句傻話?對不起,對不起!”


    “姑娘不必道歉。”蕭麥麵上無波無瀾,他點點頭,說道,“好,我考慮一下,暫且放過他,但是,要看他配不配合。”


    “這!”文巧萱愕然。


    她已經想明白了。之前受仇恨之火折磨,如墜地獄,不惜一切地想要爬出來,所以苦求蕭麥立刻殺掉所有仇人。


    可仇人已經死得夠多,文巧萱苦恨漸消,便不再隻考慮自己,轉而為恩人考慮。


    留著廚子的命,萬一他在官府供述蕭麥濫施私刑,將是一個很大的威脅。所以眼下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蕭大人選擇不殺,難道他的後台,足以兜住他動私刑的責任嗎?”文巧萱心想。


    答案當然是兜不住的!


    消息一旦傳到捕門,蕭麥的仕途就完蛋了,他是拿著自己的前途,幫文巧萱報仇雪恨。


    照理說決不能留活口,之所以答應文巧萱,暫時不殺廚子,是他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借這句話的勢。


    “聽到了,文姑娘心善,同意不再報仇,讓我把你抓拿歸案。”蕭麥一腳踩在廚子的胸口上:“你犯的罪太大,必定死路一條。但你可以選擇,要麽迴答我的問題,我送你見官,死刑核準需要一段時間,運氣好的話,可以多活幾個月;要麽,我現在就送你歸西。”


    廚子聞言,睜開眼睛,虛弱地說道:“我受傷太重,注定是活不長了。怎麽送官啊?”


    蕭麥從懷裏掏出一枚瓷瓶,倒出一枚丹藥:“這是市正監的馬市市正送我的療傷丹藥,內蘊奇效,救死扶傷,你把它吃了。”


    廚子怎敢相信,敵人會喂自己吃價格高昂的療傷丹藥?怕不是“蠱毒”!於是趕忙把嘴閉得緊緊的。


    蕭麥有辦法,他直接把匕首,插進廚子的唇縫中,生生撬開了他的嘴,把丹藥丟進了他的嗓子眼兒。


    廚子喉頭一動,把丹藥咽了進去。


    文巧萱見到這一幕,懷疑自己看錯了:“大人,此人是個作惡多端,草菅人命的惡賊,為何給他服食丹藥?”


    蕭麥淡淡地說道:“我怕他活不到入京。”


    文巧萱聞言,想起他喂自己吃下的療傷藥,不禁五味雜陳,低眉輕語:“你真是個好人。”


    廚子本以為是蠱毒,誰知丹藥入腹,化解開後,化作一股足以壓製疼痛的暖意,從腹內出發,沿著經脈流經全身,帶來了難得的舒適感。


    “他喂我吃的,居然真是傷藥?”


    他心中一陣陣地狂喜。


    “這小子估計還不知道,身懷戾火之人,傷勢恢複速度遠就快於常人,如今再得丹藥之力,說不定很快就能痊愈。”


    “屆時隻要裝病,待到蕭麥不注意,一個偷襲,削掉他的腦袋,就能給兄弟們報仇了!”


    廚子拿定主意,接下來就走出了第一步,想方設法讓蕭麥放鬆警惕。


    於是他可憐巴巴地說道:“居然真的是丹藥!蕭大人,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好官!要是早點遇見你,我也不會誤入歧途!對不起,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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