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住塵翎的手,不似同齡人的手臂,塵翎的手臂相較之下更為有力。


    我從沒見過他如此生氣的模樣,平日裏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什麽事在他心裏都激不起一絲漣漪一般。


    我幾乎是使出了全力才將他手收了迴來,被他打的兩名男孩,此刻正抱頭求饒,眼淚不住的從臉頰上滑落。


    塵翎冷哼一聲,轉過身子坐迴去,臉上是一臉傲嬌的表情,手臂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嘀咕道


    “明明是他們先說你的,憑什麽來勸小爺我?”


    他說這話眼睛雖望向別處,說出的話卻極為委屈,我輕輕歎了口氣,溫聲安慰他


    “你已經教訓過他們了,隻是以後你不可以再這樣打人了!”


    我同他認真說著,阿爹便是死在那些暴徒手中,無論出於何種原因,我都不願意自己身邊的人變成那個樣子。


    他震驚的轉過頭來瞧我,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道


    “為什麽?”


    旋即又低下頭去,把頭擱在膝蓋上,嘀咕道


    “師父從來沒教過我這些,況且如果不打他們,他們不是會更加目中無人嗎?”


    我問


    “你還有個師父?”


    他一聽,連忙抬起頭來,一臉驕傲的道


    “那是,我師父可是,觀棋…………棋”


    話到嘴邊又忽然停住,話鋒一轉道


    “哎呀,反正我師父可厲害了,說了你們也不懂!”


    話間,所有人已經被拉入了城內,所有人安靜下來,若說這裏僅僅是一座普通的城也就罷了。


    奇怪的是,這裏的人大多都是男人,且各個身負重擔,扛著比自己身體還要粗的木頭樁子,或是拉著極沉的木墩,或是奮力釘著木樁,汗流浹背,卻一滴水也未見。


    若是行動稍微遲緩些了,身後的官兵便會舉著長鞭狠狠的朝那人身上抽去,刹那間便是一道血淋淋的傷痕赫然呈現在皮膚之上。


    小到八九歲,老到七八十歲,他們臉色蒼白,麵黃肌瘦,骨瘦如柴,聽見軲轆拉過的聲音,卻是無人敢抬頭看一眼。


    有人不願幹活,或是活活餓暈了去,便會有幾人上前狠狠的抽打,若是是在醒不了便會用烈酒朝那人身上潑灑過去,疼得那人驚聲尖叫起來,又慢慢爬起來繼續抱起旁邊的木樁。


    不遠處是一項巨大的工程,所有人將木樁運往那個高台之上,而那建築的身後,便是用萬骨鋪墊而成的狼牙山。


    說是一座山,其實說是亂葬崗也不為過,在這裏死掉的人,便會有人將他們運到那山上扔下,原來不過數十人,後來越來越多,竟連山中猛獸亦不能消食殆盡……


    久而久之,便成了冤魂所在之處,散發著陣陣惡臭,漸漸的便有駭人的傳聞,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而那狼牙山下便是黃泉路,長滿了彼岸花,乃是人血滋養的聖地。


    從無人敢下去一探究竟,被扔下去的人多了,便是每到入夜之時,狼牙山上便會傳來痛苦的嗚咽聲。


    有人說那是亡靈來報仇了,終有一日秦朝必滅,便是那群亡魂找上的門!可是,所有人就這樣期盼了十幾年,仍然未有果。


    眾人害怕的瑟瑟發抖,一旁的官兵見了,厲聲道


    “在這想活下去,就隻有一個,幹活!不幹活就得死!”


    旋即抬手直指身後散發著紅光,陣陣惡臭的狼牙山朗聲道


    “否則,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隻聽哇的一聲,阿福大聲哭起來,他一哭不打緊,許多人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


    我瑟縮的抱緊自己的身子,無論如何,我都要活下去,如果就這樣死了,我不甘心!


    塵翎一臉鄙夷的瞧著眾人道


    “哭什麽哭,有小爺在,還怕他一個小小狼牙山不成?”


    眾人自是不信他的,慢慢的我們被拉入一座古塔內,四周漆黑一片,唯有掛在壁上的火炬發著微弱的光亮。


    這裏便猶如一座人間煉獄一般,周圍都是銅牆鐵壁,任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而此時的塔內,空無一人,唯有幾個巡邏的官兵在相互喝酒劃拳,發出巨大的笑聲,響徹整個古塔。


    我們逐一被拉下了籠子,身後的官兵一邊催促我們快點下來,一邊還用腳踹著我們。


    幾個膽子小的,立即就嚇的尿了褲子,嘴裏哭喊著找娘親,那官兵一臉不耐煩的一巴掌唿上去,塔內登時安靜下來,隻餘巴掌聲在塔內餘璿……


    所有孩子都禁了聲,官兵厲聲道


    “再哭!全給剁了喂狗吃,沒用的東西!”


    塵翎在我身前不住的顫抖,我們的手都被鐵鏈牢牢的栓住,能活動的範圍小之又小,移動一下便會發出劇烈的金屬碰撞的聲音。


    我見塵翎低著頭,連忙抓住他的衣角,示意他冷靜下來,他察覺到我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腳,才輕吐出一口氣。


    這一吐氣倒好,愣是被身後的官兵察覺到了,那官兵大步上前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塵翎臉上。


    巴掌聲響徹雲霄,塵翎臉上登時浮出紅紅的掌印,猶如豺狼虎豹般盯著那官兵,我暗叫不妙,趕緊跪下道


    “官爺,是我們不好,我們會聽話幹活的,求您開恩!”


    那官兵被塵翎的眼神盯的一驚,恐懼的表情隻在他臉上浮現一刹那,旋即便看向我,冷笑一聲道


    “你小子倒是識相,念你們今日剛來就放過你們,日後有你們好果子吃!”


    說罷便轉身將我們推進牢中,反手將獄門關上,塵翎手捏的死死的,眼神中殺氣蓬勃,竟然些微發著鮮紅的光。


    我伸手去拆他緊緊握的拳頭,廢了好大的力氣勸他,他才肯鬆開,竟是許久也未曾說一句話,他周身氣勢凜然,許多孩子都不敢靠近他。


    皆是偷偷縮在角落偷偷抹著眼淚,或是擦擦嘴角被打出的鮮血,我溫聲同塵翎道


    “我們要活下去,才能報仇,如果我們今天便同那些人翻了臉,日後便很難再好好活下去了。”


    塵翎並不開口,手中拳頭捏緊狠狠砸向石牆,低聲道


    “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後悔,他們今天的所作所為!”


    我伸手想去揉他的腦袋,手到一半又覺不妥,悻悻縮迴手,猛地看見他臉上紅腫的帶著血絲的掌印。


    忽的有些心疼,想起阿爹臨死時也如他這般被欺淩,眼淚便在眼眶中打著轉轉。


    阿福慢慢跑過來,傻傻的在身上尋找著,掏出一瓶傷藥膏,緩緩道


    “大哥,芷依,我這有傷藥。”


    塵翎側首震驚的瞧著阿福,臉上露出久違的笑,拍拍阿福的腦袋道


    “可以呀,你哪弄來的。”


    阿福傻傻笑著,小聲同我們咬耳道


    “我從那官兵身上偷來的……我從小就被打……經常偷別人的包子吃。”


    話畢,仍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忽的又想起來什麽,急忙將傷藥遞給我。


    我結果傷藥,手指往裏搗鼓著,但傷藥已經見了底,一旁的其他孩子可憐巴巴的瞧著我們,塵翎撇過臉道


    “你……你給他們吧,我……皮糙肉厚的才不需要這種女孩子才抹的東西!”


    我有些微怒,什麽叫女孩子才抹的東西,手上塗了點膏藥,便朝他臉上戳去,微一用力,他便疼的嗷嗷直叫


    “你輕點不成嘛,打架的時候沒見你這麽用力!”


    我撇過臉不去瞧他,轉身朝其他幾名臉上傷腫的孩子走去,他們連連道謝,又瞧見塵翎惡狠狠的眼睛掃來,連忙低下頭結結巴巴的說


    “我們不敢……不敢!”


    我轉過身去,一眼瞧見塵翎的威脅表情,他慌忙收迴眼神,裝作和阿福聊天的模樣,但阿福傻傻的沒反應過來,自然不會配合他。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轉身繼續給那些孩子上藥。


    良久,便有一官兵送來了餿飯,老遠便能聞見那令人作嘔的味道,官兵朗聲道


    “吃飯了,吃飽了好幹活!”


    說罷,所有人便都衝了上前,去爭奪那碗餿飯,有的甚至大打出手,我想上前去搶,但都被擠了出來,反複幾次後隻得灰頭土臉的迴去。


    塵翎咧嘴嘲笑我,我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塵翎勾唇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你求我,我就給你吃的,怎麽樣,叫聲大哥!”


    我撇過臉去不理他,誰不知道他根本沒有吃的,叫了也是白叫,還不如省點力氣。


    塵翎見我不搭理他,有些惱了,起身蹲到我麵前,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瞧著我,忽然開口道


    “其實仔細瞧,你倒是長得十分清秀,跟個小姑娘似的。”


    我閉上眼睛不理他,這個人腫著個臉還戲弄別人,真是討厭。


    正待我腹誹之際,塵翎攤開右手,朝一旁的阿福說道


    “別藏了,我都看見了,方才路過那群狗官桌子的時候,你就順了個饃饃,快拿來!”


    這句話說出來不打緊,我隻覺得身旁所有人的眼睛便如同兩道閃電般直射過來,隻見塵翎鬆了鬆手指關節,發出清脆的響聲,厲聲道


    “怎麽,敢跟小爺搶吃的,又想挨揍了?”


    我猛地抬頭盯著他,這個人說話總不算數,答應我不打人了,如今又這樣。塵翎訕訕笑了兩聲催促道


    “快點!”


    阿福極是不舍的將懷中壓扁了饅頭遞給塵翎,眼中依依不舍的模樣甚是滑稽,塵翎將饃饃平分了兩半,一半給我,一半還給阿福。


    “怎麽樣,要不要考慮叫小爺我一聲大哥?”


    塵翎調笑的問我,我將饅頭還給他,決定不吃,他卻有些著急道


    “好了好了,我給你還不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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