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方才還晴空萬裏,此刻卻生出大雨傾盆的跡象。


    官道上並無行人,這般寂寥之景,八成還是頭一次遇見。烏鴉嘰嘰喳喳的陸續飛走,隻留下被太陽炙烤過後的樹木。原本在官道的盡頭有一家供人歇腳的茶肆,可是就在前幾日無緣無故的消失了,根本無人關心這茶肆的何去何從。隻是一個小小的茶肆,況且這茶肆的夥計來曆不明,總是會讓人在他的眼中察覺出一絲陰翳之色,所經過官道上的人,誰又分得清好壞。


    什麽是好,亦什麽是壞,在這幽深莫測的江湖中,誰又說的清。


    江湖,不是逢人就講道理的地方,一味的好人模樣,怕是不得善終。打打殺殺,你爭我奪,才叫熱鬧,才不會枉走江湖一生。


    沉寂的官道上,霎那間煙霧彌漫,濃濃的塵土夾帶著紅棕駿馬的嘶鳴聲,滾滾而來。


    幾個俊俏書生模樣的公子,半眯著眼,用力的抓緊韁繩,凸起的青筋不慌不忙的聚在書生的左手之上。


    書生本是一無是處,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之輩,可這書生看似沒有用上手掌的力道,實則內力確實強勁。


    越是武功高深莫測之人,越是深藏不露,不顯山不露水的輕輕帶過,看似無力,實則深不見底,琢磨不透。


    帶頭書生,好一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良人,一身月白長衫,竹簪乖巧的束在發髻之中,說不上是不是大富大貴家的公子,隻知道這公子非一般常人所能及。隻是這公子的馬根本不聽使喚,嘶鳴著騰空前蹄。


    書生的衣角飄降起來,腰間的黛綠色絲帶隨著塵土在身側打圈,書生驀地單腿騰空,穩穩當當的單腿站立在馬背上,原本還在奮力嘶鳴的烈馬,此刻卻低下頭來,安安靜靜的吃起地上的青草來。


    書生手心旋轉乾坤,一股寒涼之氣直奔周圍速速散播開來,書生的雙手儼然已經變成了古銅色,這股寒涼之氣慢慢變濃,就連周遭的一草一木,塵土沙礫,全部生出一層細密的薄冰來,然後微微的散發出悠悠的涼氣。


    書生生出這般本事,終究不是閑來無事,跑到這官道上來悠閑。書生氣定神閑,眉頭舒展,就像是內力大增而發自內心的悠然自得。


    “砰”的一生響動,打書生身後的楊樹上落下一個人,伴著樹葉上的薄冰,細碎的滾落下來。


    不巧這人不聲不響,還鼾聲如雷,震得馬來來迴迴的擺頭,儼然是受到了驚嚇。


    書生將左手放在腰間的玉佩之上,“嗖”地一下,一雙燕翅雙暗鏢直奔樹上滾落的人,那人右手撐地,旋轉著身子,意在躲避書生飛奔而來的暗鏢,此人生的麵目可憎,黝黑發紅的臉因鼾聲的震動,發出一吸一吐的氣息聲,這氣息細密綿織,飄在耳邊越來越強烈,書生見暗鏢傷他不得,便又生出一招。


    書生疾步來到那人身邊站定,然後在袖口裏側,取出一個鐫刻著牡丹的銅盒子,書生玉指一揮,蓋子便咣當一下脆脆的摔在地上,那人眉頭微微的皺起來,忽地止住鼾聲,整個人頭痛欲裂,嘴角間密密的滲出一絲血跡,那人對著書生狠狠的“啐”了一下。雙手背後一插,便拿出一雙短劍,三步並作兩步直奔書生眉心而來,短劍還未使出一招半式,整個人就在書生麵前狂笑起來。


    書生手裏的牡丹銅盒子裏麵乃是千古奇毒,毒蠱的陰狠之處在於蓋子上麵的玄機,蓋子是用毒蠍子尾處的毒汁浸泡而成,這隻是個藥引,真正玄妙之處在於書生將盒子擊落而發出的響動,毒蠱與內力相輔相成,卻是陰狠至極。


    書生冷笑道:“蟬衣姑娘,你還要假扮到什麽時候,再這般強撐下去,恐怕我也救不了你,我本該不與你這女子計較,可是你偷襲我紫蘇山莊的人,我豈能再容你。”


    那人正是書生口中的蟬衣姑娘,蟬衣姑娘煩躁無比,用力扯下麵具,麵具之下是一張清秀白皙的臉,隻可惜了這容顏,被書生的毒蠱沾染,竟也辨別不出她原本的樣子。


    蟬衣姑娘將麵具還狠狠的抓在手心裏,因為書生的毒蠱,自己今日看來是難逃一死,可是師姐的仇還未來得及報,豈不是辜負師姐曾經的愛護。


    蟬衣姑娘看著自己手心裏的麵具,一滴清淚緩緩而落,恰巧落在腳下,一瞬之間,地麵上的薄冰消失不見。


    “司馬月白,當年你為何痛下殺心,害了我師姐,今日未能給師姐報仇,要殺要剮,任你痛快。”


    書生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之輩,而是紫蘇山莊的莊主,司馬月白。


    司馬月白沒有心思理會江湖傳言,這蟬衣姑娘的師姐之死,倒是同自己沒有半點瓜葛,這裏麵的是是非非,恐怕是被有心之人陷害的。


    司馬月白站在蟬衣姑娘身旁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隻剩下半條命的女子。


    “蟬衣姑娘今日中了我這毒蠱,害你師姐之責,卻不是我司馬月白所為,我紫蘇山莊怎會作出如此趁人之危的事來。想必是故意有人陷害我紫蘇山莊,姑娘應該是明事理,辨是非之人,萬萬不可陷入歧途,蒙我紫蘇山莊之羞。”


    蟬衣姑娘眼中含滿淚水,鬆手扔掉手心裏的麵具。踉蹌著舉起手裏的短劍。費力的在嘴裏擠出幾個字來。


    “我不會放過你!”


    司馬月白從衣袖裏取出一粒丹藥,身旁的侍從雙手接過,緩緩的將手裏的丹藥放在蟬衣姑娘麵前。


    蟬衣姑娘眉頭緊促,咬牙切齒道:“司馬月白,你會這般好心,死在紫蘇山莊下的冤魂還少嗎?休要裝得好人,收起你的解藥,今日就算一死,也絕不會接受你的施舍。”


    司馬月白再無需動手,悠悠的轉過身去,侍從側身一旋,已站在蟬衣姑娘身後,手掌對著蟬衣姑娘脖頸兒一拍,然後靜候等待莊主的吩咐。


    司馬月白此刻已輕功上馬,穩穩的騎在馬背上,侍從懷裏抱著蟬衣姑娘正手無足措間。


    司馬月白冷冷道:“解藥喂她吃下,將她送到前麵的客棧中,待她醒來,可自行尋找去處。”


    侍從領命而去,司馬月白則策馬前行,將滾滾塵土散落在整個夏日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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