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遊就那麽被蠱惑了。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術的傀儡一樣,連繁寧離開了都沒有迴過神。


    “……殿,殿下?”從地上爬起來的魔修擦了擦臉上的冷汗,謹慎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其實她說的那個方法……”另一個人小聲附和,見陵遊臉色未變才繼續補充道:“夫人希望殿下能夠在修仙界平安度過一生。”


    “她不會希望我踩在友人身上平安的,”陵遊垂眼,情緒一瞬間有些低落,但很快,他就再次看向了同樣沉默不語的二人,揉了揉眉心道:“這次,你們聽她的吧,她想做的事,我從來阻攔不了……但是有什麽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兩人點了點頭,又交代了些過去的事,才轉身走小路離開了。


    在鬧騰了大半個夜晚後,終於消停下來的夜色已經開始從天幕中褪去,望春樓外漸漸響起嘈雜的人聲,又是半個時辰。


    陵遊收拾好心情走出門後,在人群逐漸密集的位置看見了一身紅衣的繁寧。


    她與紅色的適配度極高,手裏不知又從哪拿了把扇子扇著,明眸皓齒,微微側目間獨攬風流,叫人一見傾心。


    “遊林!”她招招手,故意大聲叫了他的化名。


    陵遊反應了一會,一錯眼的功夫,就看見眾多眼睛明目張膽的落到了自己身上,耳邊還淨是些不怎麽壓低的議論聲。


    “不愧是寧公子的朋友啊,戴著麵具都那麽好看。”


    “寧公子的腰還要細一些啊……”


    “啊,馬上就是煉器大會了,寧公子這種程度的皮相隻是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啊……”


    陵遊垂下目光,動作快速的走到繁寧身邊,隔絕了她身後差點摸到腰上的手。


    “你又在這裏幹什麽啊?現在不應該去比試場裏做準備嗎?”


    繁寧扇子一揚,對著他笑了笑:“這不是在等你嗎?”


    “誰讓你動作慢呢?”


    “……遊林少爺。”


    她嘴裏含著陌生的名字,手中的扇子一合,像是什麽厲害的鈍器一樣點上了他的心髒。


    “發什麽愣,還不走嗎?”


    陵遊猛然迴神,發現繁寧嘴角邊竟是些頑劣的笑意。


    係統為他默哀:【攤上繁寧就真是見了鬼了。】


    【沒辦法,我們做壞女人的,都是這樣的。】


    繁寧緩緩從石台上起身,扇麵隨著動作升高到他的臉上,在眾人捂臉的眼神下,撐著下巴就是一挑。


    “走了,”繁寧說。


    陵遊跟在她身後,隻覺得今日的陽光灼熱得有些刺眼了。


    ——


    另一邊的會場,提早一步趕到的江別鶴走到人群之外,雙手環胸靠在冰冷的牆麵上,無形中的氣場將她與其他人隔絕開來。


    好幾雙眼睛從她身上擦過卻又再一次視而不見。


    直到繁寧到來。


    在人群中不算高挑的“公子”和身邊的人說著話,一個抬眼,就吸引到了眾多人的目光。


    正坐在評判席上的清雲宗宗主臉色微變,對著身邊抱劍休息的劍尊就是一頓陰陽怪氣輸出:“那幾位是從貴宗來的弟子麽?倒是些生麵孔。”


    “聽說貴宗前些日子還出了個煉器的好苗子,需要介紹介紹嗎?”


    劍尊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宗派來的弟子不在那邊。”


    清雲宗宗主算是習慣了他的冷待,聞言也沒有感到挫敗,而是又笑著補充了一句:“不是嗎?大概是我看錯眼了吧,那幾個還真是與貴宗近日聲名大漲的幾位弟子有些相似呢。”


    “神木的事情可是多虧了那幾位弟子,否則修仙界便是與神木無緣了,往後……若有誰急需神木可就不好辦了。”


    “現在倒是好,深陷心魔不得寸進的修士也能有一線生機,天才總是值得更好對待的……往好了說,便是造福修仙界啊。”


    劍尊皺眉,原本微微閉合的眼睛睜開了。


    “修仙界素來是能者上位,若是身陷心魔,該想的也不是覬覦小輩的寶物,”他聲音淡淡的,說話間完全沒有掌門的那種禮貌,反倒是透著劍一樣的鋒利,“那是我弟子和他同伴的東西,若有人為老不尊,我也略懂些劍法。”


    清雲宗宗主不說話了,那張清俊的臉上染過一絲怒意,但很快就被劍身反映出來的冰冷氣息平息。


    “還是先看看這些孩子們吧,”他輕哼一聲,目光落在最中心的顧遠舟身上,聲音帶著些許驕傲,“也不知道這一次有沒有人能敵過顧遠舟那孩子。”


    “一成不變的名次,他都有些厭倦了。”


    “心思的確是不在名次上了,”劍尊看過去一眼,聲線並沒有和顧遠舟對焦,而是落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原本還在說些其他話的各位評委們都有看了過去。


    並非是顧遠舟做出了什麽驚豔的寶貝,而是……像話本一樣的潦草戲碼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被清雲宗宗主點名誇獎的顧遠舟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秦明箏的背影,而秦明箏正在和清點材料的江別鶴說話,江別鶴一邊聽著,一邊又在密切關注著交代陵遊的繁寧。


    陵遊呢,手上一邊動作,視線卻時不時飄到顧遠舟身上,似乎還帶著一點憐憫。


    整個畫麵就此閉環。


    身居高位所以看得清清楚楚的諸位評委鼻觀眼眼關心,一點也不敢看清雲宗宗主的臉色。


    明槍暗箭的雙方一個是清雲宗的宗主,一個是月離宗的劍尊,他們誰也不敢隨意開口。


    於是把目光又放在了本場的另一個焦點上。


    ——三年沉寂的天才煉器師江雲笙。


    她身邊倒是沒有圍著什麽人,手上準備的動作也在有序進行,隻是……隻是繁寧一看過來她手上就亂了。


    “那個難道也是什麽不世出的天才人物嗎?”


    “……似乎那些人都格外關注他?”


    小道消息聽了一半的另一位評委小聲解釋:“寧繁的妹妹繁寧倒是有些天賦,聽說還被顧遠舟親自邀請,可惜因為客觀原因拒絕了,這位寧公子……可能也是遺傳吧。”


    “遺傳啊……我倒是沒怎麽聽說過那位繁寧的名聲,她師從何人?”


    “似乎是……千江月。”


    “千江月啊……千江月?!”剛問到答案的評委嚇了一跳,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須,掃了眼暗戳戳偷聽的其他人,又壓低了聲音問:“……千江月不是藥修嗎?”


    “繁寧就是藥修啊,據說她製造的武器靈力迴路非常巧妙,還能瞬間切換形態,由短刀成線。”


    評委按在胡子上的手愣住了。


    煉器最難的就是靈力迴路的設計,能夠轉換形態的武器不是沒有,但那些要麽已經是失傳已久的神器,要麽就是相似的形態轉換。


    但是……藥修?


    這分明是完全不相關的兩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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