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常迴到自己的寢殿,換了身輕便的衣裳,原主酷愛深色係衣袍,因此顧常現在穿的就是一身花青色衣袍。


    顧常來到書房,屈起食指輕扣桌麵。


    一穿著黑色緊身衣,戴著白色麵具遮住全臉的人悄無聲息地從角落中出來。


    顧常麵不改色,坐在書桌後的寬大檀木椅上,心裏其實在想:現在正是六月份的天氣,氣溫過高,這夜影衛的每個人都穿這麽嚴實,不熱嗎?


    他也不能真的去問這個夜影衛,不然人家指定會以為皇帝被奪舍了。


    這個出現在顧常麵前的夜影衛名叫貪狼,是負責探查盛京城各個家族秘事的夜影衛頭領,簡稱監視處。


    貪狼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件,然後彎腰雙手呈給顧常。


    顧常兩指捏起信件,撕開封口,拿出裏麵的信紙。


    隻見信紙上寫著:


    丞相於卯時起床之後食早膳,早膳為白粥和小白菜,辰時入宮進景仁殿,未與其他大臣耳語。


    將軍於卯時三刻起床,複又睡下,於辰時匆匆入宮進景仁殿,與丞相耳語,抱怨自己睡過頭之事。


    戶部尚書於卯時起床,被其夫人斥責起床聲吵鬧,打了戶部尚書一拳······


    這單薄的信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顧常看的眼睛疼,他是沒想到原主還讓夜影衛監視各個官員,連戶部尚書被他夫人打了一拳這種事也會寫進來。


    想到戶部尚書,腦海裏便浮現出一個中年男子的模樣,好像右眼似乎真的有些烏青。


    顧常一目十行,將信裏麵的內容全都看完,就隨手放在書桌上。


    “那個萍萍呢?”顧常半垂著眼,微微抬起下巴看仍然保持彎腰動作的貪狼。


    貪狼忽的雙膝跪地,額頭抵在冰冷的地板上,“迴稟陛下,屬下失職,並未在與滄河找到那女子的屍身。”


    “其餘舞姬皆被關押審問,她們也不知冒充萍萍的女子真實身份。負責管理舞姬的吏使已經咬舌自盡,屬下查過這吏使的身份,他本是晝國人,隨父來天耀國已經十餘年,他家中妻子說他在前些日子得了一筆不菲錢財。”


    貪狼說完,就靜靜等候顧常的命令。


    顧常在想聶清雪來天耀國假扮舞姬接近原主,是為了什麽。


    原主身上除了各色華麗的珠寶,就是珠寶。


    總不能是為了珠寶才接近原主的吧?


    顧常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但他表麵上還維持著一副深仇大恨的樣子。


    如果聶清雪昨夜離開盛京,迴晝國,走水路是最快的。


    “是誰發現她投河?”顧常語氣陰冷。


    “迴稟陛下,是雛鶯。她昨夜送陛下您迴寢殿後,就返迴湖中亭帶那女子離開皇宮。”貪狼保持跪地的姿勢,聲調平穩。


    今早上的確是雛鶯告訴顧常假萍萍投河自盡一事。


    雛鶯並不知道原主秘密培養了夜影衛的事情。


    “雛鶯說,寡人侮辱了那女子的清白,你們夜影衛可有看到?”顧常冷笑一聲,同時在心裏告訴自己,他現在是一個暴君。


    “迴稟陛下,當時在湖中亭附近的夜影衛並未看見陛下您對那女子有肢體接觸。”


    所以雛鶯是在騙顧常了。


    “你先離開吧。”顧常語氣冰冷。


    “遵命,陛下。”貪狼說完後,就起身向書架角落走去。


    顧常悄咪咪的用眼角餘光看貪狼是怎麽隱藏自己的。


    然而腦海裏已經浮現了答案。


    書架後麵其實有一道暗門,夜影衛就是從暗門進來出去,暗門之後就是密道,密道千迴百轉,連接著皇宮各處,甚至是丞相和將軍的府中。


    顧常:這監視處可真累人啊。


    係統:對呀,本係統就不用走密道,直接看就可以。


    顧常蹙起眉,神色陰鬱,拿起桌上的茶杯直接摔向前方的地麵。


    咣當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格外刺耳。


    成德站在門外,他聽到異響連忙進來,“陛下,您沒受傷吧?”


    “把雛鶯帶來!”顧常壓低聲音,眉眼染上戾氣。


    成德慌張跪地磕頭,“遵命!陛下!”


    係統在一旁說:“宿主大大,你的表情終於多了。”


    顧常,“······”


    不多時,雛鶯就被兩名禦衛架著來了。


    殿外,雛鶯還處於懵懵的狀態,她嗬斥著兩名禦衛,“我是陛下身邊的貼身宮女,你們怎敢這樣對我?!”


    兩名禦衛沒有理她,直接把她帶到書房裏,然後鬆開手,對顧常恭敬行禮退出書房。


    雛鶯跌坐在地,她略微驚慌的看向顧常,一時間竟忘了行禮,“陛下······”


    “雛鶯,寡人待你不薄,為何要欺騙寡人?!”顧常背對著雛鶯,他緩緩轉身,眼神陰鷙,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卷文書,將文書丟向雛鶯。


    厚重的文書擦著雛鶯的臉頰飛至牆麵,發出沉悶的響聲。


    雛鶯呆愣住,眼淚自眼角滑落,她張了張嘴,隨即跪倒在地,“沒有!奴絕不敢欺騙陛下!”


    “雛鶯,寡人有沒有輕薄萍萍,你心裏應該清楚。”顧常慢步走向雛鶯,用鞋尖挑起雛鶯的下巴,迫使雛鶯抬頭。


    雛鶯不敢直視顧常,她垂著眸,身子在顫抖,“昨夜···昨夜萍萍對奴婢說,她是被拐賣到這裏的,奴婢覺得她身世可憐,就想幫她離開。”


    “所以···所以才對陛下您撒謊的!陛下!奴婢是有苦衷的啊,陛下!萍萍的身世與我相似,我不忍心看她在那裏繼續受苦啊!陛下!”雛鶯說著,兩行清淚便從臉頰上滑落。


    顧常故作嫌惡的一腳踹向她的肩膀,他收了力,不會留下淤青。


    “那依你所說,待在寡人身邊是在受苦嗎?”顧常冷笑一聲,走到書桌後坐下,兩手搭在椅子兩邊的扶手上。


    雛鶯慌張地搖頭,“不是的,陛下。跟在您身邊雛鶯從未覺得是在受苦。”


    成德就站在書房門外,他聽著裏麵的哭喊,忍不住搖頭。


    見一青衣男子走近,成德連忙上前,笑著說:“丞相大人,陛下現在正忙著呢。”


    “成德,讓丞相進來。”


    書房門沒有關,因此顧常一眼就看見不遠處走來的令狐惟辛。


    令狐惟辛瞧著跪在地上無聲哭泣的雛鶯,便踏入書房,拱手作禮,“陛下聖安。”


    雛鶯用手背抹著臉上的淚,她惴惴不安,心裏還在想:若是自己求情,皇帝會不會念及舊情饒過自己。


    “陛下,奴婢自幼失去親人,自從跟在陛下您身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奴婢一時憐惜萍萍身世,這才幫她做了這些事。欺騙陛下,也是為了讓萍萍安全離開盛京。”雛鶯心一橫,有令狐惟辛在場,想來這位丞相會幫她說話。


    她與令狐惟辛關係還算不錯,慕容蘅作為皇子時,她還替慕容蘅送過幾次書信給令狐惟辛。對方為人親和,常常以微笑示人,主張行善積德,應該會幫她說話的。


    “你所說的萍萍是晝國人,她冒名頂替名為萍萍的舞姬,雛鶯,你跟在陛下身邊,怎會輕信一個來路不明的舞姬?”令狐惟辛的聲音在雛鶯身旁響起,他語氣中帶著責怪,字字誅心。


    雛鶯一下癱軟,繃緊的脊梁似乎沒了力氣,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想起昨夜和萍萍說話的時候。對方的一言一語,都深深打動了她的心。那女子身上有種奇怪的力量,與那女子說話時,她會忍不住心生憐愛。


    隻是現在想起來,為時已晚。


    “陛下,請您將雛鶯交與臣審問,她身上定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令狐惟辛勾唇淺笑,垂眸掩去眼底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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