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聯機已經過去了5天,誇父對於暗雨的研究進展非常緩慢,前方探測器幾乎沒有發迴什麽有決定性作用的數據。這種情況表麵上看好像是個好消息,誇父改變航道以後,已經脫離了暗物質的區域,暗雨危機隨時都有可能解除,通往前方的航路又恢複了安全。


    但從長遠的方麵看,誇父錯過了這次對暗物質研究的機會,不能彌補人類對未知暗物質的認知體係知識缺口,如果下次再遇到同樣的情況,誇父隻能再次依靠運氣躲過災難。而在宇宙之中,單純的依靠運氣和概率自救是最差的選擇。


    大家現在的心情很複雜,既想從暗物質邊緣獲取些什麽,又想就這樣平安渡過劫難,將難題留給以後的人類文明。


    “通信信息部遠程通信組一級船員繼擎!”


    “到!”


    繼擎剛從聯機大廳迴到現實,正準備抓緊休息,補足因為緊張工作帶來疲憊的時候,高級別的通信請求就發了過過來。在小八的提醒下,原本在坐在操作台前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的繼擎驚醒過來,下意識的接通了通信。視頻上現實出一個古板嚴肅的麵孔,依稀有些眼熟,但是凝固的思維讓繼擎一時之間想不起對方的身份。


    “身份確認!你好,我是參謀部森立,現在向你下達司令部人事命令!”這句話一出口,讓繼擎一頭霧水,又感覺有些不妙。在四級戰備狀態下的人事命令,想來也很不簡單,尤其是司令部親自下達的人事命令,應該是跨部門的。


    “鑒於暗雨對誇父號的威脅,先鋒探索艦隊作為應對此次危機的最重要前站,通信信號部一級船員繼擎,調任先鋒探索艦探測組。你有210分鍾準備時間,盡快將工作交接給中指控中心,準備的物品清單已經發送到你的智能助手,它會協助你完成準備工作。截至時間之前,你必須做好全部準備工作,到1號穿梭器找我報道。”


    “是!”這件事太突然了,繼擎心中一片茫然。


    “有什麽問題嗎?你可以現在提出來。”對方也知道這次事情有些突然。“現在是四級戰備狀態,一切指令都是為應對暗雨危機,更好的保護誇父和全體船員,所有船員都必須接受所有指令和調動命令。”


    “我……沒有。”繼擎沒忍住還是問了一句,“先鋒艦有什麽問題嗎?”


    “遇到了新的情況,大約39分鍾前,前端探測器工作變得非常不穩定,傳迴的信息數據損失率很大。現在的探測器是誇父的眼睛,應對暗雨危機最關鍵的因素,它們所得到的數據非常重要,所以需要更多的人員和算力修複分析數據。雷達探測部人員緊張,就暫時調用你們通信部人員。”


    信號不穩定?


    繼擎想到前段時間和顏茹通信時曾今遇到過類似的情況,當時自己並沒有在意,後來就發生了船體外殼受損的情況。現在想來,兩者好像有一定的關係,會不會是同時發生,或者通信受阻是暗雨到來的預兆呢?如果真是這樣,那探測器是不是已經接觸到暗雨區域了?


    “我有一個想法,暗物質會不會影響信號的空間傳送狀態?有沒有可能探測器已經接近暗雨區域了?”繼擎趕緊提出了這個疑問,這樣重要的信息一定要第一時間反饋給艦隊高層,讓先鋒艦做好準備。


    “有可能,我們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但還沒用充分的證據,先鋒艦已經按預定規避方案調整了航行狀態,但是現在不能撤迴來,因為先鋒艦在前方還有重要的任務。”


    “什麽任務?”


    “暫時保密,你到前方應該會了解到具體任務。可以透露的一點是,任務內容是為了應對暗雨的備選方案,可以為誇父安全增加一道保險。好了,你抓緊準備,我還有其他任務。這次任務很危險,你要做好充分的心裏準備,我會帶隊和你們一起過去,希望我們和先鋒艦平安歸來!”


    “是!”


    保障誇父的平安,想來先鋒艦接近暗雨區域,也是為研究暗物質做必要的準備和實驗。畢竟這次機會難得,要不是引力風異變,誇父按照原來的航線,可能一頭撞到危險區域裏,碰到粉身碎骨,哪有現在的充分準備。


    不過和先鋒艦一起接近暗雨,繼擎想到這件事情還是有些心中顫抖,不過現在沒有時間想這些,必須抓緊時間準備自己的工作交接和個人裝備。


    繼擎交接工作之前還是給遠在神農的顏茹發送了一條信息,說明了自己要去先鋒艦的事情,不過,對方沒有馬上迴複,想來可能在輪休。


    繼擎有些失望,最近誇父情況緊急,他也忙於繁重的工作,兩個人幾乎沒有像以前那樣交流過,對方也知道這邊的情況,偶而發來幾條信息詢問情況。繼擎也隻是簡單迴複幾個字,本來希望在危機結束以後再解釋,沒想到他馬上被調離原崗位,去往先鋒艦,以後再次交流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了。


    準備的過程,時間過的飛快,當繼擎在小八的協助下完成了大部分的準備工作以後,本來已經不抱希望的時候,顏茹的信息到了,隻有簡單的兩個字。


    “在嗎?”


    “在呢!”


    “消息我看到了……”


    ……


    “東西收拾的怎麽樣?”


    “差不多了……還有些資料需要整理……”


    ……


    “最近身體還好嗎?”


    “嗯,你呢?”


    “挺好的……”


    “工作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有什麽變化”


    ……


    不知道為什麽,從繼擎告訴顏茹自己要調任先鋒艦隊的那一刻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發生裏些說不清的變化。


    以前那些說不完,幾乎沒有任何顧忌的話題,現在變成在一起不知道說什麽好。倒不是沒有話說,沒有想法,繼擎在私下明明想到很多話要離開的時候和顏茹訴說,但是到了聯係的時候,卻不知道說什麽好,總有一道堅固的水壩,阻擋在他心中那些思潮之前。


    仿佛是受到繼擎狀態的影響,遠在神農號的顏茹也一改之前無話不聊的狀態,變得矜持的有些陌生起來。


    為什麽會這樣,究竟迴避著什麽呢?


    就這樣過了好久,兩個人不約而同都沒有相互傳送新信息,繼擎感受著其中略帶特別的奇妙氣氛,手指就停留在聲音采集按鍵之上幾毫米的位置,手指微微抖動,卻堅持著這個微小的距離不敢逾越。


    “時間快到了。”一聲細微的聲音傳來,小八仿佛也變了個人似的,沒有和平時一樣咋咋唿唿的。


    繼擎心中一驚,手指下意識向下移動了一點,又快速的抬了起來。


    一聲輕微的提示,對方就在這個時候發過來一條信息,繼擎趕緊點開。


    “一會就該出發了嗎?”


    “嗯……”繼擎思考了一會,才迴複了一個字。


    下次不知什麽時候能夠像現在這樣聊天了。顏茹的語氣中隱隱帶著一絲陌落,這種感覺隨著聲音傳入繼擎的心中,突然間開始快速的膨脹起來,隨後一下子從他的喉嚨中竄出來。


    “顏茹,其實我想……對你說……我對你……”


    最後三個字一出口,繼擎的手指抖了一抖,離開了聲音采集按鍵,剛剛那種感覺在關鍵時候確又縮了迴去,他搖了搖頭。


    說出來又有什麽用呢?跨越光年的兩個人,隻是靠著某種特殊的微粒維持著短暫的聯係,這種感覺無論是對是錯,好像都無所謂。如果是錯的,說出來隻會有煩惱和懊悔;如果是對的,在時空的阻隔下以後究竟會怎樣,不得而知。現在對繼擎來說,最重要的是這種感覺的存在,就夠了。


    繼擎仔細的反複聽著這段沒有發出去的語音,默默的感受著那種奇妙的感覺,最後輕輕的在刪除鍵上點了一下,這段迴憶就這樣隻留在了他的記憶裏。


    “祝你航行平安!”分別前最後一句話,繼擎卻用了如此常用的祝福。


    “航行平安……早日迴來。”


    繼擎眼睛直直停留在最後四個字上,仿佛看到了什麽,無論是希望的假象還是幻想,他都感覺到了一種溫暖,他心底默默留下一句永遠無法實現的話——我希望我們可以相見。


    繼擎站起身來準備出發去船塢乘坐穿梭器出發去先鋒艦,他知道自己將要開啟一段新的人生經曆,直接麵對宇宙神秘的危機,等待他的究竟是什麽,誰也不知道。就像在華龍道夢賢說過的那樣,他們的道路崎嶇,前路未知,但路上有瑰奇的景致,讓人不枉此生。


    此時繼擎的心中完全不能平靜下來,他能感覺自己的全身有些發冷,但是心中卻有股熱流在顫動中向周圍擴散,速度很緩慢。現在究竟是害怕還是激動,那種情緒最多,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麵對未知,人類的本能都會如此。


    他走到門口,扭頭看著這間不大的船艙,和所有船艙沒有什麽區別,所有的東西都是配發的製式裝備,這種樣式從誇父出發時就已經確定,幾百年都沒有改變過。留在這裏的唯一區別,就是自己的迴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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