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月,那日傍晚,李季正在營裏帶著眾人訓練,遠遠就看見宋仁遠策馬而來,不待他喊,賀六合陳平就打開營門。


    一片塵煙中,宋仁遠的馬精準的停到李季麵前,李季伸手摸摸那馬的鼻子,讚道:“好馬!”


    宋仁遠從馬背上跳下來,隻笑著朝李季一點頭,李季眼裏湧出淚來,忙一把抹了笑著看著宋仁遠走向高台。


    還不等宋仁遠站定,李季便率先抱拳屈膝跪了:“參見宋統領”,眾營衛也紛紛拜了。


    好一番安排囑咐後,宋仁遠終於走下高台,李季跟著他進了營帳。


    還不等李季開口,宋仁遠先道:“你答應了皇上什麽?”


    李季一愣,旋即明白過來:“皇上問我要什麽賞賜,我隻求他寬恕你......”


    聞言,宋仁遠一愣,而後拍拍李季的肩膀,李季忙問道:“敦煌郡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皇上已下令,任命霍永文擔任副將!我和他一起查出了不少霍雲的餘黨,截斷了數條走私的地下通道,契丹失去許多鹽鐵,一時間不會輕舉妄動的。”


    “那就好!霍將軍是個難得的人才,早該提拔了”,李季高興起來。


    “隻是......”,宋仁遠輕歎一聲,李季有些憂心的看著他,“隻是霍馨兒自縊身亡了”。


    聞言,李季愣在原地,原先在那鴻門宴上,他便隱隱看出霍馨兒的死誌,可後來又見她極冷靜的給霍老將軍下葬,本以為她已經好了,誰知......


    正在兩人沉默之際,門外響起散營的鼓聲,李季忙催宋仁遠:“天色不早了,早些迴家歇息吧......”


    宋仁遠也不抬頭還看著手裏的卷章,李季一把奪了,推著他往外走,又怕他折返迴營裏,便硬是陪他一路迴去。


    兩人行至宋府門口,卻見宋老夫人撐著拐杖在門口等著,兩人一驚,忙小跑著上前,一人一邊扶住老夫人的胳膊。


    宋仁遠嘮叨起來:“娘,夜裏風冷,您怎麽在這風口站著!”


    李季也勸著:“老娘,快進去吧,這裏冷......”


    “你們還知道有個娘啊!”宋老夫人抄起拐杖,毫不客氣的一人打了一下,這一下打的結實,直發出咚咚的響聲。


    李季和宋仁遠自知這次被打並不冤枉,實在各有錯處,於是齊齊跪在地上默默受著。


    宋仁遠的錯處是因為違背了母親的意誌,自從宋老將軍長眠於敦煌郡,宋老夫人總覺得敦煌郡是宋家的克星,因此不止一次告誡宋仁遠:萬萬不可去那地方!


    李季的錯處是迴了興都卻不拜訪宋老夫人,其實他不止一次遠遠望著宋府,悄悄打聽老夫人的身體情況,卻實在沒有勇氣進去,他害怕對上宋老夫人關懷的眼神......


    宋老夫人隻打了兩下,便被一旁的婦人拉住了:“娘!娘!饒了他們吧,自古忠義難兩全......”


    宋老夫人停了手,聲音卻變得哽咽:“進!進屋吧!”


    李季和宋仁遠忙謝了,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往屋裏走。


    一進廳堂,屋裏暖暖的淡香,瞬間讓兩人放鬆下來。


    幾人剛坐定,侍女便端了熱騰騰的飯菜上桌。


    宋老夫人給宋仁遠和李季各自夾了幾筷子,李季吃了一口,可那菜葉不知放了多少鹽,鹹的李季的舌頭也被紮了一下。


    李季有些疑惑的看了宋仁遠一眼,卻見宋仁遠已是眼裏含淚。


    李季忽然明白過來,也許這菜是宋老夫人做的,他不敢想象,站也站不穩的老娘是如何做了這一桌子菜的,想到這,李季忙又夾了菜吃的更香了。


    果然,宋老夫人見兩人吃的香甜,也跟著愉快起來,她又給李季倒了一杯酒笑道:“季兒多喝些,你送的金鎖呀真真有靈性!”


    聞言,李季隻當是宋老夫人的客氣話,於是笑著謝了喝了酒。


    一旁的宋仁遠卻猛地抬頭,定定的看著宋老夫人,眼見宋老夫人輕輕點一點頭,宋仁遠扔下筷子,滿眼驚喜的跑出廳堂。


    李季還愣愣的問:“哎,仁遠兄要去哪裏?”


    宋老夫人笑起來:“季兒你也老大不小了,仁遠有個遠房表妹生的標致性子也溫柔,不如說與你?”


    李季一聽笑著撓撓頭:“多謝老娘,我已有心上人了!”


    宋老夫人也笑起來:“是誰家的姑娘?哪日帶來讓老娘看看!”


    聞言,李季卻說不出話了,怎麽說呢?說她在那深宮後院中,見一麵也是奢望?


    宋老夫人隻當他是害羞,也不追問,隻給他夾著菜,李季直吃的肚子滾圓,再也吃不動了,又見宋仁遠遲遲沒有錯出來,便辭別了宋老夫人徑直迴家。


    轉眼就到了隆冬臘月,天氣冷的嗬氣成冰。


    金鑾殿裏,站滿了高官大臣,李季早已不似第一次那般慌張,很是從容的跟各府官員禮拜,又靜靜聽著眾人論事。


    皇上端坐於蟠龍金椅之上,淡淡道:“尹溫書,如今秋麥入庫,核算下來收成如何?”


    聞言,最前排的尹溫書忙執笏上前稟著:“啟稟皇上,承蒙皇上恩澤今年秋麥收獲頗豐,連帶著絲蠶和瓷器的貿易也十分興隆,共計入庫六十萬兩銀子。”


    “好!今年伊始事務繁雜,眾臣操勞至此終有收獲,年關將近大家都好好準備,過的喜慶些吧!”


    皇上的話雖說的委婉,可眾臣都聽出是獎賞之意,於是忙伏在地上:“謝主隆恩!”


    還不待皇上揮手退朝,尹溫書給身旁一個大臣遞了個眼色,那人忙跪著往前一步:“恭賀皇上,我啟和盛世將要來了!”


    聞言,眾人都愣了一下,果然,皇上也對他的話起了興趣,他不由的將身子支在左膝上,問著:“哦,你發現了什麽?”


    “臣多日夜觀天象,結合術數推演測算,再過三日我興都便能看到九星連珠,這千年一遇的奇景實乃大吉之兆啊!”


    聞言,眾人都小聲議論賀喜起來。


    皇上也高興起來,大手一揮,笑道:“好!好,三日後,宮中設宴眾臣齊聚觀此奇景,共享大吉!”


    李季卻隱隱覺得這欽天監的蔣尚書此時說這樣的話,並不是觀看奇景那麽簡單。


    李季凝眸看看宋仁遠,卻見宋仁遠朝他微一搖頭,李季知道那是勸誡他不要輕舉妄動之意,於是低著頭沒有作聲。


    就在這時,一旁的高公公忙湊到皇上身邊,小聲耳語了幾句,皇上沉吟片刻才道:“是了!忘了那契丹公主之事......”


    聞言,李季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


    送慕容婉兒進宮後的每個早朝,李季都是既期待又害怕,他期待進宮和慕容婉兒看著同一片天空,雖然知道絕無可能,可他還是期盼著在某個轉角遇到她。


    當然,李季又是害怕的,他害怕聽到皇上宣布冊封之事,好在日子一天天過去,皇上卻從來不提慕容婉兒。


    李季心裏知道後宮三千,皇上自然顧不過來,許是忘記了,他心裏默默地祈禱,希望皇上永遠不要想起她......


    可如今卻是當頭一棒,李季攥緊拳頭想要抑製住心底湧動的情緒,可渾身還是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好!既是吉日,那三日後一並冊封契丹公主為妃,眾臣各司其職盡快準備!”


    “是!”眾臣忙伏在地上磕頭。


    “退朝!”高公公尖利的嗓音宣布著。


    眾人緩緩起身有序朝殿外走去,眼見李季還愣愣的跪著,宋仁遠一把拉起他,帶著他往外走。


    直到殿外刺眼的陽光照來,李季才緩過神來,他剛要掙開宋仁遠的手再次入殿,卻被宋仁遠死死抓住:“沒用的!”


    宋仁遠輕聲卻冰冷的話,讓李季找迴理智,他任由宋仁遠把自己拖著走遠。


    直走出宮牆,在沒人的角落裏,宋仁遠才緊緊鉗住李季的肩膀,咬牙質問著。


    “李季你給清醒一點!你準備進去說什麽?讓皇上放了她?還是讓皇上成全你?”李季低著頭沒有看他。


    宋仁遠繼續道:“那些蛀蟲看不得國庫稍滿一點,什麽觀星什麽冊封,都是幌子!他們總有由頭去瓜分油水!你若是提出異議,便是和全朝文武百官作對,你不想活了嗎!”


    這些道理李季怎麽會不懂,可脖頸上的天珠磨的他心口疼,他渾身脫力,隻捂住胸口艱難的喘息著.....


    見狀,宋仁遠忙鬆開手,一把抱住他,安慰道:“忘了她吧!注定沒有結果的事,想著又有什麽用呢?”


    “我累了......”,李季的聲音顫抖起來,宋仁遠扶著他騎上自己的馬,又翻身上去,直奔李季的小屋。


    空蕩蕩的小屋顯得有些冷清,宋仁遠扶著李季睡到床上,又叮囑著:“別想了!好好睡一覺......”


    李季隻側過身子,沒有應他,宋仁遠輕歎一聲,走了。


    李季怎麽也睡不著,他拿出脖頸上的天珠,看了一遍又一遍,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心口卻被巨石堵住了,喘息不得......


    入夜,李季將自己的腰牌,和簡短的辭信一起,放在自己常穿的那身軟甲下。


    李季將東西拿給宋府的仆人,眼見那人將所有東西拿進去,李季又仔細看看宋府的牌匾,終於還是下定決心,閃身沒入看不清去路的黑暗裏。


    宋仁遠看了信和腰牌,慌忙騎馬去李季家,卻見原本狹小的小院站了許多人,各個拿盆的拿盆,搬桌的搬桌......


    宋仁遠抓了一個男人厲喝道:“李季人呢?”


    “見...見過宋統領,李副統領說不租我家房子了,又說這屋裏的東西都不要了,我這才......”,那男人解釋著。


    “放迴去!”宋仁遠冷聲冷氣的命令著。


    “這都沒人要了,放在這裏落灰也是可惜!”那男人笑著解釋。


    “我讓你放迴去!”說著,宋仁遠拔出手裏的利劍,眾人一看嚇得丟了魂魄,忙將盆歸盆處,桌歸桌處......


    眼見那小屋恢複原狀,又見眾人瑟瑟的看著自己,宋仁遠知道自己的言辭有些激烈了,他從懷裏掏出幾錠銀子,遞給那屋主:“這房子我租了!”


    那屋主拿了銀子放在嘴裏一咬,忙笑開了花:“哎呦,宋統領真是客氣了,這銀子夠租三年的了,這房子您隨便用,我就不打擾您了哈!”


    說著,那男人一揮手,眾人忙匆匆拜了就往外跑。


    宋仁遠收了利劍頹唐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張桌子上洇開的墨漬,他忽然有些心酸:李季寫信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


    宋仁遠輕輕摩挲著那桌子,腦海裏卻浮現出,他們深夜在練功場上打的累了,便合衣睡了一晚、想起他們在敦煌郡看的星空、想起李季身上大大小小的傷......


    如今唯一的知己,結拜的兄弟,卻不告而別,宋仁遠心裏難過的說不出話來,他伸手摸摸那桌子,轉身輕輕關了門走了。


    三日後,宮廷裏被布置一新,四處都喜氣洋洋的。


    眾臣各個喜笑顏開,隻有宋仁遠麵無表情的隨著人群觀賞奇星,隨著人群拜禮祝賀,隨著人群入席,而後便懨懨的一杯接著一杯喝酒。


    不一會宋仁遠便喝的酩酊大醉,侍女送來醒酒湯,他卻一把打翻在地,眼見,眾臣審視的看著他,一旁的曹東忙扶著他出殿。


    剛走下階梯,宋仁遠甩開曹東的手:“你進去吧,我不太舒服先迴去了......”


    曹東這才知宋統領並未真醉,卻不知他為何這般,隻好拱手應了。


    宋仁遠徑直走出宮牆,騎馬迴了宋府。


    入夜,宋仁遠給宋老夫人捶背捏腿,眼見宋仁遠神色緊肅,宋老夫人拉住他的手,溫柔的拍拍:“遠兒你是不是遇到了難事?說出來,為娘給你想想法子!”


    宋仁遠隨口應著:“沒,沒什麽,隻是最近太累了......”


    “哎!你們訓練也是真刀真槍的,免不了有身心疲憊的時候,難怪季兒也不來了,想必也是累著了......”


    聞言,宋仁遠愣了一下,眉頭不自覺的皺在一起。


    “遠兒,聽娘一句勸,如今你已不是一個人了,練功也好作戰也罷,可千萬悠著點!”


    宋老夫人愛憐的摸摸宋仁遠的額頭,想幫他展開皺縮的眉頭,宋仁遠不想娘親跟著憂心,於是輕輕點點頭,又給她捶背。


    宋老夫人小聲叮囑起來,語氣卻帶著喜悅:“如今媛娘已懷胎六月,正是身子不便的時候,你可要多陪陪她!”


    “是”,宋仁遠悶悶的應了。


    宋老夫人見宋仁遠還是悶悶不樂,不想他操勞,於是道:“為娘累了,扶我歇息吧!”,宋仁遠幫娘親掖好被子,才輕手輕腳的退出去。


    宋仁遠剛走到府門邊,卻看見陳平急匆匆的跑過去,他屈膝一跪,一臉焦急道:“不好了統領,契丹公主謀刺皇上,宮裏已亂了......”


    聞言,宋仁遠心裏一驚,忙跑出去,門口列著集結好的羽兵營的營衛們,宋仁遠一揮手,眾人急速朝皇宮奔去。


    宋仁遠趕到永壽宮時,混亂已經平息了,四處站滿了守護的侍衛。


    玉石台階上,高公公看到宋仁遠,忙小跑著迎上去,又湊近他身邊小聲囑咐著。


    “呀,宋統領你怎麽才來?那契丹公主不知發什麽瘋,竟刺傷了老祖宗,眼下老祖宗正惱著,您萬萬不可直言,待老奴和曹教頭安撫住皇上,不論皇上降下什麽罪名,您暫且忍著,時間一長也便了了”。


    聞言,宋仁遠知道一定是自己的堂姐——淑妃娘娘囑咐了這個奴才什麽,於是也不說話也不點頭,隻跟著他徑直走進殿裏。


    剛踏進殿內,宋仁遠就看到曹東正坐在一張矮凳上,一個禦醫跪在地上給他包紮胳膊。


    雖看不清傷口,可從曹東衣服上淋漓的血漬,宋仁遠大概猜到了——剛才的混亂動靜不小......


    宋仁遠朝著紗帳後的皇上拜了:“臣救駕來遲,還望皇上贖罪!”


    啪嚓一聲!一個玉杯被狠狠摜在地上,玉瓷碎片飛濺開來,其中一片直衝宋仁遠而來,他也不躲,臉頰立時被鋒利的碎瓷,劃開一道血痕!


    “身為統領,你不在宮裏守著,卻去了哪裏?”皇上怒不可遏的質問著。


    宋仁遠無言以對剛想開口認罪,一旁的曹東卻慌忙跪在他身邊,拱手道。


    “迴皇上,宋統領前不久在訓練中受了傷,今日舊疾突發為了不打擾眾人興致,這才隱去換藥了!”


    宋仁遠看了曹東一眼,卻覺得有些陌生,除了李季,他平日裏不曾和誰深交,幾乎是一視同仁的冷漠和疏離,就連那次送請柬,也是看李季和曹東在一起練功,才勉為其難的一並送了。


    當著皇上的麵說謊,曹東卻也不臉紅,這份泰然和冷靜,早已沒有那日掉在哨人圍裏的惶恐和卑微了。


    “要不是曹東,今日朕便要死在那賤人的手裏了!咳咳咳!”皇上餘怒未消,直氣的咳嗽起來。


    高公公忙倒了茶水遞上去,又撫著皇帝的後背,幫他和緩這:“哎呦!老祖宗,可動不得怒了!”


    趁著皇上喝水的空檔,曹東輕輕的戳了宋仁遠一下,宋仁遠明白他的意思——說些軟話,博得皇上同情,才能減少罪責,可他還是一動不動的跪著。


    曹東忙低下頭,極小聲的勸著:“統領,夫人正懷的辛苦,實在不能讓她擔心!”


    聞言,宋仁遠一愣,夫人懷有身孕的事,他不曾聲張,沒想到曹東卻暗地裏調查好了。


    宋仁遠知道曹東是為自己好的,可不知為何脊背卻升起絲絲涼意,他不想再看曹東,隻低頭沉默著。


    此時的皇上連著喝了幾杯茶水,終於穩住了氣息,他冷冷道:“宋仁遠,你既有傷在身便迴家修養半年吧!”


    眾人一聽便知皇上關懷的話語裏,卻又帶著懲罰,可如今鬧出這樣大的亂子,如此懲戒已是輕的。


    誰知,宋仁遠並不磕頭謝主,竟抱拳求到:“臣救駕來遲實乃分心之失,臣甘願領罪,發配敦煌郡,嚴守邊防護國安寧!”


    聞言,眾人都愣住了。


    皇上盯著宋仁遠看了片刻,見他滿臉堅毅的忠義,神色不似氣話,於是語氣也緩和了許多。


    “仁遠吾侄,我早知你想追隨浩明賢弟的遺誌,原先念你年紀尚小不堪重壓,如今確已長大,尤其上次敦煌郡一事,處理的還算得當,既然你執意如此,便去吧!”


    聞言,宋仁遠心中覺得一絲解脫,跪在地上謝了。


    皇上又道:“曹東此次救駕及時,英勇無畏特此升任為副統領!”


    一升一降中,曹東知道不能高興的太明顯,於是極力壓住心中的狂喜,跪在地上謝了。


    “下去吧!”皇上有些疲累的擺擺手,眾人紛紛退出殿外。


    走下玉石台階,曹東緊緊跟在宋仁遠身後,幾次欲言卻見宋仁遠一臉冷霜,隻好止住了。


    走出宮牆,宋仁遠轉身問曹東:“皇上準備怎麽處置契丹公主?”


    “迴統領!皇上說三日後在集市口處決!”曹東小聲迴道。


    聞言,宋仁遠心裏一沉,他先前想著那契丹公主會被打入冷宮,甚至想好了找淑妃通融一下,派宮女好生照料著。


    可如今皇上竟不顧契丹眾部剛安穩幾天,便執意在眾目睽睽之下處死她,的這實在說明此事沒有一絲迴還的餘地了......


    宋仁遠第一次對李季的不告而別感到慶幸:至少他不必再經曆一次痛苦了,宋仁遠想的入神完全忘記了和曹東告別,隻自顧自的越走越遠。


    曹東看著宋仁遠去的背影,先前半弓的腰杆瞬間挺直了,他生生忍住才沒有笑出來,畢竟如今李季請辭,宋仁遠發配邊疆,從今往後羽兵營便是自己的地盤!


    如此想著,曹東不由的勾起嘴角,他騎了馬直奔尹府。


    唿嘯而過的冷風,吹散了曹東身上的酒氣,他的腦袋從未如此清醒過,他知道自己能被提拔全憑運氣,他知道如果想要延續現在的這份運氣,便要站對陣營!


    曹東皺眉細思起來:如今朝中大臣主要分為三撥陣營,一撥是以皇上為首,以羽兵營和將軍為輔的忠誌之士。


    另一撥是以蕭太後為首,以尹溫書為輔的大臣陣營,而第三撥則是以東宮太子為首,以翰林學士張無極為輔的學士陣營。


    按理說,曹東應該死心塌地的跟著皇上,可是今日的護駕,卻讓他認清了一個事實:皇上實在太老了,老的抵擋不了一個弱女子的金釵......


    這是曹東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皇上,可激動之餘更多的是失望,這樣的老山還不等自己依靠,不知何時就垮塌了,新帝即位是並不遙遠的事了。


    對於東宮陣營,曹東實在沒有信心,一來自己從未見過太子,二來自己沒有多少文化,一時半刻融不進那個咬文嚼字的斯文圈子。


    曹東唯一傾心的便是蕭太後的陣營,蕭後雖沒有親生子嗣,可二和三皇子都是她親手撫養長大的,她手下的一眾大臣各個手握實權,尤其她的外戚尹溫書更是掌管著國庫命脈。


    自己若是能攀上這枝高枝,往後的日子便不發愁了,由此曹東堅定了決心。


    曹東疾馳到尹府,果然見裏麵也亮著燈。


    曹東被引進尹溫書的書房,隻見尹文書正喝著茶,曹東忙恭敬的拜了:“見過尹國公!”


    聞言,尹溫書笑眯了眼睛,嚴格來說現在的他並不是什麽國公,可蕭後這一陣營的大臣私下裏都這樣稱唿他,他也樂的這樣的抬舉,如今曹東如此叫著,這歸順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尹溫書笑著上前扶起他:“曹副統領,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為,前途不可限量啊!”


    曹東知道尹溫書隻是客套,可還是恭敬著:“曹某雖是一介匹夫,卻願為國公效勞!”


    尹溫書笑道:“好好!我們這些書生,隻一心讀聖賢書,手上卻沒有幾分力氣,正尋誌士,曹統領就來了,實乃天道使然!”


    統領?自己才剛升任副統領,尹溫書絕不是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倒像是一種口頭的承諾了。


    曹東聽的心裏一動,忙道:“多謝尹尚書賞識,日後赴湯蹈火曹某在所不辭!”


    眼見,話題越說越深入,可隻接觸了這一麵,老狐狸一般的尹溫書自然不會透露更多了。


    他眼珠一轉,謹慎的轉移了話題:“聽說曹統領住的地方離羽兵營太遠?我堂侄那裏正有一處院子空著,曹統領要是不嫌棄便租去住吧!”


    曹東一聽便明白尹溫書的意思,這官場裏隻有你來我往的才長久,於是也不推辭,隻拱手謝著:“多謝尹尚書體諒!”


    兩人又敘了一會,曹東見尹溫書困倦也不敢多擾,便恭敬的辭別了。


    第二日,果然有人給曹東送來了鑰匙和房契,看著上麵鮮紅的印章,曹東知道尹溫書是將這宅院送給自己了,他安心置辦了家具四處布置一新,隻等給芝娘一個驚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莫笑相公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孤鴻一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孤鴻一笑並收藏莫笑相公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