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慘了,這個男人不會要對我那什麽什麽吧,我想起在醉花閣時,姑娘們同我說的男女閨房之樂,同現在的情形竟也大同小異。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臉,透過指縫的空隙偷偷瞧他,心下是怕的不得了,但嘴上還是硬氣的


    “韓齊,你長大了,要學會克製自己。”


    話畢,才發覺自己的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


    韓齊不怒反笑,坐在榻上俯身瞧我


    “這麽說你見過的男人還真不少了?”


    他這句話我委實聽得有些雲裏霧裏。


    “不多,也就五六個吧。”我答。


    見過應該是算認識的人裏麵,也就五六個,我大約是沒想到,我如此認真的迴答他卻反倒將他惹怒了。


    韓齊側身躺下,將我擠到裏麵,這麽小的榻,硬生生被塞下兩個人。


    “你自己有床不睡,為什麽要來同我搶?”


    我憤憤。


    “有嗎?本殿下不記得了。”


    他一臉理所當然的說。不得不說,韓齊可真是沉,任憑我如何使出吃奶的勁想將他推下去,他都不動如山,穩穩當當的躺在床上。


    一個翻身,我被他禁錮在他懷裏,如何也掙脫不開,他溫熱的聲音自耳邊響起,濕潤溫熱的撒在我的脖頸處,我覺得他的懷裏很熱,熱的我的臉也開始燒紅起來。


    “乖,別動。”


    原本隻是臉紅,這句話直接讓我一路紅到了耳根,活脫脫一個煮熟的螃蟹,那夜很暖,他抱著我睡了一夜,絲毫動彈不得。


    早晨醒來的時候,韓齊已經不在了,我仍然保持被他抱住的姿勢睡著,隻覺得渾身酸痛。


    門前的侍女咬耳道


    “咱們殿下真的很寵公主呢。”


    “對呀,昨個呀,殿下找不見公主,定是慌極了,把府中上下,翻了個底朝天。誰知道咱們公主一迴來,殿下立馬就氣消,又是陪笑,又是陪-睡的。”


    我一口茶從嘴裏吐了出來,韓齊哪裏是寵我,分明就是在變相的懲罰我,他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很喜歡我,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他是怎麽對我的。


    我再想溜出去的時候就真可謂是守衛重重了。不僅中庭內部巡邏的士兵多了一倍,守門的地方更是重重把守,嚴絲合縫,密不透風,連隻蒼蠅都休想逃出去。


    我暗自腹誹韓齊手段高明,因為隻要有人瞧見我靠近出口的位置,就會有侍衛將我請迴房內,一邊走我一邊同他們吵,嘴裏念叨著。


    “最毒男人心啊!”我欲哭無淚。


    那些士兵,前腳剛把我捆迴房裏,後腳就朝韓齊所在的正殿走去。


    但是那一天,直到晚上,我才瞧見韓齊的身影。他醉了酒,那是我第二次見他喝酒,他臉紅紅的像個櫻桃,眼神迷離,歪歪扭扭的倚在殿門口,喘著粗氣。


    彼時我覺得他一定是裝作喝醉了樣子,討我原諒。我視若無睹,同幼青自顧玩著從前在市集上討來的泥娃娃。


    侍女見著,麵色緊張,連忙想上前扶他,我道


    “都別理他,我倒是要瞧他能裝多久。”


    韓齊愣愣的倚在門邊,一身玄衣,衣上金真絲線繡的四爪蟒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他瞧著我,黝黑的眸子裏仿若一潭死水,毫無生氣。


    “你們都出去!”


    他冷冷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由於飲酒的緣故,嗓子有些沙啞,好似哭過一般,讓人心碎,但那氣勢,卻不輸他以往的任何一刻。


    所有侍女,內侍,怛然失色,還不等我發話,都通通退了出去,腳步如風,好像身後有猛虎在追趕。


    “你也出去!”


    韓齊指了指幼青,冷聲道。幼青沒有動,我不知道韓齊今日是為何而來,又怕他會遷怒幼青,於是低聲吩咐幼青


    “幼青你先下去吧,我沒事。”


    我衝她笑了笑,幼青沉默良久,才點了點頭。


    韓齊見房中隻剩我與他,大步走到我身邊,沒等我反應過來就拉起我的手,朝院中疾馳而去,手中的泥娃娃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我發聲想要讓他慢一些,他卻不理會我的聲音,也不似昨日那般溫柔。隻是強硬的,冰冷的,將我拉至庭中石凳上。


    我同他先後坐下,他坐在我身邊,命人上了許多酒,也不發聲,就那樣一直飲酒。


    槐樹下,月影婆娑,他的臉一如既往的精致,月光下,他的唇間閃著點點銀光,星空下,他的眼角微微濕潤。


    “韓齊,你別喝了。“


    我大聲的吼道,一種自內心湧起的難過感,驅使我的身體,忍不住的環住他的左手,試圖阻止他。


    他的眼中布滿的鮮紅的血絲,仿佛剛從血泊中過濾的一道似的,他抬眸瞧我,卻微微笑了笑,笑得讓人心碎,讓人心疼。


    “你怎麽哭了?”


    他放下酒盞的右手輕輕拂過我的臉頰,抹去我眼中的淚,就好像小的時候,不給我蜜糖果子時輕聲安慰我那樣。


    我看著他,分明是傷心到了極點,卻強忍出一抹笑意的臉,和他脖頸處微微勒紅的痕跡,觸目驚心。


    “洛兒,以後我便隻有你了。”


    他冰涼的手拂過我的臉頰,但那些淚,又不爭氣的從我眼中掉下。我好像可以感受到他的感情,可以感受到他現在的痛,卻唯獨不能感受他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過了良久,他的眼神,漸漸迷離,在合眼的那一瞬,兩絲金銀的淚珠自他眼中淌下,無聲的落在他的下顎處,合二為一。


    躺在我懷中的時候,我隻覺得他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一股濃濃的酒香自他體內散發出來,浸染了整片夜空。


    透過外衫,清晰可見的,中衣裏的層層血跡,幾乎染紅了整個中衣,那身玄色的衣服混合著血色融為一體,而那滿身的酒香味,早已掩蓋了周身的血腥味。


    我抽泣著,換來韓齊身邊的內侍子鄰,不論我如何問他,他也硬是不說一個字,就好像這是一件多麽驚天的秘密,需要誓死守護。


    子鄰垂著頭,無論誰人逼他,他也隻說一句話


    “公主恕罪,子鄰不能說。”


    之後,我命人將韓齊運迴房,他卻哭鬧著不肯迴去,嘴裏念念有詞


    “娘,兒以後再也不忤逆您了……”


    他說著,眼中含著淚,卻仿佛訓練過一般,始終落不下來。至榻上時,他已然沉沉睡去,我隻知韓齊今日迴了宮裏,卻不知今日究竟發生了什麽。


    自那夜以後,所有人對韓齊之事隻字不提,就好像那夜的事是我的一場夢一樣,韓齊沒有來找過我,不準我出府,也不見任何人,連太醫也無法近殿,隻餘每日送飯的內侍進出三次外,無人敢進……


    一月後,隻聞宮內傳來消息,史書上,隻餘下寥寥數語,概括了熹貴妃的一生。


    “鄞國十六年夏,熹貴妃毒害皇嗣,畏罪自殺。”


    那個時候,我才曉得,原來一個帝王的心竟可以如此無情……


    自那天以後,我再次見到韓齊的時候,已經是大軍出發攻打祁國之時。我扮作士兵混在隨侍中,遠遠瞧見太子臉上得意的臉色,孤意傲視著自他麵對的韓齊。


    那個世間最薄情的帝王,正身著華服,身前大批軍隊,威武雄壯,此刻的他,含笑點頭,處之泰然,就好像數月前死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個與他毫不相幹之人。


    一聲低沉的長鳴聲響起,接著是萬千長鳴響起,大軍兩側的軍士擂起戰鼓,所有的將士接過侍衛們端來的送別酒,一飲而盡,旋即清脆的聲音響徹雲霄,所有的瓷碗應聲而碎。


    他們怒吼著,舉起手中的長槍,氣勢磅礴。帝王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俯視萬千將士,可在我眼裏,他的眼中隻有萬千螻蟻,和那生殺予奪的權利……


    征戰士兵中不得出現女子,韓齊攜我已是實屬不易,因此幼青並未能隨同,隻攜了秦羽混雜在從軍列隊之中隨行。


    宮中適齡的皇子都需隨行,即便不赤膊上陣,也需得同行出謀劃策。那大約是鄞國史上最為盛大的一次戰役,鄞國幾乎拚勁全力,想要覆滅祁國。


    我自是不安的,坐在馬車中有些緊張的瞧著韓齊,他不動聲色,沉穩自若。馬車外太子的騎著馬行至馬車旁,冷聲道


    “三弟一場大病之後,身體竟虛弱至此,連馬都騎不得了,要好生休養才是啊。”


    他語氣中分明帶著嘲笑與戲弄,任誰能忍下來,我原以為韓齊會怒懟迴去,畢竟韓齊可從來不會示弱。


    隻聽韓齊輕輕咳了兩聲,故意裝作病態的模樣道


    “多謝大哥關心,此次出征,三弟恐愛莫能助了,還要全權仰仗大哥庇護了。”


    太子一聽頓時欣喜,語氣之中仍是滿滿的傲氣,瞥眼道


    “三弟放心,你隻管安心養病,打仗的事兒就讓有能力之人做就行。三弟隻需鎮守軍營,大哥也就安心了……”


    我憤憤的瞧著韓齊,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忍讓,這太子分明沒有將他放在眼裏,韓齊不騎馬是因為帶上我,憑什麽瞧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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