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把酒菜擺好就躬身退了出去。


    蘇莫來眼睛在桌子上掃了一圈,也不提筷子,就抱著胳膊坐在桌子跟前打坐。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放心吃吧,沒毒。”


    “我不怕你對我下毒。”


    “那是鬧哪樣?沒有可口的菜?”


    “奇怪的地方就在這兒,這桌子上每一個菜都是我平時愛吃的。”


    我仔細看了看,確實,我平時不太吃辣椒,杜鵑也知道,可是這桌子上的菜幾乎每一個都有辣椒。


    這個偏心眼兒的臭丫頭。


    “安啦,這是我們鵑兒特意照顧你的。”


    “她怎麽會知道我的喜好?”


    “她喜歡你唄。”


    “不可能,我都不認識她。”


    “蘇少爺魅力無窮,連我都都被您迷的神魂顛倒,何況是她了,難道蘇少爺還是沒有習慣,您的過於優秀所給您帶來的煩惱麽?”


    蘇莫來點頭,“的確如此。”


    我趕緊夾了塊肉塞進嘴裏,這樣我就不舍得吐了。


    “剛才那丫鬟叫什麽名字?”


    我不耐煩的迴道:“杜鵑!都說了好幾遍了!您老今天帶腦子出來了麽?”


    “書海浩瀚,兵法典籍我尚且記不過來,怎麽可能刻意去記這些沒用的東西。”


    我用筷子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我叫什麽?”


    “陳鳳鳴。”蘇莫來賞了我一記白眼。


    我拱手一揖,“承蒙您厚愛,在您心裏我還算有用。”


    “在我心裏你不算個東西,談不上有用沒用。”


    “蘇莫來,你是拜陳木子為師了麽?你這拐彎兒罵人的功力見長啊!”


    “哼!陳木子也配做我的師父。”


    “不配,不配,您是天仙兒下凡,誰敢做您師父啊。”


    蘇莫來終於高抬貴手拿起桌子上的碗和筷子,隻是飯還沒送進嘴裏,他就開始抱怨。“這筷子怎麽是竹子的?這個碗竟然不是骨瓷的?我們府裏怎麽會有這麽低級的東西。”


    我“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罵道:“筷子就是筷子,碗就是碗,管它什麽做的,能吃飯就行唄,再那麽多事兒就滾出去。”


    蘇莫來一邊把飯填進嘴裏一邊嘟囔:“吃就吃,吼什麽吼,改明兒也把你帶去讓我家馬奴給瞅瞅。”


    我猶自氣憤,繼續教訓道:“為什麽會有“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這樣的事兒?就是因為“朱門酒肉臭”才會“路有凍死骨”,像你這樣的官二代,就應該發配邊疆去守城牆,讓你吃兩年苦。餓你個三五天,鞋底子都能吃出肉味兒來。真是作孽,吃飯還挑碗。”


    蘇莫來可能也覺得自己理虧,悶頭吃飯也不吭聲。


    “你今天來找我,真的是為了讓我給小哈做絕育?”


    “嗯。”聽他這動靜,應該是鬧少爺脾氣了。


    我自然不會慣著他的臭毛病。


    “多謝蘇少爺信任,但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為什麽?”


    “您給我個去的理由先?”


    “我以為隻要我說,你就一定不會拒絕。”


    “那真是對不住了,我現在已經拒絕您了。”


    蘇莫來放下筷子認真的看著我,準備跟我倆談判。


    “隻要你醫好了病,我就帶你去見你娘。”


    我低頭琢磨了一下,總感覺裏麵有貓膩,隻是給隻狗做個絕育,他就肯帶我去見春娘?他是那種肯吃虧的人?


    “你帶我去見春娘?”


    “是。”


    “帶出去還負責帶迴來的那種?”


    “是。”


    “不會半路把我踹下車吧?”


    我現在還不想離開相國府呢。


    “不會,我保證把你帶迴來。”


    我得寸進尺的問道:“不能帶春娘一起迴來麽?”


    “那裏守衛極嚴,安排你倆見上一麵已是不易,至於救人,恕我無能為力。”


    我決定相信他一次。


    “好,我就跟你走一趟!什麽時候出發?”


    蘇莫來看了看窗外,說道:“我迴去先準備一下,晚一點的時候我派人來接你。”


    “好好好,是得好好準備準備,尤其是要跟小哈做好溝通,如果它事後留下什麽心裏陰影,怕是要鬱結於心,反而不利於它的健康。”


    蘇莫來的臉色想吃了屎一樣難看,“你讓我去跟一隻狗溝通怎麽把它閹了?”


    我理所當然的答道:“對啊,這畢竟關係到小哈下半輩子的幸福,必須要跟它商量好,取得它的諒解。你換位思考一下,假設是你處在小哈的位置上,忽然有一天來了個人,不經你同意就把你閹了...”


    蘇莫來抓起我的手,捂到我的嘴上,“我求你別說了,我真怕我一個沒忍住失手掐死你。”


    我搖頭歎氣,唉,這小子的定力跟陳木子比,還是不太行啊。


    蘇莫來走後我讓朱瑾把我的全部家當都搬了出來。


    翻翻撿撿,整理出來三個大箱子。


    我來相國府的時候是空手來的,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相國夫人送的。


    相國夫人絕對是一個高段位的老狐狸,不管她背地裏耍什麽樣的陰招,表麵功夫卻做的十分漂亮。


    她每日都會遣人來煙雨閣細細詢問我的飲食和起居情況,言語之關切,實叫人感激涕零,然後隔三差五還會讓人送來一些衣服和首飾,衣服都是量著我的身段定做的,來量尺寸的裁縫,別的地方不量,獨獨量我的腰圍,害的我每次都要提前一天吃一堆豆子,紅薯和蘿卜,吃得我肚子鼓得像是揣了個氣球,等裁縫走了,我再吃一副檳榔四消湯,我肚子裏的氣球就會開始泄氣,那幾天我都不敢在屋子裏待著。


    “姐姐,這個紅瑪瑙鐲子真好看。”朱瑾愛不釋手的撫摸著她手裏的一對紅鐲子。


    自從玉根和玉柱來了煙雨閣,這丫頭就開始額外臭美。


    “喜歡就送你吧。”


    “真的!?”朱瑾喜出望外,連忙把鐲子戴到手腕上試了試。


    “你帶著挺好看的,以後你就戴著吧。”


    朱瑾高興的說道:“謝謝姐姐!”


    “你去把杜鵑叫來,看看她有沒有什麽喜歡的,叫她也來挑上一件。”


    朱瑾應了,連忙起身去喚杜鵑。


    我趁著屋子裏沒人,將事先準備好的包袱皮打開,裝了兩件棉衣,兩件夏天穿的薄紗裙子,又從首飾堆了挑了幾件小巧,但是值錢的,一股腦的裝進了包袱裏,然後將包袱包好藏在我的床底下。


    我已經仨月有餘沒有見到春娘了,希望她這幾個月沒有長胖,要不然我的衣服她就穿不下了。


    想到春娘,我的心就一酸。


    她身體一向不好,一遇風寒就會咳嗽,這個季節正是犯病的時候,往年都是我親自抓藥幫她調理,今年我不在她身邊,也不知道在庵堂裏有沒有人照顧她。


    “姑娘,我把杜鵑姐姐帶來了。”


    朱瑾和杜鵑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我趕緊擦了擦眼角。


    但還是讓朱瑾看出了端倪。


    “姑娘怎麽了?眼睛怎麽紅了?”


    我敷衍道:“沒事兒,就是風沙吹進眼睛裏了。”


    朱瑾看了看緊閉的窗戶,奇道:“這屋裏哪來的風沙?”


    唉,這個帶不動的小憨憨。


    杜鵑拉了拉朱瑾的衣服說道:“我來幫姑娘收拾這些東西,你先迴去睡吧。”


    朱瑾一向聽杜鵑的話,衝我福了福就退下去了。


    等朱瑾走了,杜鵑問我:“姑娘可是在為蘭香憂心?”


    蘭香的事的確讓我很在意。


    我點點頭。


    “今天我遇到蘭香姑娘了,我見她神色如常,並不怎麽傷心的樣子。”


    “誰會把自己的傷心事擱兜裏揣著,見人就說啊。”


    “蘭香姑娘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她並不像姑娘想的那麽脆弱。”


    我點頭,不置可否。


    “蘭香還說什麽了?”


    “蘭香讓我告訴姑娘,她已經去岐王府找過小王爺了,小王爺這幾日就會來看姑娘。”


    我心裏的大石頭一下子就落了地。


    看來蘭香已經幫我把信送到陳木子手裏了,等蘇莫來帶我去見了春娘,我就知道她被關在哪個庵堂了,如此就更加穩妥了。


    我指著地上的一堆衣服首飾對杜鵑問道:“有看中的麽?”


    杜鵑搖頭。


    我從頭發上拔下一根簪子,說道:“這是我自己做的。”


    簪子的款式很不起眼,簪頭上嵌了一顆綠鬆石,簪挺就是普通的綠檀木做的。


    我對杜鵑說道:“你過來。”


    杜鵑走到我身邊,低頭看我手裏的簪子。


    我一手捏住簪頭,一手握住簪挺,說道:“此簪有個機關。”


    我捏住簪頭的手輕輕轉動,“像這樣,捏住簪頭,向前轉動兩下,向後轉動一下。”


    “哢吧”一聲脆響,簪頭與簪挺分離,我從簪挺之中抽出一根銀針,“此針細如發絲,但卻堅硬如鋼,刀劍銷之不斷。”


    我舉簪刺向桌子,沒怎麽費力,銀針便整根沒入樺木所製的桌麵。


    杜鵑已經開始兩眼冒光了。


    我拔出銀針,插迴簪挺,繼續說道:“此針的長度插入敵人的太陽穴,敵人必死無疑,而且還看不見傷口。”


    我看見杜鵑已經開始咽口水了。


    “我一直想送你點兒什麽,普通金銀俗物都入不得你的眼,今天忽然想到了這個簪子,覺得它十分適合你。”


    杜鵑推遲,“無功不受祿。”


    “我與相國夫人那邊,我希望你能繼續保持中立,至於蘇少爺,我可以向你保證,隻要他不找我麻煩,我就絕對不會做傷害他的事。”


    杜鵑還是有些遲疑。


    我繼續說道:“我沒想過用一根簪子就能收買你,我也不會以此要求你為我做什麽,這簪子除了做工巧一點兒,也不值幾個錢,你要是喜歡就收下,不喜歡就算了。”


    杜鵑連忙從我手裏接過簪子,然後說道:“謝謝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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