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照,灑落銀輝,它剛露出仙姿。夜空萬裏無雲,月色遍灑泗水城,與前幾日的層雲蔽天,完全是兩迴事。


    宋池失聲道:“完了!在如此明月當頭之下,我們從上方飛過會形成倒影,到時候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清楚了。”


    王幼雲低聲道:“人多耳雜,到別處再說。”


    片刻,兩人翻入了一戶老宅的院子裏,脫掉外衣偽裝,用其抹去臉上粉漿,露出真麵目,裏麵穿的都是黑色的緊身夜行衣。


    宋池把鋼劍和釣魚絲放好,將一切裝備好後,才苦笑道:“這下算知道什麽叫算不如天算了,怎想得到會有這種惡劣的情況呢?”


    王幼雲道:“怨也沒用,先去看看形勢吧,若真的難以進去,隻好乖乖走水道進去好,將魚絲用來逃走,隻是危險一些。”


    兩人竄高伏低,不一會到了剛才那座酒樓的瓦背頂,朝重樓遠眺細察。


    宋池大訝道:“奇怪!老莫不是說有很多明崗暗哨一類的東西嗎,難道都被他的朋友撤走了?小雲你有什麽感應?”


    重樓春夏秋冬四院,專用為款待貴賓的十數客房,均燈火通明,隱有管弦絲竹之聲傳來,由於時間尚早,隻偶有婢仆在院中走動。


    王幼雲深吸一口氣道:“我有不詳的預感。”


    宋池沉默半晌,低聲道:“難道老莫真是臥底?是否該鳴金收兵呢?”


    王幼雲緩緩搖頭,虎目射出宋池從未見過的精芒,平靜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也可能是他那朋友猜到了他的去處,看來這真是一個奇人。”


    宋池籲出一口豪情壯氣,奮然道:“說得好啊!縱使敵人設下天羅地網恭候我們兄弟兩人,我們都要深入虎穴,去捋張天意這個披著虎皮的狗子,置之死地而後生。”


    王幼雲瞧著那道朝重樓流去的河道,“這道河橫穿重樓的後院,明眼人都知是潛入重樓的快捷方式,看來絕不可從水裏去。”


    宋池歎道:“問題是張天意來或不來?若來的話,春院附近必是密布白龍河高手,既不能從空中去,則隻有在地上行,如此實難避免陷入重圍,力戰而亡的結局。”


    王幼雲微笑道:“你看到橫係於兩樹間的釣絲嗎?”


    宋池目光落在二十丈許外,重樓後院外橫跨兩棵老榕頂上的空間,由於受樹蔭月影的影響,運足目力仍難見到自己親手係上的釣絲,遂搖了搖頭。


    王幼雲道:“我曾作過試驗,隻要你朝上衝去,到近約一丈的距離時,會覺察釣絲微僅可見的反光,便可準確把握到釣絲的位置。”


    宋池慶幸道:“若用的是漆黑的索子,在這樣月色下,必然無所遁形。


    王幼雲冷靜地道:“我們必須改變計劃,就是當肯定張天意到了春院內時,才以雷霆萬鈞之勢,硬闖春院。一擊不中,立即借釣絲遠揚而去。此必大出敵人意料之外,教他們連我們的衫尾都摸不著。”


    兩人又研究了硬闖的路線和方法,這才藏好身形,輪流監視春院的情況,靜候風流張天意的大駕。


    宋池一邊遙遙觀察漸見熱鬧的重樓,一邊輕輕道:“我們上次就打算去找寶藏去,可是直至今天仍沒找成,今趟若是完事之後,立即就要北上,龍鳳將的北伐給了我們很大的機會呢。”


    王幼雲正仰臥背著重樓那片瓦坡月照不及的暗影裏,細數天上的星星,聞言歎道:“不要過分高估自己的運道,且那還牽涉到虛神宮的極致高手,小心吃不完兜著走,那時累及小弟呢。”


    宋池苦惱道:“又給你猜中了,你可否裝作笨一些呢?”


    旋又歎道:“唉,我看那楊靜姝對你的印象似乎比對我好多了。嘿!你有沒有興趣。她絕不比徐智雅或君如玉差吧?”


    王幼雲不悅道:“你是想讓我不要客氣麽?”


    宋池哂道:“不過真奇怪,她怎都該有十八年華,若談婚論嫁早該生子了,如今卻才行事,其中定有點問題。”


    王幼雲淡淡道:“你要怎樣就怎樣好了,何用找這麽多借口?”


    宋池忽低唿道:“我的娘!張天意來了。”


    王幼雲翻過身來,爬到宋池身邊,探頭出瓦坡頂,往重樓春院的方向瞧去。隻見人影幢幢,雖看不清楚來者是誰,但總知道是有大人物到了,否則那來這麽多隨從。


    十多人魚貫進入春院,隻留下四名保鏢模樣的守在門外。


    宋池和王幼雲麵麵相覷。


    難道張天意一點都不怕有人行刺?


    宋池道:“會否是個陷阱呢?不過說不定他真以為我們早溜掉了。”


    王幼雲苦笑道:“現在隻有求老天爺保佑,去吧!”


    兩人翻落瓦麵,迅若鬼魅的飛身掠上另一座房子,再沿著河旁的草樹潛到重樓的外牆處,舍下麵的入水道不入,翻過高牆,落到重樓後院的花圃處,半點不停留的竄上了附近一棟樓閣的隱密|處,居高臨下察看形勢。


    十座客房均傳來歡笑絲竹的聲音,隔了一座別院的春院更是特別喧鬧。


    卻忽然在外邊傳來了咕咕的鳥叫響聲,他們終於等都了莫乇嵐的信號,這是宋王二人教給他的鳥語傳信法。


    除了守在正門的四名大漢,春院四周所有的護衛保鏢都絲毫不察覺。


    王幼雲特別再一次點出釣絲的位置,然後道:“果然是在春院,我們現在分頭搜索,看看張天意有否派人埋在暗處,然後在春院後那棵大樹下碰頭,到時再決定怎麽下手。”


    宋池點頭答應,兩人立即分頭行事。


    ------


    一刻鍾後,他們先後退到春院後那株比別樓牆要高上丈許的槐樹下。


    王幼雲歎道:“這是不合常理的,就算張天意不擔心,他的手下亦不會這麽疏忽的。”


    宋池瞧著下方春院的瓦頂,苦笑道:“我也覺得很不妥當,不過可能張天意根本不把我們或任何人放在心上。若我們這樣退走,說不定錯失了個千載難逢的良機?真想先去偷看一下,但定然瞞不過白龍河的耳目。”


    王幼雲沉聲道:“我們分由左右撲入春院去,一見眼角邊上紋一枝花的風流漢子,立即撲殺。如若是陷阱,就由前門突圍,記著救命釣絲就在離大門十五丈處兩棵大樹之間,可助我們掠空時在跳躍一次。”兩人下了決心,疾掠而出,無聲無息的落到瓦麵上,再分左右翻下去,破穿而入。


    砰!砰!


    窗的木鬲碎裂。


    兩人同時進入春院的大堂裏。


    剎那間他們的目光遍覽全廳,立知中計。


    廳堂內正門對著的那一端設有兩張台子,人都沒坐,十多名大漢站立張望,而他們不但見不到長得像張天意那模樣的人,連青樓姑娘和婢子都沒有半個,大漢手中放的更非酒肉,而是各式各樣的兵器,正嚴陣以待。


    宋池和王幼雲觸地彈起時,敵人已蜂湧撲來。


    兩人在廳中會合,正想先一步在給敵人纏上前硬闖正門,風聲驟響,一朵彩雲由正梁處投往兩人頭頂去,教兩人想騰躍而起,亦被其限製。


    同一時間春院外亮起了無數火炬,照外麵明如白晝,卻不聞任何喊叫之聲。


    隻是片刻時間,兩人立即由神出鬼沒的刺客,變成了網中之魚,陷身重重圍困之內。


    尖銳陰寒的氣勁,壓頂而至。


    宋池大喝一聲,長劍朝上刺去。


    王幼雲則單掌掌上托,左掌如舉千斤重石,右掌抓刀卻是飄忽無定,令人生出怪異之極的感覺。


    彩雲間忽現出一個結青城道袍的女子,正是美道姑-駱環環。


    她那對能勾魂攝魄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嬌嫩的臉上泛著健康的紅暈,如絲的細眉下眼角朝上傾斜,顴高鼻挺,粉紅的嘴唇配著整齊的雪白牙齒,迫人的豔光,像太陽般照耀著兩人。


    “蓬!”


    玉臉隱去,彩雲疾壓而下。


    宋池但覺鋼劍刺中處軟綿綿無法著力,駭然下抽刀退往大門。


    王幼雲帶著沉雄刀勁的右手刀,亦給對方色彩燦如雲霞的長衣化去,反是左掌發出的陰勁與對方硬拚了一記。


    剛猛得似有如無,偏又是能奪人魂魄的邪異真氣透掌而入,王幼雲駭然下滾倒地上,借翻滾之勢消解對方的氣勁。


    “美道姑”駱環環亦不好受。


    她本絲毫看不起兩人,欲一舉製勝,豈知兩人一寒一熱,真氣迥然有異,使她化解得非常吃力。


    猶好她的青城彩衣乃師門秘技,不但能千變萬化,還最擅化解內家真氣,才不致當場受傷。


    但與王幼雲左掌的交鋒卻因同屬剛猛,無從化解,遂隻好硬拚一記。


    駱環環嬌哼一聲,整個人往上拋起。


    宋池這時已衝至閉上的大門前,舉腳便踢。


    “砰!”


    木門應腳破開時,四支長矛疾刺而至。外麵人影綽綽,且因受火光影響,一時間竟看不清楚外麵有多少人。


    背後更現警兆。


    那是微不可聞的暗器破風之聲。


    在這一刻,宋池必須下一個決定,他隻可從闖出門外和應付後麵射來的暗器兩項上選擇其一。


    隻要他略作閃躲,這四名矛手便會擁殺入來,可能使他永遠失去了闖到七號釣絲處的唯一機會。


    在這一刻,他不但忘了要爭霸天下,更忘了保命的問題。暗忖縱是被暗器擊殺,在臨死前他亦能殺出一條血路,讓自己的好兄弟有一線逃走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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