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蕭麥是如何確定,辟邪之眼看到的人,就是馬市市正呢?


    很簡單,馬市市正的外貌特征過於明顯,橫豎幾乎一邊長,一眼就能認出來。


    蕭麥從這份檔案中,取出一份,交給客棧掌櫃,讓他幫忙通讀一遍。


    他這才知道,這原來是一樁失蹤案,居住在馬市的胡老漢一家,經營草料生意的長子胡材,在兩年前失蹤了,人至今沒找到。


    於是,蕭麥立即出發,再次來到馬市。


    這些天,蕭麥的名聲已經傳揚開來,街頭巷尾,到處都在談論,“明斷病馬案”、“逮捕市正”、“跟市正司交手,打殺二十多人”、“將門老丈人為婿出頭,打砸市正司”之類的事跡。


    有些消息靈通之人,已經得知,蕭麥還是本屆捕門武舉榜首。


    當這個身穿捕門戎衣,半張臉都遮掩在布條之下的少年,再次抵達馬市時,頓時掀起軒然大波。


    眾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一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看到了嗎,那個就是蕭麥。”


    “聽說是個很好的人,還被市正打傷了,這麽快痊愈,真是神明保佑!”


    “他怎麽又來了,不會是找市正司麻煩的吧?”


    “市正司整天抽水、抽水、抽水,真希望蕭捕頭能好好治治他們!”


    ……


    大家以為蕭麥看不見,自己又離得遠,議論起來肆無忌憚。


    其實蕭麥都聽得見。


    他隨機走向一名,言論中對自己抱有好感的路人。


    路人本來抽著旱煙袋,見蕭麥朝自己走過來,立即肅然起敬地放下了煙鍋,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行至近前,蕭麥用很和緩的語氣說道:“請問,閣下可知,以前在馬市做草料生意的胡茂一家,住在哪兒嘛?”


    “胡老爹?知道啊,我們是街坊。”


    “太好了。”蕭麥沒成想,事情居然會這麽順利,“可否帶我去一趟?”


    “沒問題,就是,捕頭找胡老爹作甚,那家人挺老實的,從來沒做過什麽壞事。”


    在古代,捕快上門通常是壞消息,免不得要脫層皮的那種。


    蕭麥說道:“兩年前,他兒子胡材不是失蹤了嗎?我去問一下。”


    “啊,一轉眼都兩年了。過去這麽久,還有必要查嗎?”


    蕭麥斬釘截鐵:“查。”


    一個“查”字,好似一塊石頭,重重落在路人的心口上,瞬間讓他倍感振奮,還有一絲小小的期待:難不成案子真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行,我這就帶捕頭過去。”


    胡老漢一家,就住在馬市附近,一條狹窄的巷子裏。


    一路走來,向導逢人便說,跟在他身邊的,就是前段時間,明斷病馬案的蕭捕頭,這迴是過來查胡材失蹤案的。


    “蕭捕頭來辦案?那一定得幫忙啊!”


    百姓們一聽,很多人都放下農活兒,跟了上來。


    等到胡老漢家,身後已浩浩蕩蕩,跟了幾十號人。


    蕭麥起初是真的不理解,“病馬案”隻是一樁再小不過的案子,就像路邊不起眼的小石頭。可這枚石頭,如今就像丟入池中一般,掀起的波瀾遠超蕭麥想象。


    原來,對於生活在黑暗中的百姓們而言,即使隻是一點點的光明,也是無價之寶,哪怕這束光明,並沒有真正地照在自己身上。


    就像曆史上的包拯,真正破獲過的案子,有史可查的僅有一件,還是一樁很小的割牛舌案。可就因明斷了這麽一樁案子,為一個含冤受屈的百姓討迴了公道,便被世人銘記了一千多年。


    胡老漢的家,門口對著巷道,夯土壘成的牆壁,在風吹雨打之下,變得十分頹敗,露出大大小小的孔洞和茅草。


    雖是大白天,卻是房門緊閉,似乎在戒備著什麽。


    “咚咚咚——”


    “胡老爹,開門啊,蕭捕頭來了!”


    “什麽蕭捕頭?”


    門內傳來一道開鎖聲,緊接著打開一條縫,主人家警惕地向外瞅。


    結果外麵的鄉親沒等他,直接把門撞開,推著蕭麥就走了進去。


    “蕭捕頭,你看,這是胡老爹,這是胡大娘,鎖在屋子裏的,是胡材媳婦兒,自從胡材失蹤就瘋了。那屋子以前是胡料的——就是胡老爹的二兒子——大哥一失蹤,他也跑了。”


    “為什麽跑?”


    “怕報複唄,他哥都失蹤了,還不跑啊!過年的時候,才敢偷偷迴來兩天。”


    “怕什麽人報複?”


    “那還用說,肯定是市正司的人。胡材以前做草料生意,市正司抽水抽得太狠,賣草料還倒賠錢。胡材為了多掙點錢,就偷偷賣,天殺的哪個王八蛋,舉報到市正司,然後人就沒了。”


    向導滔滔不絕,胡老爹連個插嘴的機會都沒有,隻能默默地抹眼淚。


    其他百姓,聽見向導的話,也紛紛點頭稱是:“對對對,說得對!”


    蕭麥問道:“這隻是猜測,有證據嗎?”


    “還需要啥證據,牛三兒以前天天吹牛,就是他打暈胡材,裝麻袋丟海裏的。”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


    “牛三兒又是哪位?”


    “一個在市正司當勁卒的潑皮無賴,聽說前些天讓人給打死了。”


    “誰打的?”


    “……”熱熱鬧鬧的人群,頓時沉默下來。


    蕭麥疑惑:“怎麽都不說話了?”


    路人怯生生地說道:“聽說,是被一個蒙眼捕快給打死的。”


    蕭麥:“……”


    以那日打死的人數推論,市正司的勁卒,死在蕭麥手裏,不算小概率事件。


    “那牛二可曾說過,屍體究竟在哪兒?”


    “這個不知道。”


    蕭麥又問了很多人,但大家都說不知道。


    “我隻是隨便一問,就問出這麽多東西,衙門沒人來問過嗎?”


    胡老爹終於哽咽著說上了話:“衙門的人,啥也不問,啥也不聽,就說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沒法兒查。”


    “市正司有錢,有很多錢,衙門收了好處,不會給咱們做主的。”


    “是啊!這些年,失蹤的又何止胡材一個,凡是跟市正司做對的,哪個不是莫名其妙人就沒了?”有人議論道。


    蕭麥聞聽此言,立即追問:“還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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