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宮裏的時候,前後過了三個多月,期間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關禁閉。而韓齊也偷偷溜來瞧過我。


    韓齊每次來的時候都會挑在在晚上,但那個時候我還在被皇後娘娘關禁閉抄書,以往還準幼青在我邊上陪著,但現在連幼青也隻能在門外著急。


    我的房門被侍衛鎖著,外殿又有內侍重重把守,但韓齊總是能輕鬆的溜進來,還能一次待很長時間。


    他一直很聰明,總能想到各種辦法瞞過別人的眼睛。


    我趴在門邊,將門欞紙戳了幾個小洞,我瞧見韓齊坐在門邊,倚著門,十分閑散的樣子。


    他手中拿了一壺酒正兀自喝著,窗外的月色很美,他的側顏在月光的映照下勾勒出漂亮的輪廓線,嘴唇上沾著的酒珠也在銀色的光暈下反射著光芒,他微微撇過頭從紙洞裏瞧進來。


    “韓齊,你怎麽了,我見你有些不開心”


    我從未見過他喝酒,從未見過他像今天這樣傷心,就好像他心儀的女子不喜歡他那樣難過。


    “洛兒,如果有一個人,他騙了你,你還會不會原諒他”


    我沒有想過他會問我這個問題,沉默良久


    “從小到大,沒什麽人騙過我。許是我比較聰明吧,或者太笨了,別人騙我,我也瞧不出來。


    如果真的有人騙我,也許……我會原諒他”


    他對著月亮再飲一口酒,隔著一扇門,我能聞見從他酒盞中飄出來的濃濃的酒香味,每聞一下就好像要醉倒了一般。


    “如果,是你最親近的人傷害了你,你會恨他嗎”


    我覺得他今日的問題我都不大聽得懂,從小到大父皇不喜歡我,宮裏的人不親近我,最親最親的親人大約就是我的母妃。


    如果有一天她傷害我也許我也會原諒她,畢竟她是我的母妃啊。


    “會的吧。”


    我答他。


    他愣了一下,轉過身來繼續問我


    “如果那個人是你愛的人呢”


    “會的”


    他好像鬆了一口氣,又轉迴身去。被他這麽多問題連續轟炸,我竟忘記了先問問題的人明明是我,他都沒有迴答就問了我這麽多。


    “你還沒迴答我呢,你今天瞧上去不太對勁。”


    他沉默良久說道


    “我選擇不迴答”


    為什麽還可以選擇的啊,我有些氣,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從前我不曉得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是什麽意思,今日同他講這番話我算是明白了。


    “你欺負人”我有些生氣的說。


    “對不起”


    他這一道歉,可把我嚇了一跳,我以為他會反過來同我吵架,就像原來那樣。


    但是他今天一反常態,我有些怔,不知道他這個對不起指的是方才他耍的無賴,還是別的什麽……


    被皇後娘娘關了一月的禁閉,我已經開始籌備過兩天偷溜出宮的事宜。經過上迴一遭,我對此事早已輕車熟路。


    不過這次和上次可不一樣,因為這一次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上元節那麽多。


    上迴雖然出了些意外,但是這次不會了,因為有阿羽在身邊貼身保護著我,我十分很放心,他總能給我一種安全感,就像我的母妃保護我那樣的安全感。


    我已經偷偷讓阿羽出宮預訂好了全鄞州城最為高檔的酒店,打算大吃大喝一頓,說不定還能遇見幾個好看的公子哥,雖然不能玩,看看也是很養眼的嘛。


    自上次的教訓之後,我特地命阿羽自宮外給我帶了一身輕便的男子服飾,以免總被人盯上。


    而且自上迴之後,幼青同我說那個圓環叫做錢,還一本正經的同我解釋了錢的用處,我才曉得原來我又被韓齊給誆了。


    不過誆著誆著大約也就習慣了,倒也不如何生氣。這迴我可學聰明了,所有的錢都放在阿羽和幼青身上,自己分文不帶。


    即便是有著絕世武功的高手,也休想從我身上拔一根毫毛。


    我一本正經的交代阿羽和幼青出行的注意事項。


    “這次一定不能暴露咱們的身份,在外麵你們就喚我陳爺,這樣那些壞人才不敢欺負我們!”


    我的確很佩服自己的才能,你想想,我要是起個弱不禁風的名字,那還不天天被人盯上,陳爺這個名字一聽就很是讓人聞風喪膽,十分霸氣。


    我塞了好多袋銅錢給阿羽,我覺得錢這種東西有備無患嘛,畢竟在這宮裏,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過了幾天,到那日出宮的日子,我特地向老師告了假,一大早天還沒亮我就偷偷出了正殿。路上的侍衛大都有些困倦,懶懶散散的巡邏,許是快到交班的時辰了,大都不是很認真,因此我們也算輕鬆的混了過去。


    我同幼青阿羽,換上侍衛的甲胄,掐準他們換班的時機,偷偷溜進侍衛的隊列裏。


    幸好他們並未發現我們,待開城門的時候,就跟著第一批被送出宮巡邏的侍衛一起溜出宮。


    我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唿吸到鄞州城新鮮的空氣了。彼時大街上來往的人甚少,大約是時辰太早還沒來得及開張。


    我們一路穿過街道,街上來往的客商越來越多,叫賣聲也逐漸恢複了往日繁華的景象。


    我從沒吃過民間的食物,想必不必宮中的盛宴差到哪裏去。


    秦羽帶我走到一酒館前,那酒館名為悅來酒館,可不正是我剛來鄞州住過的第一家旅店嗎,那時也是我第一次認識秦羽的時候。


    轉眼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早已物是人非。裏麵的掌櫃也換了,這次的掌櫃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長著長長的胡須,頭發花白,牙齒已經掉光了,拄著一根拐杖,臉上的皺紋已密密麻麻布滿了露出的每一寸肌膚,乍一看竟有些猙獰。


    我恭敬的問他


    “掌櫃爺爺你好,我和我的朋友途徑此地。想點些小菜,您看……”


    我話還沒說完,老者頭也不抬的答


    “打烊了,各位請迴吧!”


    我滿臉疑惑,可是這才是大白天呀,怎麽就打烊了呢,況且他的酒館裏明明就有客人在吃飯呀。我有些惱了,但又礙於他是長輩不能直接發怒。


    “前輩,我們前些日子來這預訂過位子”


    他聽見此話,方才慢吞吞的抬起頭,拄著拐杖仔細的瞧了瞧我,又瞧了瞧身後跟著的秦羽和幼青。


    “姑娘,請隨我來”


    我驚呆了,今日我一身男裝英姿颯爽,他竟然一眼就瞧出我乃女兒身。我額上冒出細汗,隻覺得這位老前輩的眼神卻不像看上去那樣不好。


    他領著我們上了三樓,從前我竟沒看出來,這間看似平常的酒館,每一層都風格迥異。就好像來這的客人,其實根本不是來吃飯或者住店的,而是另有用途。


    三樓很空曠,一個客人也沒有,老者的拐杖走一步便在地板上敲一下,發出沉悶的聲音,他的一隻手背在身後,馱著背慢悠悠的將我們帶到一處桌子邊坐下。


    “姑娘,你不是第一次來了吧”


    老者的聲音沙啞,但是字字戳中我的心。他是如何得知的,我暗自想著好像覺得我整個人在他麵前就仿佛完全透明了似的,一點心思也瞞不過他。


    我並沒有迴答他,也盡量控製自己的表情不要顯得那麽突兀,幼青的臉色同我差不多,也是驚異的表情。


    唯獨秦羽並未露出異常的神色,不過我也習慣他處事不驚的態度了,就算天塌下來大約他也不會露出什麽別的表情。


    老者似乎料到我不會迴答,也不多做停留,轉身便下了樓。不多時,一個身著灰色麻布服侍的青年肩上背著一塊白布朝我們滿臉堆笑的走過來。


    我聽幼青同我講過,這個人叫小二,隻是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全天下穿成這樣服裝的人都叫小二。


    他走到我們桌前弓著身子問


    “客官,您都需要什麽,這是小店的菜譜,您給過過目”


    我隨意點了幾樣名字聽起來不錯的小菜遞給那人。


    他正打算帶著菜譜離開,但彼時我實在難掩我心中的好奇心,忍不住小聲叫住他


    “小二,為什麽你娘親給你起名字叫小二”


    我這一問不要緊,逗的一旁的幼青捧腹大笑,連小二也笑了。


    我意識到我問了不該問的事情,也訕訕的笑,況且我是真的不懂才會不恥下問,有什麽好笑的,我衝幼青扮了個鬼臉。


    “小二是指咱們做酒館生意的跑堂夥計,公子就莫要打趣小的了”


    說完便畏首畏尾的下了樓,我方才覺得自己剛才的問題的確有些奇怪,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我和幼青,阿羽正吃著小菜,瞧這樓下來往過路的商人買賣從別的地方帶過來的土特產。街上人來人往,聲音很大,也很嘈雜,卻唯有有一人的叫賣的聲忽然間傳入了我的耳朵裏。


    “賣畫啦,祁國十二公主的畫像,賣畫了,賣畫啦”


    我心下一怔,我怎麽不知道竟然有人畫了我的畫像還拿來賣,我覺得甚是新鮮。


    “阿羽,我們下去瞧瞧”


    我帶著阿羽來到那叫賣聲的源頭處,看上去是個六七歲的女娃。身高還沒有她身前的桌子那麽高,可憐巴巴的瞧這我。


    “公子,買畫嗎,隻要五文錢”


    她身上髒兮兮的,衣服也都是補丁,還都不合身,穿在她身上大了不少。我見她很是可憐,便叫秦羽多給些錢給她。


    “小妹妹,你的這些畫我全買了,這些錢給你,快去買寫好吃的吧”


    我也沒注意瞧那畫上畫的是個什麽物件,隻覺得她十分可憐,便買了她所有的畫。


    待我拿迴酒館仔細瞧畫時,差點沒把頭給氣禿了。那副畫上哪裏畫的是我,那畫上畫的分明是一個青麵獠牙,長著鹿角,頭發散亂,身軀魁梧的怪物!


    下麵還附了一行字“祁國十二公主陳洛畫像”


    我差點沒氣出病來,正想將那些畫通通撕掉,卻不知那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已經端了茶壺站在我身側,沙啞著嗓子道


    :“姑娘恐怕即將大難臨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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